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狗急跳墙 作者:稚鲲 文案 江宁宁:我这辈子就欺负了你一次,你已经百倍千倍地还回来了,要知道狗被逼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陆少游:我已经在墙头等了很久了。 一言以蔽之:恶少欺负灰姑娘的姐姐,小恶少不得不出面擦妹妹屁股的故事。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宁宁江波澜 ┃ 配角: ┃ 其它: ================== ☆、1   江宁宁不知道人的性格在多大程度上会受父母给的名字的影响,她自己倒是这方面的典型例子。   宁宁,安宁,宁静,息事宁人,总之都是把人往焉了吧唧的方向教导。   江宁宁经过了25年的努力挣扎,不负众望地活成了一个怂包,在单位被领导训,在学校被老师训,在家……在家倒是没人训她,因为她是家里辈分最高的长辈,唯一的儿子江波澜虽然性格恶劣,但她也还不至于堕落到被一个4、5岁的熊孩子欺负的地步。   江宁宁在这种人穷导致气短,气短更增益贫穷的恶性循环的日子里,偶尔追思往事,总也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活成如今这个熊样儿的,明明自己在儿子江波澜这么大的年纪时,也算得敢爱敢恨、爱憎分明,性子风风火火的,还一度称霸过幼儿园。   如今,英雄气短、美人迟暮。当年那个天不怕地不怕,得理不饶人、无理狡三分的小恶霸江宁宁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风尘中。只留下一个面目模糊、性格软弱,在生活的浪潮中随波逐流、唯唯诺诺,随时准备夹着尾巴做人的江宁宁。   在她十几岁的时候,或许还憎恶过自己这种孱弱,并且试图改变,然而到了现在,她几乎已经习惯了自己弱势群体的社会定位,死不了就赖活着罢了。   只是,在某个瞬间,她还是会反刍一样异常憎恨自己这种没出息的生活境况。   城南机关幼儿园的张老师给她打电话的时候,江宁宁正在陪客,和她尖酸又刻薄的女上司余副总监一起。   江波澜在幼儿园和他的小伙伴们玩耍地头破血流,江宁宁这头在酒桌子上和一群“大伙伴”也拼得你死我活。   眼看正是攻坚克难的关键节点,江宁宁的手机响了,在江波澜哭天嚎地的背景乐中传来了张老师气急败坏的声音,“江小姐,你儿子又闯祸了!江波澜把一个刚转来的小朋友脸上划了老长的口子,事态严重,请你赶紧过来……”   江宁宁半抬起白里泛青的脸,讨好地看着余副总监那张不耐烦的脸,弱弱道:“余总监,你看……这可怎么办?孩子也没个爸爸……”   余副总赏了她一个轻蔑的眼神,矜贵地点了点头,道:“你去吧。”继而又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自语道:“人力资源部的那帮人真是吃干饭的,什么道德败坏的人都往公司招。没结婚的单亲妈妈,哼。”音量刚刚够江宁宁听到。   江宁宁怔了一下,心里、胃里翻江倒海的,终究没有和姓余的当场翻脸的勇气,糊着一张僵硬的笑脸,最后倒了杯酒一口干掉和桌上的贵客再三赔罪道歉才得以脱身。   江宁宁在出租车上,一个劲地催促司机加快速度,虽然知道江波澜比自己机灵地多,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老师也说了他没伤着,但难免还是担心。况且,若是对方家长先到一步……   她的心里乱糟糟的一片,脸上的火辣感还没有褪去,不光因为酒精的余威,更因为临走前余群的那句话。这些年,忍的气吞的声多了,这些来自外界的屈辱并没有因此而失去威力,相反积威更重,像撒了一把腐烂沤臭的蛆虫附在心上,让人对自己也感觉恶心起来。   江宁宁降下车窗,冷风一吹,烦恼没有吹掉多少,备受蹂蹑的身体却抗议起来。江宁宁捂着嘴,慌慌张张地在包里找到一个文件袋,也顾不得许多,弯腰大吐特吐起来,一时间,车厢里弥漫着腐臭的味道。   出租车师傅骂骂咧咧地降下了四扇车窗,不时回过头来监督她不要吐在了自己车上。江宁宁半死不活地连连跟师傅道歉,等到终于缓过了那阵劲,她萎靡不堪的靠坐在四面透风的椅背上。   从前方的后视镜里,照出一个面容憔悴、眼眶通红的女人正姿势可笑地紧紧捂着一个装着呕吐物的塑料文件袋。江宁宁突然觉得这个女人很陌生,异常陌生。从什么时候起,生活把她打磨成了这副模样。   江宁宁记得自己也像江波澜一般大时,生活全然不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她刚从乡下的爷爷家被抱回城里生活,她的父亲江卫国在蔚江市郊一家国营的棉纺织厂工作。   她在乡下无法无天地长到5、6岁大,已经是可以读小学的年纪,却还大字不识一个,见了人也只知道胡闹不知道叫人。   江卫国为了女儿的前途着想,破天荒地跟溺爱孙女的老妈吵了一架,强行把女儿接回了城。   城里不比乡下,读小学之前都要先读幼儿园,江宁宁的年纪已经大了,她老妈燕芳婷紧急给她培训了一个星期,勉强把她塞进了厂里的附属幼儿园。   江宁宁因此比班上的小朋友都大一到半岁,那个时候正是90年代初,大部分人都还是贫穷的无产阶级,江宁宁毫无生为工人女儿的自觉,她本来就胆子大、性子野,成天领着一帮小屁孩上树下河、调皮捣蛋,成了颇有威信的“大姐大”。班里有副厂长的小儿子、车间主任的小闺女全都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   江宁宁记得自己那时候虽然“称霸一方”,但那些小朋友都很服气她玩泥巴、掏鸟蛋的水平,基本还是很和平的,只有一次她跟人打了起来,后来也被叫了家长。   江宁宁对于自己小时候的很多事情都已经淡忘了,唯独那天却记得很清楚。   那时候和江宁宁最要好的小跟班有3个,一个是个小胖子,叫池城,他爸爸是厂里最年轻的副厂长;一个是瘦瘦的鼻涕虫庄羽,还有一个爱哭鬼小妹朱晓萌。   池城的爸爸身材颀长、一表人才,池城偏偏像他妈,身材像个球,脸盘圆的发亮,两颊鼓鼓的,又白又嫩,恨不能坠下两坨肉来。   江宁宁最喜欢捏他的脸,软软的,好舒服,捏完之后在白嫩的小脸上会留下清晰的黑指印,又好好笑。小胖子总是好脾气地让她捏,还总带着一书包的东宝和糖果送给她吃。   江宁宁幼儿园的班主任也姓张,是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她也是厂里工人的女儿,师范毕业后分配到这里,张老师总是穿着漂亮的裙子,身上也老是香香的。张老师就住在幼儿园里面,她的房门总是关的紧紧的,不让这些小脏孩进去玩。江宁宁几个搭着小板凳从窗户里看过,张老师的房间好漂亮啊,床上有布娃娃,沙发上还铺着花布。   江宁宁有一回调皮,从窗户缝里伸手去扯张老师沙发上的小花布,被老师抓住了,还打了她一顿手心。   有一天,庄羽跑来报告说张老师的门开了,床上还坐着一个小孩。江宁宁不相信,领着几个跟班跑过去一看,张老师神秘的、美丽的房间里真的有一个小男孩,就坐在她软软的床上,那小孩眼睛红红的,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鞋子都没脱,就这么蹭在雪白的床单上。   张老师坐在对面的沙发上,她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用盘子装了几个苹果,哄那小孩道:“小少游,你乖乖的,不哭哦,在这里也会交到很多新的小朋友的,老师给你洗苹果吃好不好?”   那小孩很勉强地点了下头,还是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   张老师又轻声地哄了他几句,才出门去洗苹果。   张老师一走,躲在门外的几个小屁孩面面相觑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一脸惊奇与……愤怒!   江宁宁那个时候或许还不懂得什么叫偏心,但她已经本能地对房里那个受到张老师优待的小孩产生了愤怒之情。   她咚咚咚地跑进去,问床上那小孩:“你是谁?你为什么坐在张老师的床上?”   凑近了看,才发现这小孩皮肤白白的,跟小胖子一样,但又跟庄羽一样瘦瘦的,两只眼睛又大又黑,眼眶红红的,似乎刚刚才哭过,受惊了似的看着自己。   过了好久,那小孩终于闷声闷气地说:“我是陆少游,是张老师让我坐在这里的。”说罢转过了脸去,好像有些不耐烦。   江宁宁问他这句话的重点其实是质问他凭什么可以坐在张老额师的床上,只是她当时年纪太小,不懂得怎么表达。   听了那小孩的回答,她直截了当地说:“那你下来!”   那小孩撇了下嘴,“我不下来!”他垂着头再次小声嘀咕:“是张老师让我坐在这里的”。   江宁宁转了转眼珠子,指着他的鞋子说:“你看你把张老师的床都弄脏了!”   那小孩瞟了一眼自己的鞋底,挪了挪屁股,把小腿搁在床沿外,临空晃了晃,又看了一眼江宁宁,那意思是,这样就不脏了。   江宁宁心里冒火,正想一把把这个碍眼的小子扯下来,她旁边的池小胖子已经忍不住了,冲上去打了那小孩的腿一下。   那小孩条件反射地回踢了池小胖子一脚,他穿的小皮靴颇有分量,一下子将池城踢倒在地上。池城在地上还没作出反应,朱晓萌已经吓哭了。   然后,在朱晓萌哇哇的哭声里,江宁宁和庄羽已经勇猛地冲上去了,三个打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不用人教,天生就会审时度势,知道以多欺少!   等到张老师捧着几个圆溜溜的苹果回来的时候,房间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陆少游早从床上滚到了地上,整洁的小毛衣沾上了灰尘,红红的眼眶里再次蓄满了泪水,好悬没落下来。   他抿着小嘴唇,捏着小拳头胡乱地挥舞着,不敢就这么躺在地上哭,倒是庄羽被他的拳头打中了鼻子,呜呜地哭起来。   陆少游越战越勇,池小胖子也被他绊倒在地,胡乱踢打着,江宁宁急红了眼,抄起桌子上的东西都往陆少游身上扔,起初几本书都落空在了地上,最后她抓住了一个凉凉的东西往前扔去。   在张老师的尖叫声中,陆少游被一柄扇子打中了额角,扇尾的螺丝帽划破了他的皮肤,鲜红的血滴落下来。   陆少游愣愣地捂着额角,看着地上不断滴落的红红的血,又抬头看看已经完全吓呆住的江宁宁,一时间忘了哭。   ……   江宁宁还没回想起来,她当初打破的是陆少游的左边还是右边的额角,幼儿园已经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嘻嘻,新文 ☆、2   江宁宁心急火燎又不得不动作笨拙地掏钱付了车费,下车第一件事就是扔了手里一袋子的秽物,空气中还飘散着淡淡的酸腐味道,江宁宁嫌弃地抽了下鼻子,急步走进了幼儿园。   犯了错的江波澜坐在张老师的办公室里,他哭了不短时间,此刻正在一抽一抽地打嗝,看到江宁宁,眼前一亮,想喊妈妈被一个嗝冲断,没喊完整,一张小脸委屈地皱成了包子。   江宁宁抱了抱他,江波澜特别乖地把头埋在她的怀里,软软地喊她,“妈妈。”他的眼睛红肿着,内双的小眼皮肿成了单眼皮,脸上还有泪水冲出来的一道道的黑色痕迹,看来这回是真的伤心哭了。   张老师见她道:“来了?对方家长已经到了,正在校医室,你……在这等等吧,来的是个年轻男人,态度挺凶的,你一会儿多说点好话吧。”   张老师虽然时常不耐烦江波澜和她的单亲妈妈,但同是女人,这种时候难免偏向她一点。   江宁宁为表诚意,还是硬着头皮带着江波澜往校医室的方向去,据闻对方的小孩伤的不重,只是划破了表皮,江波澜辩称自己是不小心的。   但既然江波澜没受伤,而对方受了伤,不管小孩子打架的理由是什么,终归是他们理亏一些,况且江波澜并不是一个让人省心的老实孩子。   在校医室门外,就听了一个小男孩撒娇似的浅浅呻吟,江宁宁最后瞪了江波澜一眼,江波澜状似老实地垂下头,驯服地喊她,“妈妈。”   其实不用她教,江波澜认错的态度一向良好,只是屡教屡犯,比一般的小孩能难对付。   江宁宁深吸了一口气,推门走进去,铺着白色床单的单人床上坐着一个小男孩,医生正把一块长形的纱布规整地贴在他的额头一角,小孩不愿意地歪着脑袋,被一双大手牢牢地固定住。   江宁宁的视线往上,她觉得眼前有点花,又不敢在那个人面前揉眼角,只能笨拙地晃了晃脑袋,眼前却似乎花得更厉害了。   她怎么可能在这里碰见陆少游!   可如果不是她突然犯了眼疾,眼前的人确实是陆少游无疑,天底下又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她当年打破了陆少游的额头,现在她的儿子又打破了陆少游……儿子的额角?   还是陆少游的声音帮她确认了身份,对方看起来也很诧异,“是你?”   “嗯。”江宁宁今天灌了一肚子的酒,吐了又吹风,清醒了又糊涂的脑袋终于搅成了一团浆糊。   她扯着嘴角笑了一下,“嘿嘿,你好。好久不见啊陆少游。真没想到在这看见你。好巧。”   对方却似乎没有跟她叙旧的雅兴。他表情严厉地盯着医生在小男孩的额头上操作着,像在监督一场儿童外伤处理的医学临床考试,江宁宁分明看见医生拿镊子的右手在微微抖动。   陆少游没有理会她讨好地寒暄,江宁宁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她想起来之前张老师对她的忠告——对方态度挺凶。   而她忘记了自己和陆少游并不是多年不见的好友关系,她年初还在一场业内的交流会议上见过他,他一样对她视而不见。   认真说起来,他们是颇有些仇怨和龃龉的故人。而这种仇怨和龃龉和暧昧的男女私情没有丁点关系。   江宁宁的手在衣服袖子里暗暗捏成了一个拳头,等被江波澜划伤的小男孩彻底包扎完毕,她再次开口道:“对不起啊,小孩子打架弄成这样,真的很对不起。我愿意……”她想说,我愿意承担医药一切费用,但看着那个小男孩头上浅浅一层的纱布,又觉得自己很傻逼。   江宁宁只好弱弱地重复道:“真的很对不起,小孩子年纪小,不懂事,不是故意的,他也知道自己错了……”   她说着推了一把江波澜,江波澜随即响起的童声听起来比她有诚意多了,“叔叔对不起,陆阳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伤你的,下次我一定不和你打架了。‘听话’我……我送给你好了。”   江宁宁这才弄明白江波澜跟小朋友打架的原因,“听话”是江波澜在夜市上买的一只小乌龟,平时宝贝地什么似的,养在玻璃罐子里,上幼儿园也忍不住揣在书包里,江宁宁制止过几次,看来他这是又忍不住带到学校显摆来了,并且为此和人打了架。   陆阳本来神色恹恹的,闻言神情一亮,“真的?!你真的会把‘听话’送给我?”明明之前连摸摸都不让的。   江波澜似乎又有些后悔,手指在衣服口袋里掏了半天没舍得拿出来,他迟疑地看了江宁宁一眼,江宁宁不帮他圆场,江波澜又忽闪着眼睛看着陆少游,用小孩子特有的娇嫩童音喊他,“叔叔……”委屈的表情一览无遗。   陆少游蹲下来,仔细看了看他的脸,问他,“你叫江波澜?”   江宁宁的心骤然急速地敲击起来,在胸腔里左突右撞的,她怎么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   陆少游略显削薄的嘴唇、斜飞入鬓的眉脚在他对面那张稚嫩的小脸上一样有迹可循。   “嗯。大江大河的江,波浪的波,波澜的澜。”江波澜抑扬顿挫地回他,这是江宁宁教他的,他记得很牢。   “你很喜欢‘听话’这只小乌龟。”   江波澜点点头,“很喜欢,它是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   陆少游突然肃整了表情,认真对他道:“既然很喜欢,你就不应该拿出来显摆,引得其他人觊觎,更不应该随口答应要送给别人。”   说罢也不管小孩子听不听得懂他的话,站起身拧着陆阳往外走,“这次就算了,叔叔卖你个面子,不抢你的小乌龟。下次不会了。”   江宁宁不易察觉地悄悄舒了一口气。   陆阳还在哭闹,“我要听话,我要!江波澜说了送给我的!”   陆少游把他整个竖起来倒挂在肩膀上,威胁性地拍了一记他的屁股,“别给我撒泼耍赖,你喜欢乌龟我可以带你去买,别在这娘们唧唧地哭。打架也干不过别人,抢也抢不过来,难道还要哭着求别人给你么?你是小姑娘么?”   陆阳知道叔叔不比外婆,讪讪地不敢再犟了。   陆少游“安抚”住了陆阳,终于回过头来看了江宁宁一眼,江宁宁如临大敌地看着他,陆少游哂笑一声,“不用这么紧张。我不是陆川航,你也不是江芸芸。我不会跟个女人过不去,就算我们没有同学一场,我今天也不会为难一个陌生的女人。怎么,毕业这么多年,连我什么脾性也全忘了么?”   陆少游在离去前最后皱了皱鼻子,蹙眉道:“还有,这是什么味道?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江宁宁讪讪地回了他一个万分尴尬的笑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什么味道?与其说是醉酒后呕吐的酸臭味,不是说是霉烂的生活发酵出的腐烂气息。 作者有话要说:   ☆、3   江宁宁有时候想,她为什么发不了这个狠好好整治一下江波澜的怪脾气。   这小孩才4、5岁大,就懂得糊弄大人,犯了错认错比谁都快,可从来没有改正过,喜欢逞凶斗狠,用拳头说话。   你管他骂他,他又是一副乖巧老实、虚心受教的样子,还知道耍心眼。   就说今天这件事,他先是假意要送出心爱的小乌龟,表达自己的愧疚之意,获得对方的原谅。然后在实际操作过程中,又推推诿诿的,表现自己的不舍之情,让对方家长主动放弃。毕竟谁也不会跟个小孩子过不去。   江宁宁看着在前方一蹦一跳的江波澜,他用手掌拖着“听话”,喃喃地跟一只乌龟说着孩子话。   江宁宁组织了半天的训话总是不成体系,她想起了今天饭桌子上余群嘀咕的那句话。   罢了,罢了。以江波澜的出身,他迟早有一天也会被生活打磨成自己这样,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能恣意生活的年岁还有几年呢。更何况江波澜除了心眼多点,好动了点,并不是个坏孩子,并不恃强凌弱、欺负弱小。   江波澜在路上就哼哼着要吃肯德基,江宁宁斜了他一眼,“你今天还有功了?”   江波澜小脸一白,知道自己得意忘形了,不敢再提要求了,只是回到家,江宁宁问他晚饭吃什么,他挑三拣四总也不满意。   江宁宁干脆不问了,从冰箱里拿出一根他最讨厌的苦瓜,面无表情地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江波澜的脸瞬间皱成了她手里的蔬菜模样。   茶几上的手机看不懂屋子里的眼色,响起了欢快的来电铃声,江波澜小跑步过去,看到来电人的名字就很兴奋,“妈妈,是池城叔叔!”说着不等江宁宁过来,自己接起了电话,“喂,池叔叔。”   “波澜?你……咳,你妈妈呢?”   “妈妈在生我的气,要我吃苦瓜。”   “呵呵,你小子又闯祸了?”   “…….”   江宁宁心想你也知道我生气了啊,她手脚麻利地把苦瓜摁在了案板上,拿起刀正要剖下去。   江波澜蹦到厨房门口,一声尖叫,“等一下!妈妈,池叔叔让我们出去吃饭。说是要给他接……”   池城在电话那头小声提醒他,“接风。”   “嗯,妈妈我们要给池叔叔接风。”   江宁宁觉得好笑,“你知道接风什么意思?”   江波澜转了转眼珠子,狡黠道:“我怎么不知道,就是陪池叔叔一起吃饭嘛,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接风洗脸。”   “噗!”池城忍不住喷了,接风洗脸,亏这小子还记得一个洗字。   池城这几年一直在美国深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她没有不赴约的道理,只是便宜了江波澜。   到了约定的地方,往日的小伙伴们已经到了不少。朱晓萌和庄羽不知道又犯了什么别扭,远远地坐在桌子两头,谁也不理谁。   看到她进门,朱晓萌笑着热情招呼她,“宁宁姐,过来这边坐。小波澜,好久没看到你了,叫姐姐了没?”   江波澜淡定地回了她一句,“朱阿姨好!”   惹得包房里的人都笑起来,庄羽也憋不住嗤笑一声,他哼道:“不过比我们小几个月,装什么嫩!”   朱晓萌不服气道:“小几个月也是小,尤其是女人20几岁这几年最为敏感,一天一个星期都要计较,我今年24说起来就是20出头的小姑娘,一过25就是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年过25,没人要还带个拖油瓶的老姑娘江宁宁膝盖中了一箭。她转移话题问:“怎么不见池城?”   庄羽道:“池城他在楼下‘接客’,怎么你没碰见他?那他接的什么客,最重要的客人都错过了。不过你是怎么找到地方的?”他们订的包厢来的路有些绕,不容易找到。   江宁宁简略道:“晓萌给我发了短信,我又问了服务生。”   朱晓萌的短信原文是:宁宁姐,路上了吗?大家都等你呢,从b区乘电梯上来,让服务生带你到醉芳亭包厢。   庄羽不露痕迹地睨了朱晓萌一眼,朱晓萌无视了他的眼色,站起身道:“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我去叫池城哥上来。”   庄羽冷哼一声,“打个电话不得了,还用你跑下去。”朱晓萌当没听到,风一阵地刮出去了。   庄羽神色黯了黯,对着江宁宁又不好一直拉着脸,就亲亲热热地把江波澜往怀里揽,“小胖子,还记得你庄叔叔吧,几个月没见,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江波澜挺不乐意地从庄羽腿上挣扎下来,“庄叔叔,我记得你……给我买的变形金刚,我要自己坐,我不是小孩子了。”   庄羽哑然失笑,“这孩子,鬼精灵,一点不吃亏,让叔叔抱抱嘛,我再给你买玩具,你想要什么?奥特曼、小火车?”   江波澜有些心动,他偷瞄了江宁宁一眼,江宁宁表情不动如山,看他望过来就平静地望回去,没有露出鼓励的笑容,那意思就是不允许,是聪明小孩就自己识相点。   江波澜的屁股在凳子上磨了两下,忍痛拒绝道:“妈妈说过生日才能收礼物,我还有9个月过6岁生日。”虽然不敢现在收,但他还是希望庄叔叔不要忘记了,等他过生日的时候再送给他。   庄羽笑道:“这么可怜啊,要9个月以后才能收叔叔礼物啊,还有好久好久啊!”   江波澜跟着遗憾地叹息了一声。   江宁宁忍不住出声提醒他,“江波澜,你可真懂礼貌啊!叔叔凭什么要送你生日礼物啊,叔叔过生日你送他什么了?”   江波澜表情委屈道:“我没要!是叔叔要送给我的。我……我还是小孩子嘛!”   说话间,池城和朱晓萌一前一后进来了,江波澜被庄羽去挨着他坐,江宁宁就坐在小胖子另一边,旁边还有两个座位。   朱晓萌挨着江宁宁填了她身边的那个空,池城看了一眼最后的空座,却没往那边走,直接走到江波澜身后,把他从凳子上整个拎起来,往天上举了几个高高,江波澜吓得花容失色,差点尖叫出声。   看清楚了是他朝思暮想的池叔叔,才又转怒为喜,哈哈笑起来,抱着他的脖子,像是撒娇似的说,“池叔叔,我好想你啊!”   池城揉了揉他的头发,“叔叔也想你,不过小波澜,你是不是又长胖了,叔叔都快抱不动了。”   江波澜有些不好意思地要出溜下地,为自己辩解道:“我是大孩子了嘛,早不要人抱了。”   池城宠爱地拍拍他的屁股,“小胖子!”   庄羽在一旁喷笑出声,“池城听你叫他小胖子可真有喜感,你自己小时候不也是个小胖子么。”   池城闻言看着江波澜的神色又更宠溺了几分,只是……池城暗自叹了口气,把怀里的小胖子放下来。   他动手赶庄羽,“你小子那边去,我们一对儿小胖子要坐一起。”庄羽麻利地让了地方。   池城在江小胖子的另一边坐下,这几年一直在美国留学深造的池城其实早已没了早年的矮胖影子,如今的他身材颀长,面容英俊,加上家世不凡,比在座的一干同龄男性要更加出色几分。   他和江宁宁一左一右地夹着江波澜,一个不许小胖子乱喝饮料,一个细心帮他剥虾壳,两个人都是俊男美女,中间加个白软圆胖的小豆丁,活像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只是爸爸妈妈过于年轻了些。   饭桌上有人意识到了这一点,话里话外地打趣他们,“江小胖,你更喜欢你妈妈还是你池……叔叔啊?”   小胖子刚打翻了饮料杯子,被江宁宁训了,这时候嘴还撅着,但还是中规中矩地老实回答:“妈妈。”   那人笑着说:“看你这表情不像啊。是不是觉得妈妈太严厉了,还是你爸……咳咳你池叔叔更好说话。”   江小胖没什么意思地点了点头,江宁宁闻言大为尴尬,池城倒是没什么反应,接茬伺候小祖宗江波澜,神情自若。   江宁宁为了缓解尴尬,出声问池城,“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么?”刚刚吃饭的时候,她才搞清楚,池城这次是拿了master的证书回来的,这次回来就不出去了。   池城忙着给身旁的小胖子倒饮料、剥虾壳,忙里偷闲地回应一干人等的提问,“回来其实已经有几天了,一直没找大家,就是怕被人问。老实说,现在没什么想法,读了这么多年书,想先休息一段时间。”   江宁宁瞬间对他这种读完书先休息一段时间的二代人生各种羡慕嫉妒恨!   朱晓萌在一旁补充道:“池城哥都回来两个星期了,池叔叔想他去公司帮忙,池城哥一直没答应。”   池城闻言皱了下眉,也没有多说,只有庄羽继续不阴不阳地哼了一声。   席间还有几个跟池城交好的大学同窗,闻言纷纷各种揶揄他,表达对于池城这个生来就能混吃等死还生在福中不知福的富家公子的愤懑嫉妒之情,并且打着庆祝他学成归来的旗号轮番来敬他酒。   江宁宁听得深以为然,和他们同仇敌忾,也来凑热闹,池城被灌了一轮,已经有些晕乎,本来是谁敬都不喝了。却不想眯眼间看见江波澜一手拿着自己的饮料杯子,一手拿着他的白酒被子,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江宁宁在一旁戳了戳江波澜的后背,“快,敬你池叔叔一杯。祝福他以后事业有成,婚姻美满,早生贵子。并且让你这个胖子叔叔前辈保佑你以后长大了跟他一样瘦。”   什么乱七八糟的,池城微显醉态,他的目光三分宠溺三分无奈地看了江宁宁一眼,接过江波澜手里的被子,一饮而尽。   后来的起哄声嘈切声他都听不到了,这杯分量十足的高浓度白酒直接把个留美多年,喝酒技艺已然生疏的高材生放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   ☆、4   池城第二天是在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的,手机里头有几个表妹苏梗月的未接来电还有一个已接的。他暗道自己大意,中了江宁宁那厮的美人计,正事还没办,那个人还没来,自己先被放倒了。   床头有人放了一杯蜂蜜水,还细心地铺了一张纸巾在杯口挡灰,这显然不是他老妈张春花女士的风格。   池城穿着一条四角内裤正在浴室洗漱,他老妈大咧咧地推门进来了,池城回头一声惊呼,张春花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替他把浴室门掩上,不屑道:“谁稀罕看你似的,你浑身上下哪里我没见过。”   隔着一道虚掩的实木门,张春花噼里啪啦地唠叨上了,“城城,你以后能不能少喝点酒啊,这么大个人了,天天惹你爸生气!”   池城一边刷牙一边含糊道:“他昨天在家?”   张春花拔高了声音说:“除了你,哪个成天不着家!你爸这两年都不怎么出差了,说是老了,是找人接班的时候了。你看看你,书读的不是挺好的嘛,怎么现在偏要跟你爸对着干呢,在外面上班能有自家公司好。”   “那是姓陆的他们家的,不是我们家的。”池城不高兴地嘟囔。   “你犯什么倔?又没人得罪过你。风逸又不是陆炳生一个人的,本来都是国家的资产,你爸爸现在是公司第二大股东,陆炳生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他生的儿子又不着调,据说跟家里是反着干的。你进了公司好好干,以后风逸还不是你说了算。”   池城嗤笑一声,外面这个小老太太还真会天方夜谭,什么时候占有绝对多数股份的大股东要看他爸这个份额不到百分之十的二股东的脸色行事了。还以后风逸都是他的,当这是封建王朝改朝换代么,他在风逸干得再好还不是多替陆少游那个王八羔子多攒老婆本。   想想就糟心。   池城问:“老头子昨儿生气了?”   张春花道:“能不生气么,你回来也有段日子了,天天不是不见人影,就是喝得烂醉,还让人小姑娘给你载回来。”   “小姑娘?”池城抓住了关键词,总不能是江宁宁吧,老妈能对她用上这么和蔼的词。   “朱晓萌啊,幸亏是她送你回来,换了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不是更给你爸上眼药么?”   池城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   “哦什么哦!我说你也老大不小了,你爸爸在你这个年纪,你都已经出生了。晓萌这孩子多好啊,跟你一块长大,知根知底的。小时候看着一个爱哭包,现在长得多水灵啊,性格也好,嘴巴又甜,昨天就是她照顾的你,又帮你脱衣服,又帮你倒水!”   池城瞬间黑了脸,“你让她帮我脱衣服了?”   张春花女士悻悻道:“就脱了鞋和外套,裤子还是你老妈我扒的。”语气还颇为遗憾。   张春花继续喋喋不休,“你也别东挑西拣的了,晓萌配你还憋屈你了不成?人家也是正经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当老师的,工作也好,两家人又门当户对,最重要的是姑娘清白。你现在学业也完成了,工作只等你点头,赶紧收收心把朱晓萌娶回家来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算功德圆满了。”   池城不小心被呛到了,牙膏泡沫倒流进了吼管里,本就干痛的喉咙火辣辣地烧痛起来,池城连喝了几口自来水,好容易缓过了那股劲,用凉水狠狠地撸了一把脸,出门阴沉着一张脸道:“妈,我的事情你少搀和!朱晓萌跟我没关系,以后你别放她进我房间,我也不会给她送我回家的机会了。反正你别管,到时候我自然给你领个七仙女的儿媳妇回家,你看你以前不管我学习,我不也读得好好的吗?就你那些牌搭子的小孩哪个有我出息?”   池城从衣柜里随便翻出件背心套上,嘴里还在嘀咕,“还说我挑三拣四,我什么时候带回个母的给你看了?”   张春花脑子一热,怒吼道:“就因为你不挑三拣四,我才这么着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我跟你说,别说江宁宁拖着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她就是个清清白白的黄花闺女,我也绝不允许她进我家门!”   池城立时色变,声音都微微变了调,“妈!”   张春花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把一早炖的醒酒汤杵在他桌子上,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池城收拾清楚自己,把张春花亲手顿的爱心汤喝得一干二净,在房间里闷闷地坐了一会儿,才又拿上车钥匙准备出门,正好碰到他爸回来。   池靳涵看了他一眼,“要出去?先跟我到书房来一下。”   池靳涵在沙发椅上坐下,松了松领带,给自己点了一只烟,沉醉地吸了一口,他透过淡蓝的烟雾看着面前的儿子,不是不感到骄傲的,沃顿的MBA,优秀毕业生,没靠一点家里的关系,全是自己争取来的。个子长相都随他,没有一点可挑剔的,更不比自己当年,还有一个好老子……   一只烟过半,池靳涵收回了飘远的思绪,问池城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他跟陆炳生这两年渐渐地有了一些摩擦,正是需要帮手的时候。陆少游跟他老子反着干,这正是个机会,可惜儿子似乎对此也没什么兴趣,一直没有松口。   池城漫不经心地说,“去年几个师兄毕业回国后在做网站,让我去帮忙。”他冷不丁突然道:“爸,我对朱晓萌……没什么意思,你让妈别瞎搀和了。到时候闹得两家人不好看。”   池靳涵楞了一瞬,随即吐出了一个烟圈,缓缓道:“你对别人没意思,别人对你未必没有这个心,晓萌这丫头么……”   “爸!”   池靳涵摆摆手,“你紧张什么?你妈也不是让你非晓萌不娶。只是么,儿子,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心里那点小心思我们当父母的都明白,你妈妈是坚决反对的,所以抓着一个朱晓萌就恨不能明天就给你们送做堆。我这里么,虽然也更欣赏朱晓萌这样的年轻女孩当儿媳妇,但也不是不可以商量,毕竟,对男人而言,事业才是最重要的。”   池城低头半晌,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末了问:“陆少游确定不回风逸么?”   “陆炳生从他儿子本科没毕业的时候就在公司为他造势挪位子,至今也不见下文,可见不是一时能转圜的。另外,我听说他最近又跳了槽,进了一家跨国广告公司,这是要另立山头大干一番的景象呀。”   池城站起身来,“爸爸,我同意进风逸,请你也不要忘记你的诺言。”   池靳涵心头一喜,随即又露出了一个看似诚恳实则模棱两可的笑容,“好好干吧,儿子。男人么,只要有了事业,什么样的女人追不到手。”   池城甩着车钥匙前脚出了门,张春花后脚就迈进了书房,她皱着眉头先是打开了落地的窗子透气,接着转过身抱怨,“你也太惯着他了,婚姻大事岂能儿戏!那个江宁宁不说她妈妈、姐姐都是些什么货色了,单说她自己,拖着个野孩子,指不定还是姓陆的种,这种人我们池家怎么能娶?”   池靳涵懒得跟他老婆掰扯,敷衍她道:“唉,你自己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你怎么不明白,这种时候你越反对,他们爱得越热闹。你姑且放一放,松一松政策,他们自己就会闹矛盾。”   池城出门就给江宁宁打电话,“宁宁,昨晚对不起,我喝醉了,谁送你们回去的?”   又抢了妈妈电话来接的江波澜嘎嘎地怪笑,“我不是宁宁,我是澜澜。你要宁宁听电话么?我去叫她。”   池城失笑,这小鬼头,调皮地招人喜欢。嘴角刚不自觉扬起了一个弧度,又骤然僵硬,心里有一根刺在隐隐刺痛,如果江波澜姓池该有多好……   池城很快调整了情绪,安慰自己,江波澜现在姓江,总比姓陆要好得多,正在臆想中,那头江宁宁已经接起了电话,“池城?”   “宁宁,昨天……后来你怎么回去的?对不起我自己喝醉了。”   江宁宁淡淡道:“散场的时候比较晚,的士也不好打,不过还是顺利回来了。我没想到你酒量变小了,下次不敢灌你酒了,你怎么也不说啊。”   池城想她是坐的士回去的,庄羽怎么也没送送他们母子。他踟蹰着问道:“后来没发生什么吧?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江宁宁轻笑一声,“能发生什么,寿星都醉倒了,大家也不管不顾分了你的长寿面吃了就各自回家。你还难受呢吧?在家好好休息吧,我跟江波澜正在去a市的路上,好了先不跟你说了,打扰别人了。”   池城看着被挂断的电话,无奈地笑了一声,调转了正往江宁宁在蔚江市住处去的方向盘。   江宁宁一手挂了电话,一手松开捂着江波澜的小嘴,江波澜语意不明地嘟囔着:“池叔叔,我昨天我坐了跑车,敞篷的跑车!”   见江宁宁挂了电话,江波澜老大不高兴地说:“我还没跟池叔叔说话。”   “不用你说,你池叔叔忙着呢,没空听小孩子说话。”   “你骗人!池叔叔说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我可以都告诉他。”小孩瞪着眼睛看着江宁宁,嘴巴撅得能挂油壶。   江宁宁伸手指随意刮了刮他往中间嘟起的小嘴,道:“别生气啦,你趁我睡着了叫我宁宁我都没生气,有什么你下次再告诉你池叔叔是一样的。”   江宁宁昨天后来是搭池城表妹苏梗月的顺风车回家的,她跟这个年轻小姑娘不熟,没见过几面,没有她的号码,想来应该让池城转达一下谢意的,但刚刚没想起来,也就作罢了。   秋天的太阳暖意融融,为世界撒上了一层温柔的金粉,天高气爽,碧空如洗。江小胖依偎在她的胳膊上慢慢地打起了盹,小脑袋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江宁宁把脖子上的丝绵围巾摘下来,叠成方块搭在江波澜的小身体上,这样的天气看着暖和,实则还有几分寒凉。   东实村是蔚江市和a市交界的一个小乡村,以前回一趟乡下挺不容易,汽车在坑洼泞泥的土路上能簸出花来。现在一条三米来宽的柏油路就横亘在江宁宁老家的院子门口。   江宁宁隔着老远就看见她爷爷拄着一根拐杖站在篱笆院子里往路上张望,她雀跃地推推身边的小胖子,“波澜,快醒醒,太爷爷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5   江宁宁不辞辛劳地跑回冬实村过周末,感觉像是充了一回电,又可以以比较平和的心态去面对她在城里的称不上轻松愉快的生活。   她奶奶邢红英连夜替她打包了一堆土产,有自家院子出产的蔬菜,她奶奶亲手腌制的酱菜,甚至还有一捆年前就备下了的腊肠。   江宁宁每回回来都能带一捆回城,到这个时候了也不见少,真到寒冬腊月的时候又有新鲜的腊肠出来接力了。   江宁宁提着比来时更为沉重的行李在周日一早又踏上了回程的巴士,邢红英和江致远送别的身影渐渐远去至消失不见。   江波澜眉间凝起的疙瘩还没消散下去,他嘴里含着一颗青枣,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太奶奶不太喜欢我。”   江宁宁正靠着椅背闭眼假寐,她懒洋洋敷衍道:“没有的事。”   江波澜“跐溜”一声,把嘴里的大枣子换了一边脸含着,“可是她都不让我跟小白玩。”小白是一只乡下土狗,小时候看着白白的一团,长大后却变得黄不拉几,但它的名字也没有随之更改为小黄。   “那是因为太奶奶怕你被小白咬伤。”   江波澜闷闷道:“小白不咬人。”   江宁宁摸了一把他软软的头发,这孩子跟他爸爸一样,从来爱憎分明,怎么都不肯糊涂着过的。她哄小孩说:“不咬人也可能有寄生虫啊,乡下的小狗不比城里的宠物狗,它们没有定期打疫苗。”   江波澜在“太奶奶不喜欢他”和“小白可能有寄生虫”之间挣扎了会儿,弱弱地问她,“小白有吗?”   “不知道,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   过了一会儿,江波澜把还在泛酸的枣子吞进了肚子里,又说:“太奶奶还不让我打枣子。”   江宁宁在半寐半醒间回他道:“你不是吃进嘴了么?还没熟透呢。”   “那是太爷爷给我的。”江波澜看得分明的很,江宁宁喜欢吃的东西不用她说,太奶奶就都包好了,他喜欢的,太奶奶都装作没看见,都是太爷爷弄的。   “反正太奶奶不喜欢我。”小孩最后郁闷地总结道。   一进了城,要忙的事情还有很多。   江波澜跟吃了猪饲料似的一月比一月窜得高,去年的冬衣都短了一截儿,江宁宁带他去商场逛一圈,春夏的衣服可以在淘宝上凑合,羽绒服什么的还是买品牌的保险点。   现在小孩的衣服比大人的还要贵,江宁宁咬着牙滴着血给江波澜一通淘换,小屁孩还不乐意,噘着嘴巴动来动去地不好好配合,一得空就跑进跑出地撒野淘气。   “妈妈,我看见虎姑婆了!”江波澜倚靠在临空的玻璃栏杆上回头对她说。   江宁宁心一紧,加快了结账的速度,“是么?那我们赶紧走吧。”大周末逛商场邂逅公司领导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更可况还是个严苛到不尽人情的上司。   “虎姑婆”是江波澜对余群的特称,自从有一次,江波澜跟着江宁宁在公司加班,一不小心亲眼目睹了余总监把自己妈妈骂得狗血喷头,江宁宁垂着头比犯了错的自己还更可怜。这小孩不知道哪里来的灵感,从此用虎姑婆来称呼她。   江宁宁有时候跟朋友聊天吐槽,江波澜就会煞有介事地在一旁叹息,“又是虎姑婆啊!”   江宁宁结了账出来,牵了江波澜的小手,问,“虎姑婆在哪个方向?”   “在一楼卖鞋的那里。”   江宁宁带着江波澜原地转了个圈,“那我们从这边下去。”   江宁宁似乎听到低空传来了一声叹息,她斜眼去瞄,江波澜也仰头看她,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江宁宁你还能更没出息点吗?”   事实证明,江宁宁的确能更没出息一点。江宁宁一手拎着几个购物袋,一手拎着江波澜,正在自动扶梯上移动,眼尖的江波澜又发现了熟人——他的小伙伴陆阳。   “妈妈,是陆阳。”   江宁宁乍一下没反应过来陆阳是谁,下一秒她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颀长挺拔的身影,牵着一个小不点,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   江宁宁下意识地又想原地转圈,牵着江波澜的手都晃了晃,随即才反应过来自己傻逼了。   自动扶梯到站,陆少游牵着陆阳正要上行,一男一女两个萝卜头在扶梯的入口处迎面撞上。江宁宁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搞笑,分开多年的初恋情人拖儿带女地在街头偶遇什么的。   江宁宁一时间有些愣神,没想起来说点什么好,而陆少游也定住了脚步,看着她,同样没说话。   倒是两个前几天还打得头破血流的萝卜头先行一步,热情地“寒暄”起来,大概在他们看来逛商场偶遇幼稚园的小朋友是一件很值得惊奇与开心的事情吧。   “陆阳,你爸爸也带你来买衣服么?我妈妈给我买了好多!”明明刚刚还很不耐烦,转眼又成了炫耀的谈资,江宁宁默默吐槽oo后的心她是真心不懂。   陆阳像是有些羡慕地看着江波澜,又怯怯地仰头看了一眼陆少游的神色,模糊地“嗯”了一声。   陆少游闻言不以为然地撇了下嘴,微不可闻地哼了一声。陆小阳听出了他声音里的警告意味,低下头去不敢吭声了。   江宁宁莫名地情绪有些低落,她装出一副匆忙地不行赶时间地不得了的样子对陆少游笑道:“这么巧,又在这里碰到。你也……带着孩子来逛商场么?呵呵,那你忙……”   陆少游淡淡插话道,“约了人在楼上谈事情,小孩子爸妈都有事,没人看着,我就一起带出来了。”   陆小阳低着的头更矮了几分,都快要埋进脖子里去了。江波澜很没眼色又很没礼貌地大声质问自己的小伙伴,“陆阳,他不是你爸爸啊?”   江宁宁觉得自己教养出来的小孩实在不像很有教养的样子,可她并不想阻止他。   陆阳没出声,陆少游代他回答道:“我是陆阳的舅舅,江波澜,下次见。江宁宁,你去‘忙’吧!”   他们说话间,已经造成了小小的交通阻碍。陆少游说罢,牵着萎靡不振的陆阳径自乘扶梯上楼了。   江波澜走出去了老远还在八卦,语气里有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那不是陆阳爸爸啊,上次家长会也是他舅舅来的,那他爸爸妈妈呢?怎么从来不来接他。”   江宁宁不知道江波澜是什么心态,他自己没有爸爸,也从来不开口问,只是碰到跟他同病相怜或者比他还惨点的儿童,他就很兴奋,又很鄙夷!   江宁宁默默叹息了一回,沉了沉嗓子提醒他,“江波澜!”   江波澜知道自己得意忘形,吐了下舌头,不再说了。   这边,陆小阳跟着陆少游往上走,垂头丧气的,一言不发。陆少游找了个僻静的场所,把他放在凳子上,弯下腰来看着他的眼睛,陆小阳眼眶红红的,把头撇到了一边。   陆少游心平气和地问他,“跟舅舅一起出门很丢脸吗?”   小孩以微不可见的弧度摇了摇头。   “你并不是没有爸爸妈妈,只是你的爸爸妈妈比较‘忙’,所以外婆和舅舅带你的时候比较多。你觉得让别人误会你是我的小孩,下次再被揭穿不是,这样更好吗?”   小孩闭着嘴,扭着头,不说话。   陆少游等了他一会儿,问他,“想明白了吗?”   陆小阳不知道是不是迫于他的淫威,不得不点了下头,陆少游把他从椅子上拉起来,“你已经很幸运了,衣食无忧,还有这么多人疼你宠你。所谓爸爸妈妈只是一个称谓,关键在于有没有人愿意爱你呵护你。你看江波澜那小胖子,他是真正地没有爸爸,你看他那股得意劲。”   陆小阳楞楞地瞪大了眼睛,他从没想到在学校飞扬跋扈的江胖子竟然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可怜小孩,他有点想开心,可终究是开心不起来。   陆少游在5楼的咖啡厅等到了苏梗月,苏梗月步履匆匆地小跑步着过来,“不好意思啊,少游,一路堵过来,楼下又碰到了个熟人,你等久了吧。”   陆少游面无表情道:“没关系,我等的人也还没来。”   苏梗月去牵陆小阳的小手,“呀,阳阳,你这是怎么了?眼睛怎么红红的?你舅舅又欺负你了?没关系,舅妈疼你啊。我带你去买玩具吧,你想要什么?”   陆小阳乖乖地说,“阿姨,你能给我买衣服么?”   “行啊,阳阳怎么想起来买衣服了?”   陆少游从钱包里掏出信用卡递给苏梗月,突然问她,“你在楼下碰到谁了”   苏梗月道:“我表哥的老相好,叫江宁宁的,你认识吗?你和我表哥不是一所高中的吗?”   陆少游道:“的确认识,她不是你表哥的老相好。”   这头的江波澜简直有点人来疯,一出商场门,他再一次眼睛尖尖地发现了上次送他们母子回家的那辆超炫跑车,还有那个漂亮阿姨。   “苏阿姨!”他热情地跑过去跟人打招呼。   苏梗月蹦下车被他吓了一跳,看到他身后的江宁宁才想起来这小孩是谁,江宁宁无奈地跟在小胖子身后过来,跟她点头问好。   苏梗月从她大姨那里多少知道一些江宁宁的事情,对这个带个拖油瓶还和自己表哥牵扯不清的女人并无好感,那晚送她回家也不过为了给朱晓萌创造条件。   见江宁宁过来也不过很冷淡地点了下头,道了声你好,就准备离开了。   偏偏江波澜很没有眼色,喋喋不休地问,“池叔叔也一起来了吗?几天没见到他,我又想他了。”   苏梗月语气生硬道:“你池叔叔最近会很忙,他正准备进风逸,还有很多事情要筹划,恐怕没什么时间见你。”   “这样啊。”江波澜挺失望。   江宁宁听出了对方的不耐烦,把江波澜领到一边,跟他说:“你想池叔叔,可以给他打电话。我们走吧。”她朝苏梗月淡淡地点了下头,“苏小姐再见,谢谢你上次送我们回家。”   江宁宁心想,不知道这小姑娘是天生如此还是单单不喜欢他们,上次聚会的时候她就有些寡淡,还以为是本来说好一起来的男朋友临时放鸽子没来,所以心情低落。现在看来……不过这归根结底跟她也没什么关系,傲慢的小姑子什么的。   余群在精品女鞋区徜徉了半个中午,终于差强人意地买了几双时下穿的鞋子,她把鞋子寄存在商场服务台,整理了下衣着和发型,准点进了跟人约好的咖啡厅。 作者有话要说:   ☆、6   陆少游的额角仔细看还有一道浅淡的疤痕,不注意看不出来,当然这不包括江宁宁。   江宁宁当年闯了大祸,把厂长的儿子打的头破血流的,可是化解地却很凑巧。   江宁宁至今还记得漂亮的张老师那尖尖的尖叫声,好像她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罪过,她自己也吓傻了,一是因为在她短小精悍的斗殴史中还从来没有见过血,二是因为张老师的脸色,又惊又吓,简直像要晕过去了似的。   张老师把额头淌血的陆少游送去了医院,幼儿园的其他老师还有园长都过来了,大家闹哄哄地一面救治伤员联系救护车,一面有人去通知家长。   江宁宁几个闯了祸的小孩被罚在校长办公室里面壁思过。几个小不点知道自己闯了不得了的祸,已经有人告诉他们这个被打的小孩是棉纺织厂今天新上任的陆厂长的小儿子。   江宁宁不知道厂长是多大的官,但从大人们的脸色和语气中也知道大概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朱晓萌拖着哭腔惴惴地问:“池城的爸爸不也是厂长吗?”   池城皱着小眉头道:“我爸爸是副厂长,没有他爸爸官大,我爸爸恐怕会打我的。”   江宁宁呆呆站在墙角没有吭声,她虽然还不懂主犯从犯的区别,但也知道自己犯的错最大,把陆少游砸出血的竹扇子也是她扔的,她其实没有那么坏,想把人打出血打坏,她只是想吓唬吓唬他的。如果池城会被他爸爸打,她爸爸妈妈会怎么对她呢?   江宁宁想着想着忍不住呜呜地哭了起来,其他几个小孩见老大都哭了,终于忍受不住压力,一齐凄凄惨惨地哭起来,朱晓萌从打架的时候就在哭,这会儿已经哭的打起嗝来,一抽一抽的,小庄羽蹲在地上闭着眼睛嚎哭,鼻涕拖得老长,只有池城拧着白白嫩嫩的眉头,抿着嘴巴,红着眼眶忍着眼泪不让它掉下来。   幼儿园的校长打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屋子凄风苦雨的景象,一个个小家伙哭得惨兮兮的,还能怎么样呢。医院那边传来消息陆少游缝了针已经回家,老校长把孩子们连同家长一起教育了一番,就都让领回家了。   江宁宁跟爸爸江卫国回家的路上就在一直哭一直哭,停不下来。她在乡下淘气惯了,跟邻居家的小野猴门成天打打闹闹的,从来没有把人打坏过,更没送过医院,她是真的吓坏了。   江卫国对自己的女儿很溺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别的家长都在责骂甚至武力对付自己的小孩,他却什么都没说,还在一路哄她,“宁宁不哭了啊,不哭了,爸爸知道你知道错了。”   回到家,老妈燕芳婷就没那么好说话了,罚她站在厨房门边上。燕芳婷进进出出地做饭、端菜、支桌子、摆饭桌吃晚饭,就是不让她动,也不让她吃饭。   江宁宁被爸爸哄回去的眼泪又一次淌了出来,呆呆地站在饭桌前,直面着一家三口的饭桌,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江卫国很心疼女儿,可又不敢违逆老婆的意思,他悄悄地扯了扯大女儿江芸芸的袖子,让她去求她妈妈。江芸芸已经在读小学,过年就能上初中了,非常懂事,她拿碗帮妹妹夹了她爱吃的菜放到一边,燕芳婷也没说什么,等一家人吃个七七八八,江宁宁的眼泪也掉了一箩筐的时候,江芸芸求她妈妈道:“妈妈,让妹妹吃饭吧,她还小呢,她也知道错了。”   燕芳婷叹气道:“她要知道自己错就好了,你们总这样惯着她是不行的。”她的语气已经很软化了。   江卫国得了懿旨,立马屁颠颠地奔去厨房给他的宝贝女儿热饭菜去了,“宁宁,爸爸再给你煎个鸡蛋,好不好?”   江宁宁好容易吃上了热乎乎的饭菜,扒了没两口,外面又有人来找了,庄羽的爸爸妈妈牵着鼻涕虫儿子来他家,邀请他们一同去陆厂长家道歉。   江宁宁惴惴的,不太敢去,庄羽也耷拉着脑袋,燕芳婷摸了一把她垂着的头,“跟你爸爸去吧,饭我给你留着。”   江卫国其实也有点心虚,但燕芳婷没有要跟着一起去的意思,他也只能拎着一瓶战友送的剑南春带着江宁宁一道出门,在半路又遇到了池副厂长,他见池厂长一副不慌不忙胸有成竹的样子,还跟他说话拉些家常,这才安心了些。   到了陆厂长家,情势急转,堪称逆流而上。   陆炳生厂长看起来是个很随和的人,白天有人向他报告了儿子在学校打架受伤,他也没有放下手头的工作,只是派了个助理过去看看。   在客人进门之前,陆夫人娄双宜女士还在抱怨丈夫,自己不去医院总该跟家里说一声,以至于她什么都不知道,儿子被送回家才知道他受伤了。   池厂长代表几个家长表明了来意,向他道歉。陆炳生不在意地摆摆手,“诶,小孩子玩闹哪有不打架的,又都是几个男孩子,不打不相识嘛,哈哈。”   女孩子江宁宁终于意识到了一点性别上的差异和羞愧,往他爸爸身后躲了躲。   陆炳生往他们父女俩的方向看来,询问池副厂长“这位是?”   “这是4车间的小江,江卫国。这是他的小女儿江宁宁。”池城和江宁宁混得熟,是以池厂长也知道江宁宁的大名。池厂长说起来比江卫国还小两岁,但职位关系,就称呼他为小江。   陆炳生笑道:“还有个小女娃啊,哈哈。”随即又说,“卫国,卫国,我以前有好几个战友也叫卫国,姓江的也有一个…….”   陆炳生突然惊呼一声,“江卫国!就是你小子呀!你是 3连2大队的江卫国吧。”   江爸爸也很激动,拉着陆炳生的手道:“陆大哥,真的是你啊!我还说新来的厂长和你名字一样,都不敢想真的是你。”   一场道歉会毫无预兆地演变成了老战友认亲会,陆炳生让陆夫人安排酒菜,要和老哥们好好叙旧。   娄双宜让保姆文阿姨把江宁宁几个小屁孩带到了偏厅一角,并不让他们上楼去见陆少游。   娄双宜出身高干家庭,她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底层工人,更何况这些小破孩还打了自己宝贝儿子,只是不好驳丈夫的意思,交代阿姨,“让他们老实待着,别让他们再去找少游。”   文阿姨给江宁宁他们炸了一小盆肉丸子,几个小孩起先还有些忸怩,很快就败给了肉丸子的香气,尤其是江宁宁这个饿着肚子的,很没骨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不多会儿,朱晓萌也被他爸爸妈妈带过来了,还有……陆少游。   陆少游装作下楼喝水的样子,在厨房和偏厅进进出出的,最后干脆捧着一杯水,就坐在厨房的小桌子上,远远地看着他们,文阿姨单独给他炸了一碗肉丸子。他不怎么爱吃,咬了半个就不动筷子了,江宁宁几个好奇又悄悄地打量他头上的纱布和……他碗里的肉丸子。   那个年头别说小孩,就是大人都有些馋肉,更何况陆家的保姆自制的肉丸子加入了干豆腐皮和鸡蛋、香菇等物,着实好吃地紧。   小盆里的肉丸子被一扫而空,最后一个肉丸子庄羽刚插了一根筷子头下去,就被池小胖子霸道地抢了过来,忍着口水递给了江宁宁,江宁宁想了想,还是让给了朱晓萌。   朱晓萌刚欢欢喜喜地要接过来,就被池城又收回去了,啊呜几口吃了个精光,朱晓萌错愕当场,简直又要哭一场。   江宁宁和庄羽赶紧哄她,陆少游支着耳朵一直听着他们的动静,这时候就很想把自己碗里的肉丸子送给他们,但又觉得不大好,毕竟他们都还没向自己这个受害者道歉。   正在踌躇的时候,他哥哥陆川航回来了,陆川航已经上了初中,13、4岁的少年,在a市的时候就已经初见纨绔子弟雏形。   今天听说弟弟在学校被打了,特意赶早了回家,一进门就看到自家小弟弟一副没出息的样子巴巴看着几个孤立他的小孩。   陆川航扫了一眼客厅,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毫不客气地嘲笑弟弟道:“陆少游,你可真有本事,跟几个小姑娘打架打输了,你出去可别说是我陆川航的弟弟,我丢不起那个人。”   陆少游被哥哥说的涨红了脸,嗫嚅地求饶道:“哥哥!”   “怎么了?这里坐着的不是几个小姑娘吗?哦,还有个小胖子和鼻涕虫。我说你们几个小鬼,胆子挺肥啊,敢欺负我陆川航弟弟,我警告你们,下次再敢欺负陆少游,我一定打得你们爸爸妈妈都认不出来。”他恶狠狠地一本正经地威胁几个小屁孩道,还伸出拳头来晃了晃。   朱晓萌当场吓哭,又呜呜哇哇起来。   陆少游皱了皱眉头,还是把自己的一碗肉丸子放到了他们几个的桌上,然后也不理自己哥哥,转身上楼去了。   江宁宁第一次进陆家的情景,记忆到此为止,或许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明白,陆少游和他哥哥是不一样的人,和陆炳生也不是一回事。   因为江爸爸和陆爸爸是旧相识,打架事件被轻轻揭过,谁也没再提起,江宁宁的脾气也因此收敛很多,这次的事情让她生平第一次明白了某种厉害。   江爸爸带着她出门的时候,闷闷地佝偻着背的样子就和她犯了错误不敢见老师一样。后来江芸芸倒是提醒了她一句,让她离姓陆都的远一点。   这真是一句箴言,可惜她自己没有做到。 作者有话要说:   ☆、7   江宁宁最近在公司有一种岌岌可危的感觉,这种压力的直接源头就是她的顶头上司余群,余群并不是一个好脾气的女人,但以前她会收敛,最近不知道为什么风格大改,对待下属更加严厉和随性。   训人的频率和言辞的毒辣程度都更上了新的台阶。   这天江宁宁和一个男同事一起陪着余总监应酬几个客户,对方是一家当地电视台的几个高层。   江宁宁客观来讲还是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她自觉没因此占多大便宜,很多时候反倒很吃亏。   比如说在饭局上,总有那么些中老年的不知是寂寞还是猥琐的男人就专爱盯着她们这些小姑娘劝酒,动不了手脚,在言辞上开开玩笑,营造营造暧昧的气氛也是很开心的。   江宁宁不是个特别轴的人,一向应付地挺好,一场饭局下拉,只见她也频频举杯,整得挺热闹,其实偷偷摸摸地又洒又吐,真正灌进胃里的酒并不多。   可今天她是倒霉碰到硬骨头了,客户里有个姓李的年轻高层,说是30出头,年轻有为,可面相怎么看都四十往上了。他毫不掩饰自己对江宁宁的欣赏之情,赖着脸坐她旁边,一杯又一杯永无止境地劝她喝酒。   这人的身份地位还挺重,江宁宁也不敢得罪他,陪了一晚上的笑脸,脸都要笑僵了。谁知这头猪,二两酒精下肚,原型毕露,竟然手脚也不安分起来。   他先是假意大咧咧地把手搭在江宁宁的椅背上,又低下头凑近了和她说话,混杂着酒精口气的臭味直接喷在江宁宁的脸上,甚至借着倒酒之机来摸江宁宁的手。   江宁宁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就好比坐在火山口,在爆发与不爆发之间反复较量,在对方摸上她手的前一秒,江宁宁突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生硬地甩了一句,“抱歉,我去下洗手间。”   然后也不敢看骤然安静下来的一桌子人的脸色,匆匆离席了。   江宁宁出门深呼吸了一口气,她真的去了一趟洗手间,然后就在会所幽深晦暗的走廊里徘徊起来,就她现在那点胆子,刚刚的揭竿而起,继而拂袖而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胆气。   她靠着背后铺着华丽壁纸的墙站着,一时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就这么一走了之,还是等捱得差不多了再进去收个尾。   余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来了,在她跟前站定,语气里掩饰不住的怒气汹汹:“江宁宁,你可真行啊!都敢跟客户甩脸色了,还要你的上级帮你擦屁股,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吗?!”   江宁宁垂着头,没吭声。   余群缓了缓自己的怒气,接着道:“赶紧进去,跟李局长说几句好话,务必让他回心转意。”看江宁宁不动,余群怒道:“江宁宁!你不要忘了你这是在工作,你自己可以得罪人,但你今天出来代表公司,公司不能得罪人!这个损失你能承担么?”   江宁宁问:“李局长很生气?可是我并没有做什么,我不能中途离席上个厕所吗?”   余群咬牙道:“别跟我装傻!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清楚,又没让你卖肉,就逢场作戏应酬两句也不会吗?”   江宁宁脚下生了根,她垂眸道:“余总监,今天真的很对不起,刚刚酒喝得太多,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先回去。”   余群的声音听起来异常刺耳,“江宁宁,你别不知好歹。跟我这装什么贞洁圣女呢?17、8岁就生孩子的人,男女那点事你不是比一般人更放得开么?别说是陪个酒了,就是让你陪个床又怎么了?人家李局长有钱有势,家里大有来头,又单身未婚,配你个拖油瓶的未婚妈妈还亏了你么?我劝你脑袋清醒的话就抓住这条大鱼,即便结不了婚,也少不了你的好处,你还能找到什么别的像样的男人么?”   江宁宁简直听得耳朵抽痛,她不知道余群是最近死了爹还是死了妈,说话竟然刻薄恶毒到这种地步。新仇旧恨伴着累积的酒意一涌上来,江宁宁也豁出去了,怒向胆边生,预备跟余群撕逼撕脸大吵一架!   江宁宁架势摆的足,决心也下的大,可惜跟人嘴仗的实战经验为零,乍一下根本想不起来什么杀伤性的话来中伤对方,一时间又急又气,简直要被自己蠢哭。   这时候,一道熟悉的男声犹如天籁,突然插入了她们之间,“谁说她找不到像样的男人了?”   陆少游手里夹着半截烟,大概是从哪个包厢出来透气的,他站在江宁宁身后,手搭在她耷拉下去的肩膀上,用力地握了握,“余总监不要以己度人嘛,你自己没找到什么像样的男人,不代表别人也会找不到。既然那个李局长有钱有势,家里大有来头,又单身未婚,这么好的男人余总监千万不要放过,即便结不了婚,好处也是不会少的。”   余群被陆少游的一番话气得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定格成一个勉强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不敢向陆少游这个真正有钱有势的公子哥发难,更何况自己还有求于他,“我不知道陆总和江宁宁是‘旧识’,多有得罪,请陆总不要见怪。江宁宁既然你身体不舒服,就先回家休息吧,李局长那里我去说明。”   余群踩着10公分的细高跟吧嗒吧嗒地离去,江宁宁突然觉得余群其实也挺不容易的。   陆少游在她头顶嗤笑一声,“小时候对付我不是挺厉害的吗?像个小母老虎。怎么,在别人面前就这么怂?”   江宁宁眼眶泛起的泪意还没收回去,尽管陆少游现在这样说,可她还是觉得很温暖。从小时候起,尽管她送给他的见面礼是飞来的一柄竹扇子和缝了4针的伤口。可他其后对她其实一直挺好,从来没有欺负过她,很多时候,就像今天这样,挺身而出帮她把坏人打的落花流水。   江宁宁刚刚因为羞辱没有落下的眼泪,现在被心头一阵暖流冲刷,反倒掉了下来,她赶紧低下头,装作整理发型的样子悄悄拭去。   她低头闷声道:“谢谢你!陆少游。”   陆少游两道浓眉深深地往中间聚拢,他熟悉江宁宁一切的小动作,故而撇开眼,冷声道:“你可能误会了!我并不是出于什么朋友的情谊过来帮你,只是你可能不了解,我跟余群之间有一点私人恩怨,仅此而已。”   江宁宁的声音愈发沉闷且缓慢:“哦,这样。也还是谢谢你。”   “没什么。”陆少游抽了抽鼻子,“你又喝酒了?”他突然怪笑了一声,“你以前看不上我,现在的日子也没有多么得意么。怎么样?当个单亲妈妈的日子不好过吧。被人指着鼻子骂再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男人的时候,是不是很委屈很想哭!”   陆少游放低了声音,低头在她耳边一字一句道:“其实余群说的没错,你这辈子都找不到什么像样的男人了。谁让你要选择未婚先孕,当单亲妈妈这条路,这是你应受的惩罚,否则对其他人不是不公平。”   江宁宁心头巨震,刚刚围拢来的那些熟悉的温暖因为他恶毒的言论顷刻间消失干净,她开始相信他是真的因为跟余群有私人恩怨才过来赶人,现在,不受待见的自己也要被赶了。   江宁宁强自镇定着情绪,声音还是不自觉在颤抖,“陆少游,虽然我们两个家庭之间有扯不清的仇和怨,但是我们两个之间并没有仇恨不是吗?我们俩从幼儿园中班起就是同学,一路小学、中学上来,一直到高中快毕业,十几年的时间,算得上是一起长大的。难道我们连最维持最冷淡疏远的那种旧识关系也不能维持吗?你非得这样中伤我吗?我当个单亲妈妈已经很艰难了,又没有碍着你什么。当初我也没有不要你,是你不要我的。”   陆少游讽刺地笑了笑,“我不想在这里跟你争论这些没营养的话题,我没有不拿你当旧识,我只是很不爽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很看不惯,简直是品性败坏、道德沦丧,我是针对你们这个群体,不是针对你个人。你现在知道我对你们这个群体的负面看法了,要改变我的固有观念很难,所以想要我不中伤你,那你离我远一点的好了,不要撞到我的枪口上。”   江宁宁听得浑身血液冰凉,说起来她和他也有5、6年没有正式碰过面了,她从来不知道他对她的态度已经恶劣到了这个地步,她该“感恩”上次在幼稚园,他没有借机向她发难,而是大慈大悲放她一马么?   江宁宁骤热骤冷的心脏似乎承受不了这样大的落差,隐隐作痛起来,陆少游什么时候离开了她没有知觉,等她回过神来,他又去而复返了。   似乎是嫌插在她心上的刀还不够狠,他带着万分轻蔑的神情又轻轻补上一刀,“我觉得你可能会对我说的话不大服气,友情提示你,张春花女士要是能同意你进她的家门,我陆少游三个字倒过来写!” 作者有话要说:   ☆、8   冬天的阳光羸弱,看着明晃晃暗金色的一片,走进去却鲜有暖意。   江宁宁其实已经很多年没有正面接触过张春花女士了,她看起来几乎和几年前一模一样,身材稍显臃肿,脸上画着看似精致却总觉怪异的妆容。   池城牵着她的手,和张春花女士分坐桌子的两头,母子两个怒目相视,剑拔弩张。   池城:妈!你就让我娶了宁宁吧,我们小时候你不是也挺喜欢她的吗?   张春花:哼,那是你们5岁以前。   池城哀求:“妈!宁宁她有什么不好,漂亮聪明又温柔,你儿子追了很多年很辛苦的,你不要给我拖后腿好不好?”   张春花抹泪,“妈妈把你生的什么都好,就是眼睛不好使。”   池城:“你不让我娶,宁宁就让陆少游娶走了,你怎么忍心看我心爱的女人嫁进陆家,给娄双宜当儿媳妇。”   张春花诡异一笑,“你要娶江宁宁也行,除非你让陆少游三个字倒过来写!”   江宁宁一大清早做了不知道什来路的梦,她倒是没有多想,只是觉得张春花的张笑脸说不出的违和,神韵竟是有些像陆少游。   她一边给自己和江波澜倒牛奶,一边精神不济打着哈欠,乳白的液体洒在了木纹的餐桌上。   江波澜一个低头就伸出舌头去舔,嘴里还念叨着,“哎呀呀,好浪费!”   江宁宁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脏死了!你是乡下来的小狗吗?”   江波澜舔的小嘴一圈白,振振有词道:“我是乡下来的呀。”   “那你是小狗吗?”   江波澜鬼精灵道:“我是妈妈生的啊,妈妈是小狗,我就是小狗。”   江宁宁失笑,拿纸巾擦干净了桌面,“好吧,你珍惜粮食的精神还是值得鼓励的!只是,下次掉在地上或者桌子上的食物,就不要捡起来吃了,尤其是液体。掉下去就沾了灰尘和细菌,吃了要肚子痛的。”   江波澜伸出小舌头转把嘴巴圈上的牛奶彻底消灭干净,一面点头道:“恩,知道了。”   江波澜以前住在乡下,和他唯一的太奶奶一起生活,老人家头眼昏花的,弄一点吃食不算太容易,掉在地上的米粒也会捡起来吃掉。江波澜跟着有样学样,到了城里也没改过来。   江宁宁再上班的时候,心情没出息地颇有一些忐忑,按说她昨天并没说什么,预备好的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辞还在她脑子里打转,没分出个头绪来,伤人的话都是陆少游说的,只是昨天陆少游借着权势让余群灰溜溜地走了,江宁宁预感心胸一点也不宽广的余群也会让她今后的日子一片灰溜溜。   稀奇的是,江宁宁在办公室捱了半天,余群才姗姗来迟,一副春光满面心情很好的样子,见了江宁宁也没什么特别的表现,似乎懒得同她计较。   江宁宁舒了半口气,仍有疑虑余群这是仇记大了,憋着大的等着她呢,直到周五的时候,总经办放出八九不离十的风声,余群要跳槽了,江宁宁剩下的半口气这才彻底消散。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余群的下家竟然就是上次一起陪对方高层喝酒的那家电视台。   总经办的小杨头头是道地为一头雾水的江宁宁指点迷津,“你看余总监她年纪也不小了吧?”   “36了,是不小了。”   “她三年前做到现在这个职位,你觉得她未来几年有可能升任总监吗?”   江宁宁迟疑,“这个,恐怕有难度吧。”   小杨道:“少女,不要天真了!不是有难度,而是可能性几乎为零。在我们这疙瘩,总监和副总监只差了一个字,待遇是天差地别,总监有签字权有股权,属于公司高层。副总监只是级别高一点的马仔而已。以余群的学历、资历、背景乃至业绩能力,现在这个职位几乎已经是她的职业天花板了。”   江宁宁所在的风行原本是一家本土广告公司,90年代中期很是红火了一阵,但好景不长,大约7、8年前被国际巨头收购重组,余群是老风行的老员工了,业务水平一般但公关能力出众,漂洋过海而来的大boss们在某些方面会倚重她,但不太可能让她升任核心领导层。   江宁宁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的感叹,“余总监的今天就是我们的明天啊。”   小杨翻了一个白眼给她,“我还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每次见了创意部的人笑得跟朵花似的。你是立志靠实力吃饭的女子,跟她有什么好比的。余群这回是撞了大运了,听说一过那边去就是副处级待遇,公家的油水只会更厚,工作又稳定,下半生有靠,说不定还能在系统内解决下个人问题,一举多得!”   江宁宁:“说的这么好,你怎么不过去?”   小杨道:“你以为我不想去吗?我又不像你立志靠实力吃饭,那也要我能过去啊。咳咳,好了,下面的八卦保密等级为绝密,你千万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小杨的声音骤降了几个声调,在她耳边说:“我偷听到王总和人通话,据说余群得到现在的职务跟下一任副总监有关系,好像是什么人想进来,帮她牵的线搭的桥。”   江宁宁被这复杂的弯弯绕绕弄晕了,“不是说余群在电视台的职位好么?这么牛逼的人干嘛自己不去。”   小杨道:“谁知道呢?大家年龄性别不一样,需求也不一样吧。对余总监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职位对更年轻的人来说未必啊。”   江宁宁吃午饭的时候,充分发挥了自己的人脉?和公司核心部门的人?切磋交流了一番,得到了关于未来顶头上司的两条重要信息——年轻男的,且大有来头。   等到这天下班的时候,江宁宁觉得这天的阳光都格外明媚一些,接到池城的来电,即使受一早做的诡异的梦的影响,江宁宁也只是微微抽了抽嘴角。   “宁宁,下班了吧,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江宁宁觉得自己的脑子一定是被噩梦感染了轻微的病毒,要不然明明是晴朗的男人声音,浮现在她脑子里的却是张春花那张笑的尖刻的脸,“你要娶江宁宁也行,除非你让陆少游三个字倒过来写!”   “这个,就算了吧,下次,今天江波澜……”江宁宁的脑子里还在想托词婉拒。   池城用一种逗弄她的语气笑道:“江波澜怎么了?嗯?”   江宁宁觉得她似乎听到了小胖子挣扎的呜呜声。   “小胖子他……”   “妈妈,你过来吧,我和池叔叔都在餐厅了。”江波澜机灵地要死,他一放学就很开心地被池叔叔劫走了,这会儿坐在沙发上,竖起耳朵听池叔叔和他妈妈讲电话,耳听得他妈妈要犯低级错误了,连忙跳出来给他妈妈报信,池城好笑地作势一手捂住他的小嘴,江小胖子这一通上蹿下跳地挣扎,终于成功突围。   江宁宁刚舒展了一天的眉头又开始往中间凑拢,她自认是没本事让陆少游三个字倒过来写的,又何必往池大公子跟前凑。   池城和江波澜在一家高档的西餐厅等她,江波澜似模似样地一手执刀一手执叉,带点讨好的目光看着江宁宁。   池城起身帮江宁宁拉开对面的沙发椅,顺势在换了个座位在她身旁坐下,“别板着个脸了,吓着孩子了,怎么?凭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交情,单独请你出来吃个饭都不行?”   江宁宁道:“不是一回事。放了学没跟着梅姨回家,至少要跟我打电话说一声确认一下,你就罢了,换了别的什么人呢?事关安全,能马虎么?”   池城和小胖子同时心虚地缩了缩脖子,在校门口从梅姨手里接过江波澜的时候,梅姨见江波澜跟池城亲热地很,又一定要跟他走,就妥协了,只是交代他们一定要给江宁宁打电话。   池城带着小胖子在城里转悠了半天找餐馆,也没“想起来”给江宁宁打个电话说一声,一大一小很有默契地把这件事情忘记了,直到在餐厅坐定,抠着江宁宁下班的点才给她打电话。   江宁宁也不是扫兴的人,既来之则安之,在悠扬的乐声中享受了一顿晚餐,期间江波澜各种十万个为什么,别人盘子里的东西他都好奇要尝一口,西餐本来花样就多,他自己按图索骥点的一堆东西就吃不完了。   江宁宁看着江波澜面前好几个几乎没动的盘子,直皱眉头,江小胖也知道自己不对,怕被妈妈骂,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小口小口拼命抿着剩下的食物。   池城把江小胖正在努力奋战的羊排叉到自己盘子里来,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别瞪着孩子了,剩下的我来了,保证不浪费粮食。”   正在为江宁宁添水的服务生忍不住笑了一声,见一家之主池城没有怪罪的意思,反而带点鼓励的目光看着她,服务生对江波澜道:“小朋友,下次可不能这样了,吃多少点多少,不然你爸爸可遭殃了。”   池城嘚瑟地搭腔道:“可不是嘛。”   江波澜也跟着嘿嘿笑。   江宁宁无语。   吃完饭,池城又掏出三张和江波澜之前就选定购好的电影票。三个人又施施然地奔赴了电影院,经手了三个小时的大片洗礼出来,江波澜已经在池城怀里睡着了。   池城小心翼翼地把江小胖放在后排的座椅上,又脱下外套盖在他身上,江宁宁忙阻止他,“不用了,你会冷的,我把围巾搭在他身上就行,一会儿你把暖气开大一点。”   池城回头笑笑,“没关系,我不冷。”   没了江波澜的聒噪,回程的车子里骤然静谧下来,池城开着车里的灯,一直没关,江宁宁把江波澜的头靠在自己怀里,用手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江波澜的头发软软稀稀的,还有些发黄,也不知道是继承了谁,江宁宁心里盘算着周末带他去医院看看。   江波澜睡得不太安稳,不时小声呢喃两声,“妈妈…妈妈…”   江宁宁柔情无限地回应他,“妈妈在这,波澜乖。”   江波澜停了一会儿,突然又梦呓道:“爸爸…爸爸…”   江宁宁卡了壳,给他顺毛的手也停了下来,江波澜没得到回应,自觉地又在梦中换了称呼,“叔叔…池叔叔…”   池城回头冲他们母子笑笑,回应小胖子道:“叔叔在这,小胖子听话。”   “宁宁?”   “恩?”   “是时候考虑给小胖子找个爸爸了,你说呢?” 作者有话要说:   ☆、9   江宁宁觉得自己不算一帆风顺长大成人的少女,人生际遇颇有几分坎坷离奇,是以一般的意外事件是吓不倒她的。   但不包括今天这件。   江宁宁周一进了办公室,正在记事本上一条条罗列本周要干的大小事宜,她半只耳朵插着耳机,右耳突然听到轰然的掌声和寒暄声。   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陆少游。   陆少游在她抬头的瞬间也看了过来,眼神迅疾划过去,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刚刚江宁宁应该错过了一个小前奏,行政部老大刘总领着他过来,向众人介绍了新来的副总监陆少游。   因为还有不少人要见,陆少游简单自我介绍了几句,鼓励大家继续加油就跟着刘总又出去了。   江宁宁看着他的背影发呆,坐在她隔壁的小王滑着椅子过来,用铅笔戳戳她的肩膀,“喂,美女,回神了!人有这么帅么?”   江宁宁嘴里无意识道:“嗯,是挺帅的……”她的脑子一时间还有些懵,前几天总经办小杨的话不由自主地在她心里反复萦绕,据说余群得到现在的职务跟下一任副总监有关系,好像是什么人想进来,帮她牵的线搭的桥。   是他自己要来的么?是他帮余群牵的线搭的桥么?所以上次在饭店,余总监才对他这么客气。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小王看她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笑又无奈道:“喂,醒醒了,花痴!别忘了你还有个孩子啊,跟小姑娘似的整天做梦怎么成!”   江宁宁呓语道:“是啊,我都有孩子了,他不可能是为了我来的。”   小王把她的话听了半截,好奇问:“你们以前认识?老情人?不像啊,他刚刚也看到你了。”   江宁宁深沉地摇了下头,“买卖不成仁义不在,以前是老同学,现在算……仇人吧。”   这年头,哪有跟老同学结仇的,还是一个貌美一个多金的男女同学,20出头的办公室文职小王自然是不相信江宁宁的话的。   可不出两个星期,他开始相信江宁宁八成真的跟这个新来的富二代中的战斗机陆少游有仇。   首先,江宁宁作为陆少游一路从幼儿园到高中的资深老同学,没有享受到一星半点的优待,陆总监工作中对她永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私下里也称不上和颜悦色。   其次,据小王观察,陆少游要不是为了潜规则江宁宁,要不就是在默默地给江宁宁穿小鞋。   以前的余总监因为江宁宁的生活作风问题就不喜欢江宁宁,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总能想到她,现在的陆少游简直是变本加厉。   脏活累活,咳咳,夸张了,意思是急难险重的工作都能想到江宁宁,大大小小的应酬也少不了江宁宁,眼看着江宁宁这躲娇花接茬被辣手上司摧残,一张小脸熬得瘦了一圈又一圈。   小王不禁在心里为她掬一把同情泪,可同情归同情,下班时间一到他照样溜得跟兔子一样快。   这天风行长期合作的一家电子生产商,捡漏冠名了一档大型综艺节目,还有两周就要开播,广告方案要的急,综艺节目那边已经砸了不少钱进去,广告短片出不了效果,就浪费了前期的投入。   创作部的刘副总家里老婆大人生二胎,早早地赶回家了,工作狂陆少游亲自督阵加班,创作一组的十几号人加陆少游再加…江宁宁留下来集思广益,熬夜苦战。   江宁宁其实挺喜欢跟创作部的这帮人混的,听他们一个个先是天马行动地就企业文化,产品走向一通神侃与畅想,然后开始面对预算和受众的现实,老老实实从消费者角度出发,设计引人注目别致新颖又突出了商品优势和产品理念的广告词和片子。   江宁宁觉得比起冷冰冰跟客户争论预算或者跟各路媒体讨论价格,她更喜欢干这个,虽然也不是完全自由,但总归有自己的东西在,更何况很多东西是一通百通的,你自己很受震撼的往往观众也能受触动。   开会的时候,江宁宁就坐在陆少游身后……做会议记录,这是陆少游一早交代下来的,虽然她也不知道听这些人鬼扯神侃有什么好记录的。   此前常规的广告方案已经几度被客户打了回来,这下创作部的才子们受辱了,激愤了,纷纷抖擞起精神,献言建策,挖空心思,拿出压箱底宝,誓要告不惊人死不休。   有人提议天价请当红的x国巨星代言,有人提议在综艺节目热播的时候邀请节目组明星出席客户的新品发布会,有人提议砸钱做网络营销,毕竟年轻人是电子产品的消费主力,并且年轻人的选择会主导整个消费市场,网络营销是投入相对小,但辐射能量大的广告模式。   陆少游静静地听着,江宁宁的签字笔在本子上画了一个猪头,就再没记下一句完整的话,她听人讨论自己心里也想了不少主意,本子上戳戳点点又圈圈的,写了几个关键词,只是不好意思说。   陆少游让大家畅所欲言,他突然回头瞥了一眼江宁宁的会议记录本,江宁宁急忙用手遮住自己儿戏一般的会议记录,却不防陆少游问:“江宁宁,你有什么想法么?”   江宁宁楞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她翻开自己的本子,对着那个大猪头……下面的圈圈点点,谈了谈自己的想法。   “嗯,跟在座的相比,可能我只是一个门外汉,那我就从消费者和观众的角度谈谈我的想法。我觉得电子产品更新换代速度快已经成了大部分人的共识,我们代理的这家企业生产的电子产品价格不高,但新产品更新周期短,针对的目标人群就是追求时尚的年轻一地啊,初出茅庐的上班族、小白领,甚至是大学生、中学生,如何让这群人花最少的预算买到最新的电子产品,同时又让他们感觉自己走在时尚前沿是我们要帮客户努力解决的问题。因为成本问题,我们的客户并没有太多广告预算,这次捡漏冠名xx台的综艺节目是个很好的契机,我觉得我们未必要高价请明星出演广告短片,可以把这部分钱省下来主攻网络营销这一块,设计富有青春时尚感的广告标语和产品包装,通过微博和明星互动,形成网络热点,效果可能更好一些……”   江宁宁侃侃而谈了一通,说完了才觉得可能有些不妥,她本来就是个外行,还振振有词地一说一大串,还反驳了一些人的提议,看与会人员的表情,有些人已经表现地很不以为然了。   江宁宁讪讪地住了嘴,不想一向对她不假辞色的陆少游来了句,“说的挺好的。其他人还有什么新的意见吗?”   江宁宁刚耸拉下去的嘴角又往上提了提,她知道陆少游很有可能只是惯常性地鼓励下属发言,但她还是挺高兴的,毕竟他是这里最大的boss嘛,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想法还不错。   陆少游让大家畅所欲言后,一条一条和大家讨论分析其可行性,并且结合客户的预算和心理预期分析所有这些方案的优劣,最后评出对客户和对我们自己效益最大化的方案。   江宁宁这回听得很认真,认真地做了小笔记,她本来还觉得自己想的挺好,但听陆少游谈起客户预期预算以及我们自己的利润时,也不得不承认陆少游不愧是领导,真正的实干派。   会开完后,创作部整理方案,陆少游在办公室等,也没开口让江宁宁走人。   江宁宁自觉地把会议记录本上的猪头撕下来,又事后炮制了一份新的会议记录。   “你做这种工作有什么意义么?”江宁宁正在自鸣得意她的机智,看看,她凭着记忆事后整出来的一点不比当场记录的差嘛,还更加简明扼要。背后忽然就插入了陆少游的声音。   江宁宁像被老师发现作弊的学生一样下意识地想把“赃物”藏起来,随即又觉得自己好笑,她把会议记录双手捧给陆少游,“陆……总监,记录做好了,你要看看么?”   陆少游用下巴点了点桌面,“放着吧。”他一手撑在她的桌沿,略扫了两眼道:“字还是没什么进步。”   江宁宁脸一红,她的字其实不丑,只是不能跟从小跟着名家练习书法的陆少游比,中学时代他也嫌弃过她的字。   她犟嘴道:“已经不错了。”   陆少游嗤笑一声,看了她一眼。江宁宁坐在椅子上,觉得浑身不自在,陆少游进他们公司有两周了,他忙于熟悉工作,她忙于……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两周忙了些什么,总之,工作比在余群手下时还要繁忙就是了。   像今天这种加班也必然少不了她,这其实很容易让女人想入非非,只是陆少游即使单独和她在一起,也永远是这种态度,似近非近,似远非远,甚至好像还暗藏鄙夷。   陆少游半边身子也靠上了她的桌沿,微妙地把她圈了起来,江宁宁觉得他像是有意,又觉得自己多心。但不管他有心还是无意,江宁宁被他笼罩在他身体的阴影里,都觉得很不自在,很想一把推开他。   陆少游问:“你还不回家?”   江宁宁翻了一个白眼,上次加班她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自行先走了,结果半路被眼前这个人喊回来接着加班,其实后来也没什么事情。现在又问她这种话,好像她赖着不走似的。   江宁宁伺候大爷心累地叹了一口气,好声好气问他:“那我可以走了吗?”   陆少游又不知道哪根筋不对,沉了脸道:“你能不能走你自己不知道么?”   江宁宁是真的想推眼前这个神经病一把了,她在心里委屈地大喊,臣妾是真的不知道啊,因为皇上他是个蛇精病啊!   无奈形势比人强,她小心翼翼地探口风,“那我当是可以走……其实我回家也没什么事,我也想和大家共进退。”   才怪!家里明明就很多事,还有个无辜的稚儿好不好,单身汉的上司你懂个鬼!   陆少游无可无不可地起身回了自己办公室。 作者有话要说:   ☆、10   最近被江宁宁疏于管教已久的无辜稚儿打电话过来了。   江宁宁觉得非常抱歉,“宝贝,想妈妈了吗?妈妈最近工作忙,还在公司加班,你先睡觉好不好,让梅奶奶给你冲牛奶喝。”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成年男子的桀桀笑声,“难得听你叫小胖子一次宝贝儿,可惜叫给我听了。”   “池城?”   “嗯,刚刚怎么不接电话,小胖子在家里发脾气,梅姨找不到你,就打给我了。”   江宁宁“他怎么了没出什么事情吧?”   池城拨弄了下小胖子略微发黄的短发,笑道:“没什么事,估计就是想你了。”江波澜正软软地靠在他怀里,闻言挣扎了下以示抗议,小嘴撅得老高。   “我才没有想她,是梅奶奶饭做的太难吃了!我要吃鸡翅!”   江宁宁最近早出晚归的,晚上回家,江波澜多半已经睡了,一家人都不高兴,包括帮工的梅阿姨,她是江宁宁的邻居,自己带个小孙子,顺便带带江波澜,江宁宁给她说了一箩筐的好话又加了二百块钱,人家也只是勉强答应。   毕竟梅姨年纪大了,带不动两个调皮的小男孩,也不差这一百二百块钱的。   江宁宁知道江波澜那点别扭的小心事,头一次有一个人因为自己的忽视而伤心闹别扭,对她自己也是新奇的体验,她开恩道:“池城,不好意思又麻烦你,我刚才在开会,手机调了静音,要不你把江波澜送过来吧,我这边可能还有一会儿,然后你忙你自己的去吧,不能老耽误你事情。”   池城笑了一声,“你都忙成这样了,我还有什么可‘忙’的。得了,小胖子,去拿帽子围巾,我带你出去吃宵夜,你妈妈批准了。”   池城和江波澜来的比江宁宁预计的还晚一点,一大一小,围着两条一模一样的大红色围巾,大包小包地进来了。   池城扫了一圈她的办公室,“就你自己在?”   江宁宁莫名地有些心虚,“你们怎么上来了?我正等你的电话呢。”   江波澜举着一只巨大的鱿鱼串,一边辣得吸溜口水,一边道:“门卫叔叔认识我,就放我们进来了。”   江宁宁帮江波澜擦了擦辣红的小嘴,嫌弃道:“诶,这么辣!再不许吃了。”   池城很快发现了隔壁热闹非凡的创作一组,他提着装满食物的便利袋准备过去,“人都在隔壁呢。”   江宁宁忍不住没好气道:“你不是给我送宵夜的吗?都提走了我吃什么。”   池城回头对她笑了一下,朝旁边桌子上努努嘴,“小气鬼!还能少的了你的。”   隔壁很快爆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大家都被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穿着名牌西装的快递小哥惊呆了。   等到弄清他的身份,纷纷向他打听,一般人会问,“你是江宁宁的男朋友吗?”   稍稍知情的人猜测,“是江宁宁的老公吧?我见过你儿子,好可爱的。”   心思更缜密的人赶忙拉住她,“快别问了,江宁宁明明就是个单身妈妈,搞不好他男朋友还不知道她有孩子的事情呢。”   先前问话的人一脸懊丧的表情。   池城只是笑笑,没有给出正面回答,“我们家江宁宁平时给大家添麻烦了,请大家以后多多关照。”   陆少游正好从门口经过,听闻里面跟过节似的开心,好奇地拧开门,“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有人道:“陆总监,是江宁宁的男朋友给大家送宵夜来了。”   陆少游对上池城似笑非笑的表情,点了下头,“好久不见。”   池城意外地挑了下眉,“你在这里工作?”   陆少游道:“听说你回了风逸,好好干,我还有事,下次再聊。”说罢利落转身走人。   池城恨地牙痒痒,什么叫“好好干”,这算什么,一副跟晚辈说话的口气!   陆少游回到客户服务的办公区,江波澜正在跟江宁宁献宝,“池叔叔说晚上吃太多辣的不好,给你买了混沌和春卷,还有蛋糕,都放在一边了。”   “他也知道吃太多辣不好啊,那还给你买鱿鱼串。”   江波澜拉着她的手像是撒娇一样地哼道:“妈妈,一共就买了一根鱿鱼串,池叔叔自己还吃了一半,你不要生气嘛。”   江宁宁摸摸他的小脸蛋,也不知道是辣得还是暖气熏的,红通通的,“我没生气,把围巾摘下来吧,这么热!”   江波澜后退了一小步,护住他的宝贝围巾,从纸袋子里掏出另一条颜色款式相同的围巾,“还给你买了,妈妈,池叔叔说我们三个人带一样的,嘿嘿。”   江波澜最后那个笑声实在暧昧,江宁宁知道这个小胖子人小鬼大,只淡淡说,“哦。”   陆少游施施然几步走过来,接过江小胖手里的围巾围在了自己脖子上,左右看了下,“恩,还不错。”   他附身在桌上的食品袋里搜寻了下,“有混沌呢、蛋糕,哦还有春卷,正好饿了…”说罢拿起一个春卷已经喂进了自己嘴巴,末了点评道:“有点咸。”   为了缓解咸意,又自然无比地拿起吸管插入了奶茶里,喝了一大口,“哎呀,又有点烫了。”   江波澜瞪大了圆眼睛,看着面前这个不请自来跟土匪一样的叔叔。   陆少游转过身来,盯着他,“看什么看,不认识我了?小屁孩!”   江波澜张口结舌,“陆阳……舅舅。”   “恩,你好。以后放学了就到这里来,你妈妈就能陪着你了。”   江波澜闻言顿时兴奋,“真的吗?我可以天天来吗?”   陆少游道:“你妈妈在办公室加班的时候都可以。”   “妈妈!”江波澜急于把这个好消息和妈妈分享。   江宁宁由衷向他道谢,“谢谢你,陆……总监。”她以前也常常加班,虽然频率没有最近高。她有时候把江波澜接到办公室,余总监挺不高兴的,说她公私不分,把个人的事情处理好了才能安心工作之类的话。   可江波澜还这么小,脾气又倔,不能老不待在一起啊,有时候就是放在眼皮子底下才能稍稍安心啊。   池城再进来的时候,目光在陆少游的脖子上逡巡了几圈,终于忍不住开口,“陆少游,你要缺围巾我下次再送你一条,你……戴红色的不合适。你黑,红色不适合你。”   陆少游大口嚼着春卷,道:“是么?我觉得挺好的。对了,谢谢你买的围巾,江宁宁已经转送给我了。”   正坐在江宁宁办公室桌上喝奶茶的江波澜闻言再一次瞪圆了眼睛看着妈妈,江宁宁轻轻摇了摇头,没出声。   办公室里一时只听见吃东西喝汤喝水的声音,过了半晌,池城忽然问:“你这么饿了?梗月怎么也不来看看你,下次我说说她,当人女朋友的不称职啊。”   陆少游扯了江宁宁桌上的纸巾擦了擦嘴,道:“她本来要来的,被我挡回去了,工作地方谈情说爱的影响不好,朋友倒是可以来。”   池城被他噎了一下,偷眼去瞄江宁宁,江宁宁给江波澜整理着后背的小马甲,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没关注他们说了些什么。   倒是江波澜耳朵尖,回头求证地看着他们,“是苏阿姨吗?苏阿姨是陆阳舅舅的女朋友?”   池城赞许地看着江波澜,响亮回道:“没错,苏阿姨在和陆少游谈恋爱,我算算,谈了有大半年了吧。上次我姑姑还在问梗月,你们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她挺想早点抱外孙的。”   陆少游硬邦邦道:“我不喜欢小孩。”   无辜躺枪的“小孩”江波澜闻言讪讪地看了陆少游一眼。   其后两天,江宁宁都留在办公室加班,梅阿姨放学后把江波澜送到了风行楼下,江宁宁千恩万谢过她又给了她打的回家的钱才领着江波澜往里走。   江波澜嘴里含着一根棒棒糖,不乐意道:“你给她两块钱就可以了,公交车只要两块钱。”   “梅奶奶年纪大了,天又这么黑,让他们打的回家不好吗?”   江波澜小声道:“可是她又不会打的。你对她这么好,她对我一点都不好。”   江宁宁问他,“梅奶奶对你不好么?”   江波澜道:“她给孙笋买棒棒糖,不给我买。”   江宁宁好奇“那你嘴里的糖哪来的?”   江波澜委屈道:“陆阳给我的,他见孙笋吃糖我没有,才给我的。妈妈!”小胖子说到后来都有些生气了。   江宁宁知道梅阿姨不是苛待小孩的人,但年纪大的人难免偏疼自己的孙子一些,又比较计较物质,江宁宁自己从小也是缩衣节食长大的,所以很懂得江波澜的委屈。现在她的收入还可以,还有亲人的周济,她尽量不委屈江波澜,别的小朋友有的他也能有,但是有些事情她也没有办法。   江宁宁把已经挺沉的小胖子抱起来,费力掂了掂,放下来踹息着道:“妈妈已经抱不动你了,我想梅奶奶大概是怕你再长胖才没给你买糖的吧。”   “妈妈!”这下江波澜是彻底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11   江宁宁本意是想安抚一下小胖子的,可她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选了这样一句话来说,把事情办砸了,江波澜一直到进了办公室也不跟她说话,自顾自伏在小王的办公桌上掏出画笔画画。   江宁宁有心哄哄他,但事情一多起来,就忙忘了。江波澜因为跟她怄气,异常的安静,也不来烦她,江宁宁反倒松了一口气,直到她终于停下来给自己冲咖啡,顺便给小胖子找了一袋牛奶,这才发现江波澜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江宁宁所在的公用办公室空间很大,暖气就有些不足,小孩子这样趴在桌子上睡觉很不妥当,江宁宁有些自责,也不知道小胖子睡了多久,她把江波澜抱到一旁的小沙发上,拿出自己的毛毯盖在他身上,又觉得还是不够,就在办公室翻箱倒柜地找起备用的毛毯来。   陆少游突然出现在她身后,“你资料整理完了?找什么呢?”   “毛毯或者是被褥,江波澜睡着了,我怕他冷。”   陆少游意外地在沙发上看到了一个小豆丁,“他今天过来了,没什么声音,我以为只有你自己在。”   “行了不用找了,我办公室有。”陆少游把沙发上的豆丁连同毯子一起抱起来往里间走,“我那里暖和一些。”   江宁宁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把江波澜放在真皮的大沙发上,又拿出一床羊毛毯给他盖上。   陆少游做完这些,又拿手背贴在江波澜的额头,他皱起眉头道:“有点烫,他是不是感冒了?”   江宁宁心急地也试了试江波澜的额头和脸蛋,触手烧烫,“怎么会这样?!他之前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没注意到。刚刚还不烫的。”心虚的声音越来越小。   陆少游不赞同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没有人追究你的责任,赶紧走吧,送他去医院。”   陆少游抱着江波澜,江宁宁小跑着在前面开道,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医院,一量体温39度2。   急诊科的医生一边给江波澜挂水,一边数落他们,“现在的年轻人啊,真是太粗心了,都是做父母亲的人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怎么行,孩子的声音这么嘶哑,肯定早几天就有了感冒的初期症状,你们还让他趴在桌子上睡觉!”   江波澜恹恹地伏在陆少游怀里,医生扎针进他的手背,他也只是有气无力地痛哼了一声。   江宁宁不知道江波澜的声音什么时候开始嘶哑的,之前听着感觉还是正常的,但她最近忙,心思没放在江波澜身上,可能之前他的声音确实嘶哑了,是她自己没注意到。   江宁宁看着江波澜小脸烧得通红,眼皮微微抖动着半阖着,大概还是很不舒服,眉头紧蹙,小脑袋不时地在陆少游的胸前磨蹭着。   他的精神不济,之前还挣扎着要妈妈抱,陆少游又把他哄了回去,这会儿也不找妈妈了,不时闷闷地痛哼两声,“妈妈,疼,头疼!”   接江波澜到自己身边大半年,江宁宁第一次有了十指连心的感觉,听着江波澜痛苦的呻吟声,她的心也跟着发疼。江宁宁捧着江波澜的小胖手在嘴边吻着,声音微微哽咽,“对不起,小胖子,妈妈没有照顾好你。”   陆少游瞥了她一眼,语气似乎有些讽刺,“你这个‘妈妈’做得倒是挺投入,可惜确实不太称职。”他小声嘀咕,“自己都是个孩子呢,还当人妈妈。”   江波澜陷入了不安的浅眠中,陆少游吩咐江宁宁道:“别在我跟前蹲着了,老实坐在旁边,别一会儿你也生病了,我照顾一个就够呛了。”   江宁宁脸一红,支吾道:“陆总监,对不起麻烦你了,江波澜我来抱吧,你……忙你自己的去吧。我自己能行。”   陆少游没理她,只是说,“你去买两瓶水吧,最好是热水,孩子一会儿醒了喝,大人熬夜也需要……还是算了,我让人送过来。”   陆少游给自己朋友打了电话,江宁宁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旁,他既然没走,她也不想再提,说到底,这孩子天然也有他的一份责任在。   陆少游一手揽着江波澜,一手轻轻地描摹着他的五官、眉形,他也是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小孩的长相。   江宁宁刚放下去一点的心又猛地提了起来,她怎么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因为陆少游之前没有在意,她也放松了警惕……   果然,陆少游疑道:“这个孩子……”   “怎么了?”江宁宁觉得自己的心上敲起了一阵密集的鼓声,心脏都揪得发痛了。   “没什么,觉得跟我挺有缘分的……江宁宁,你是什么时候生的这个孩子?”   什么时候?六年前?“五年前。”   “哦。”陆少游幽幽叹了一声,“那时候我们刚分开没多久,孩子爸爸呢?”   江宁宁的表情抽动,似乎被触及了什么伤心过往,面色灰败,兴致奄奄。   陆少游理解道:“算了,当我没问。只是,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你会选择走这样一条路,如果你当初是选择和我一起,我不会丢下你们母子两个。”   江宁宁听得一阵眼热,她知道他是个多么有责任感的人,可惜她不能告诉他。她喃喃道:“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陆少游自嘲地笑笑,“物是人非,过去的事情,其实你没什么错,孩子也是无辜的,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量找我吧。你一个人带孩子也很不容易,辛苦你了。”   江宁宁觉得自己性格中包子的成分越来越重了,否则为什么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戳中她的内心,让她几乎当场落下泪来。   作为一个24岁的年轻的单身妈妈,从把这个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的那一刻起到现在,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委屈只有自己知道。况且别人只会觉得她活该,没有人会真正同情她。   可是,现在有那么一个相关的人跟自己说“辛苦了。”   江宁宁声音有些嘶哑,强笑着问他,“不觉得我未婚先孕道德沦丧了”   陆少游睨了她一眼,“那也是你活该,这算是两码事吧。”   陆少游的朋友还没来,江宁宁到护士站借了一个水盆,想帮江波澜擦擦脸,打了水才想起来没有毛巾,又急匆匆到医院附属的便利超市买根新的,这回干脆又买了纸巾、水杯、拖鞋等等林林总总一大堆。   等她再回来的时候,江波澜已经醒了,精神似乎好了一些,正在和陆少游说悄悄话,江波澜微微仰着头,陆少游低下头来听,一大一小两张脸,一样的俊眉朗目,一样的梨形酒窝。   江宁宁突然发现,江波澜其实长得很像他父亲,越来越像。   其后几天,陆少游给江宁宁特批了几天假,让她在医院照顾孩子,他自己下班后也会过来,不带鲜花,不买水果,拎着保温盒装着营养餐过来。   江宁宁推拒过几次,对陆少游而言都是耳旁风,他依旧我行我素,江宁宁也就随他去了,反正说到底江波澜应该姓陆的。   他一进门,江波澜立即喜笑颜开,这几天住院的日子把小家伙闷坏了,没电视没网络,仅有的几本漫画书都被翻卷了边,江宁宁给他买的幼童版十万个为什么也不情不愿地被翻开了一小摞。   陆少游虽然长得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但混熟了就知道他其实挺大方,对物质是如此,对人对事基本也一样。   是以江波澜的精明很快就跟陆阳舅舅打得火热,陆少他物质上不用说,对人对事皆是如此。   或许血缘中天然有着相亲的吸引力,江波澜和陆少游很快打得火热,陆少游一来就自觉地掏出手机给小家伙玩,仍他玩游戏也好,看动画片也罢,根本不在乎流量。   “陆叔叔,你今天怎么才来呀?我和妈妈都饿坏了。”江波澜对陆少游的称呼已经从陆阳舅舅变成了陆叔叔。   陆少游笑道,“抱歉,今天叔叔工作有点忙。”   “那你可以请假啊,我妈妈就请假了。”   陆少游道:“正因为你妈妈请假了,所以叔叔才特别忙啊。”   江宁宁闻言忙补充道:“医生说江波澜明天就可以出院,我后天,不明天下午就能回去上班。”   陆少游问,“江波澜以后你准备找谁照顾?”   江宁宁这几天一直在愁这个问题,她迟疑道:“梅阿姨其实照顾孩子还不错的,她有经验…….”   陆少游不客气道:“可惜没有责任心。”   江宁宁犯难,一时之间上哪去找有经验又有责任心的人来照顾江波澜,更何况她预算有限,请一个全职的保姆太奢侈了。   陆少游自顾道:“我家里那边给我配了一个司机,我基本用不到他……”   江宁宁打断了他,语气坚定,“没关系,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陆少游没再说什么。   江波澜刚玩了一个都小时的手机,就被江宁宁勒令收了起来,江波澜撅着小嘴,委屈兮兮地拿眼神别着陆少游。   陆少游好笑,“你妈妈的话你要听啊,叔叔也没办法。”   江波澜不服,“你不是妈妈的上司吗?”   陆少游耐心跟他解释,所谓上司只管下属工作上的事情,就像学校的老师只管他在学校的表现。   江波澜似懂非懂,陆少游看了看床头柜上一堆《中华成语大全》、《中国神话故事》,皱了下眉,从抽屉里好容易翻出一副飞行棋,陪小胖子玩起来。   到了医院赶人的时间,江波澜恋恋不舍地拉着陆少游的衣袖,“叔叔,你明天还过来吗”   “小呆瓜,你明天出院了,叔叔还过来干什么。”   “哦。”小孩的语气还挺失落。   陆少游失笑,“小波澜这么喜欢叔叔啊,叔叔和你还真有缘分呢。你乖乖睡觉,明天我去你家看你。”   “真的?”江波澜格外欣喜,他的成长经历中毕竟是缺少了父亲的角色,因此对于池叔叔、陆叔叔一类的人物总是稀罕又稀罕,更何况跟他吝啬又小气的妈妈相比,这些叔叔们个个大方又豪气。   “真的。”陆少游跟江波澜挥别,又对江宁宁道:“尽地主之谊,送下我吧,就一会儿功夫。”   江波澜很理解地说:“妈妈你去送送叔叔嘛,外面好黑的。”   江宁宁黑线,外面黑我就不怕么,妈妈看起来比叔叔更强壮么   江宁宁一路把陆少游送到了停车场,江宁宁开口道:“明天你不用过来看他的,江小胖明天不会记得的。”   “他怎么会不记得”陆少游心道,我在他这个年纪,你对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至少那个时候是记得的。   陆少游转过身,江宁宁原地小蹦着取暖等着他离开,两手缩进了袖子里,小脸埋进了帽子边上的兔毛毛里,她穿着黑色的大衣,整个人只看见一张白生生的小脸和一头如墨倾斜的长发。   陆少游想江波澜其实跟她一点也不像,他的头发黄黄的疏不拉几的,像陆家人,他和他哥哥小时候都这样。   陆少游伸出手去在江宁宁白玉般的脸蛋上掸了掸,拂去那并不存在的灰尘,嘴里道:“别动,沾上毛了。”   虽则还怨气难恕,可他终归是对她毫无办法的,他想自己真是个无可救药的颜控,从小到大都这样,最诡异的是,江宁宁长成什么样子,他就觉得最心仪什么样子。   江宁宁偏了偏头,脸颊绯红,她手忙脚乱地在脸上一阵乱拍,把粉红色的脸直拍成了血红色,“呵呵,让你看笑话了,还有吗,毛毛什么的。”   陆少游僵了两秒,看着她把整整齐齐的头脸拍的帽子歪斜、鬓发乱飞,脸上还沾上了不少的毛,无语地点了点头,“差不多了,还可以再用点力。” 作者有话要说:   ☆、12   江宁宁顶着乱七八糟的发型回到病房,江波澜还没有睡,他半躺在病床上,一双黑色的眸子因为恢复健康重新变得水亮,正精神熠熠地盯着她。   “还不睡觉?”   哪料小孩特幽怨地来了一句,“妈妈,池叔叔为什么不来看我啊?”   江宁宁想了一下,还是决定说出实情,“池叔叔不知道你生病了。”   “他为什么不知道我生病了?”   “因为我没有告诉他。”   “哦,”小孩低下头,不明所以道:“陆叔叔也挺好的。”   江宁宁觉得自己可能把到了一点点这个鬼精鬼精的小孩的脉,她问:“江波澜,你想要爸爸了吗?”   小孩倔强地摇了摇头。   江宁宁道:“叔叔们虽然对你都很好,但叔叔就是叔叔,不管是池叔叔还是陆叔叔都不会变成你的爸爸。波澜,只有妈妈不好吗?嗯,还有奶奶、外公、外婆。”   江波澜唰一下缩回了被子里,高声辩解道:“我没有想爸爸!”   江宁宁摸摸他露在外面的短发,黄黄软软的,心里有一块也跟着软了下去。她开始反思自己的话对一个失怙的小孩而言是不是太无情了,虽然这些话都是事实,或许无情的不是言语,而是她做出的选择。   江宁宁叹息一声,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   到了第二天下班,陆少游果然如约跟着江宁宁回家探望“大病初愈”的江波澜,中途还拐去商场买了超贵的正版变形金刚模型。   对于这么贵重的礼物,江宁宁作为家长自然是要极力推拒的,陆少游不由分说,“男人的玩具,你懂什么,陆阳也有个一模一样的。你不用觉得负担,我又不是花半个月工资买礼物讨好你儿子。”   既然他这么说,江宁宁也就不再推辞了。这种东西对她们来说是奢侈品,可在他大概就跟她买蚊香顺便买根一块钱的打火机一样,实在不必大惊小怪。   江小胖拆开礼物都要乐疯了,陆少游送佛送到西,又带着茹素抿粥好几天的小胖子出门稍稍放开肚皮饱餐了一顿,甚至在饭后无师自通地领着小胖子母子去看了一场电影。   从影厅出来,小胖子跟上次一样精力不济睡着了,趴在江宁宁的腿上,沉甸甸的。   欢快热闹了一晚上的气氛骤然静谧下来,江宁宁觉得这场景和上次池城送她们母子回家时候何其相似——一样避无可避的相处,一样稍嫌尴尬的氛围……   只是,同样的回程,同样的路灯,同样认真开车的男人,江宁宁却诡异地生出了一丝眷念,甚至希望这条路能再长一些。   多少年以前,她心里对于未来的幻想貌似就是今天这幅画面,他在前面认真驾车,她在后面调皮捣蛋,或者温柔安抚一个调皮捣蛋的小孩。   陆少游会不时回头对他们报以温柔笑意。   当然现实是,一直到江宁宁住的楼下,陆少游也没回过一次头。   陆少游停稳了车,下车打开了后车门,江宁宁试图让江波澜醒醒,她抱着他出不去,江波澜哼哼唧唧地不愿意醒来。   陆少游探下身来,整理了下江波澜身上的毛毯,责怪她道:“你叫醒他做什么,我来抱就是了。”   江宁宁讪讪地“哦”了一声,“又要麻烦你。”   陆少游轻嗤了一声,像是轻讽又像是安慰。   江宁宁头脑发胀,脸被土豪车里过大的暖气熏得通红,然后她觉得陆少游为江波澜整理毛毯的时间未免也太长了一些吧。   他的身体就横亘在她的眼前,或者说怀里,贴着她的身体,让人浑身冒起皮疙瘩一样的不自在。   半晌,江宁宁觉得他的慢动作并不只是自己的错觉,陆少游终于扭过头来,在封闭有限的空间里,离她的脸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彼此呼吸可闻,陆少游停了片刻,眼睑半阖向下看着她,江宁宁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只看见一片晦涩不明的情谊,似乎暗藏着情深似海之意。   江宁宁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那些被压抑被埋葬多年的炽烈感情像突破地表的岩浆一样喷涌起来,脑神经早早被烧化怠尽,她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久久,唇瓣没有等到预想中的触感,她甚至还往前轻轻凑了凑。   扑了个空。   车外又是一声模糊暧昧的轻嗤声传来,这一回,江宁宁确定了,陆少游是在嘲笑她而不是安慰更不是在鼓励她。   江波澜在医院捱了一圈,梅阿姨自己也讪讪的,主动跑到江家来又是道歉又是要退给江宁宁钱。   江宁宁左思右想,还是让梅阿姨继续代管着江波澜,一来梅阿姨疏忽过一次,有了教训,愧疚的情意也很真挚,以后对江波澜会更上心,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江宁宁一时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只能自己以后多加小心。   乌龙献吻事件后,江宁宁有好几天没跟自己的上司陆少游主动说话,她倒不是觉得丢脸,在他面前丢脸不丢脸什么的已经不太有所谓了。   她只是觉得很讽刺——一般的上司会半夜陪着女下属守着她生病的儿子,一抱一整夜么?一般的上司会每天下班打卡似的准时过来陪女下属的儿子疯玩么?一般的上司会买这么昂贵的模型送给女下属的儿子么?   哦,最后一条可以忽略不计,陆少游有钱,便宜的礼物他大概还拿不出手。   然后呢?在他做了这么多超出一般男女同事或者男女同学关系的事情后,他也没什么好嘲笑自己的——江宁宁在心里不断为自己打气,以至于不要让自己的处境太尴尬、太可怜!   江宁宁虽然通过不断的心里暗示武装着自己的面子,可里子终究还是姿态难看,江宁宁一想起那天在车里自己的表现——主动献吻被人无视什么的,就百爪挠心,恨不能穿越回去在自己闭上眼睛之前闷自己一棒,打晕了事。   江波澜坐在江宁宁对面,看着江宁宁一手翻着广告书,一手揪着桌布都转起了花,表情狰狞,青筋曝露,吓得惴惴地喊了一声,“妈妈?”   江宁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迁怒道:“看看你画的这什么鬼!”   江波澜粉无辜道:“我画的妈妈呀。”   江宁宁:……   这个周末接着一个节庆日,有三天的小长假,江宁宁忙不迭地带着江波澜逃也似地回了乡下,在乡下过了几天清净日子,始终若有若无萦绕在江宁宁脸上的那股子臊意才真正偃旗息鼓。   爷爷奶奶对江宁宁的到来表示了大力欢迎,忙前忙后地张罗着各种吃食,江宁宁惬意地享受着久违的轻松生活。   唯独江波澜不喜欢乡下,他总觉得太奶奶不喜欢自己,虽然太奶奶并没有打骂过他,可是她从来不对他笑,也不和他玩,明明邻居家的小孩子她也是很喜欢的。   更何况乡下也没有电脑,电视上放着太奶奶爱看的电视剧,江波澜只好操起画笔,无聊地趴在小桌子上画画画,画上有妈妈和自己,他们从城里出发来到了一片菜地,菜地里有一个小老头和一只恐龙。、   江书行见江波澜无聊地很,把他带到院子里,用水桶浇湿了一块泥地,把邢红英插四季豆用的竹棍偷偷掰了半截儿,教江波澜在地上画画,他先做示范,画了一只惟妙惟肖的老虎。   江波澜兴趣大增,捡了一截短竹棍在地上戳来舞去,却怎么都画不圆,又缠着太爷爷给他画霸天虎、大黄蜂。   江宁宁搬了个小板凳,在一旁切萝卜,笑着看祖孙俩,太爷爷不太理解什么是变形金刚,“爷爷,你给他画个小汽车或者大卡车就行了。”   江波澜表示他的霸天虎可不是一般的卡车,从江宁宁口袋里摸出手机,翻到了霸天虎威风凛凛的图片给太爷爷看。   江爷爷一边在地上作画,一边跟江宁宁说话,“宁宁啊,最近找对象了么?”   江宁宁笑着摆摆手,“有这个小胖子在,哪里顾得上。”   江爷爷摇摇头,叹息道:“对象还是要找的,你要是不方便,把江波澜留给我们老两口带吧。你一个年轻女孩子……”   江宁宁朝蹲一边的江波澜努努嘴,示意他别说了,笑道:“我可舍不得波澜,波澜也舍不得我。”   江爷爷凝眉问她,“你姐姐,她还是没有消息么?”   江宁宁顿了下,摇摇头。   翻过年就到了池城的生日,江宁宁的生日就在他前一天,说起来池城还比她小一天,陆少游更是比她小了半岁还多。   江宁宁的生日自然是马马虎虎过,仅有的亲人爷爷和奶奶给她打个电话,江小胖送上一个香吻,也就囫囵过去了,跟池大少爷的生日会自然不。   今年的生日却多了一点波澜,一大早江宁宁就收到了一条陌生号码的祝福短信,写着“生日快乐”几个字,连标点符号就欠奉,号码是外地的。   江宁宁心有所感,连忙回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发短信也是石城大海,江宁宁不甘心又拜托了电信局的朋友悄悄查,依旧一无所获。   中午的时候,池城到他们公司来了一趟,捧着一束巨大的长茎玫瑰,还有一个精致的礼盒。往年这个时候他还在国外,生日礼物都是快递员邮递的,多半是些他在海外出游发现的小玩意。   今年这样大阵仗地过来,还提着这种礼物,江宁宁简直有些手足无措,公司的同事反应不一,有欣羡的,也有鄙夷的。   江宁宁下意识地看了眼陆少游半掩的办公室门,“你怎么过来了?”   她看看他的花,又打趣道:“你是故意的吧,一路上没有人跟你买花吗?”   时下流行送茎秆长长的玫瑰花,简洁优雅的一束,镶在漂亮的盒子里,情人节的时候,公司有小姑娘收到这种浪漫的礼物。哪里向他这样,一大捆直接抱过来,活像个打批发的花农。   池城朝她眨眨眼,“我故意的,怕你被我这样一个大帅哥献花会招致妒忌,这些花你拿去分了吧,你留一朵就行。”   池城的这一举动果然讨好了公司同事,大家一拥而上,把这鲜艳欲滴的娇嫩玫瑰一抢而空,池城把事先预留的一朵玫瑰亲自修剪了插在她桌上的马克杯里。   “明天过来跟我一起过生日吧,带着江波澜一起。”   江宁宁正好奇地打开他带来的超大礼盒,“这又是什么,不会是娃娃吧?”   池城道:“参加生日宴会的礼服,生日礼物明天再送给你。”   江宁宁惊奇地看着他,又晃了晃马克杯里的玫瑰花,“你今年这是怎么了?有这个就够了。”   池城浅浅一笑,“有这个的确已经够了,不过我还想做更多,明天记得准时过来。”   陆少游踏出办公室的时候,池城已经走了,但并不代表他不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公司的小李还拿着一小捧玫瑰花到处转悠,见他出来,讨好地凑上前去道:“陆总监,要不要玫瑰花?江宁宁的男朋友送过来的。”   陆少游的脸色黑如锅底,简单给出了两个字评价,“庸俗。”   小李一脸讪讪的,一头雾水。   小王暗自摇头,心想现在的年轻人啊,搞不清楚状况就胡乱往上凑,活该被炮灰。天阿鲁,只有自己知道boss黑面的真正原因是想潜规则江宁宁真素——憋得好磨人啊! 作者有话要说:   ☆、13   池城送过来的礼盒美则美矣,可惜尺寸太大,也不方便拿,江宁宁捣鼓了半天,在抽屉里没翻到购物袋一类的,同事们下班也走的差不多了。   正一筹莫展,眼前突然飘来两个黑色的疑似装垃圾用的塑料袋,陆少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喏,保洁阿姨那里要来的,将就着用吧。没别的了。”   虽然觉得有点暴殄天物,但江宁宁还是接了过来,“谢谢。”   陆少游蹲下身帮着她把礼盒里的衣服倒出来,一条冬款的裙子加毛领大衣还有一套儿童的Q版西服,陆少游嗤声道:“当自己在拍电视剧吗?”   江宁宁无语,没吭声。   陆少游意犹未尽,接着说:“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你是喜欢这种把戏的人?”语气似乎是反问的又带点疑惑。   江宁宁哂笑,提着装好的塑料袋,作势要往前走,“陆总,麻烦你让一让。”   陆少游保持躬身的姿势不动,“怎么,生气了?你是不高兴我说池城,还是你最近一直都在生我的气。”   江宁宁板着脸道:“陆总,你误会了,我没有生气。之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陆少游突然把脸凑近了她的,眼神暧昧不明地盯着她的,江宁宁下意识地就想推开他,上次这个人给自己的羞辱还不够么?他当自己是猪么?故技重施自己还能再丢一回丑?   江宁宁心里坚决地这样想着,神色也就渐渐镇定下来,她冷冷地回看过去,心想看什么看,老娘眼睛比你大,皮肤比你白,比你个黑炭好看一百倍。   两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像对练神功一般直勾勾地瞪着对方,未几,陆少游噗一声笑了,叹道:“你也25岁了,眼角都有皱纹了。”   江宁宁觉得各种心灰意冷,她不知道她这种情况属不属于性别弱势,总之她又一次输了,还挺心酸的。   晚上洗过澡,江宁宁把镜前灯扭到最大,对着灯光用小镜子反复折射映照眼角那一小块区域,她不甘心地想,明明只是几根细纹而已,那也是因为她最近经常熬夜,她“才”25岁,还很年轻!   池城的生日宴声势浩大,他进风逸有一段日子,也未刻意低调,是以公司上上下下的基本清楚他的背景。   这次的生日宴会,虽然没有长辈出席,但池城本身交游广阔、人缘甚好,各种来路的年轻男女也汇聚了一两百号人,把池城家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   江宁宁昨晚在网上搜寻了下池城送过来的衣服,看着标价后的那一串零,她实在没办法昧着良知就这么穿出去。   最后,她还是穿了自己的衣服过去,江波澜的小西装在网上没找到,江宁宁也就心一横眼一闭给江小胖套上了。   池城亲自到门口来接她们母子,看到江宁宁的装扮也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并不意外,温柔问她“吃东西了吗?”   江波澜抢着回答:“没吃呢,中午就吃了面条,妈妈说晚上有好吃的。”   江宁宁微微赧然,今天是周末,最近常加班,难得休息一天她就偷了个懒,中午拿面条对付了江波澜一顿,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快就透了底。   江宁宁恼羞成怒地推了下江波澜,“要你办的正事还呢。”   江波澜开开心心地把一直提在手上的纸袋递给池城,“池叔叔,祝你生日快乐,心想事成。这是我和妈妈一起帮你选的领带,希望你喜欢。”   池城瞄了一眼包装袋,这个牌子的东西价值不菲,他苦笑了下,心道早知如此就不该送她衣服,华而不实,还害她破费还这个人情。   池城一路领着江宁宁穿过院子进门,江波澜早有专人引到了一旁去吃东西,池城示意江宁宁把胳膊搭在她的手肘上,悄悄叮嘱她,“中午的面条还顶得住么?先带你去见几个朋友。打过招呼再放你自由活动。”   说是见几个朋友,可今晚来这里的哪个不是池城的朋友。池城挽着江宁宁一路分花拂柳,枝枝蔓蔓、举步维艰,把这个院子里的人认了大半,池城向别人介绍她,只简单说是江宁宁江小姐,什么身份什么关系并未明说,但旁人自领其意,多用或暧昧或了然的目光打量江宁宁。   江宁宁虽然觉得不妥,但这其中鲜少有自己认识的面孔,也就随池城去了,今天他过生日,她也不能让他下不来台。   直到进了大厅,看到陆少游倚坐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在人堆里转了一圈出来的脸突然烧的厉害,火辣辣的。   江宁宁挽着池城的手松动了下,池城不动声色地夹紧了胳膊,他带着她过去,“宁宁,梗月是我表妹,你上次见过的,她在和陆少游谈恋爱,你大概只分别见过他们,一起出现还是第一次吧。”   江宁宁想是啊,这两个人分别她都见过,其中一个最近还天天朝九晚五地相对,早看腻了!可这两个人以一种热恋中的情侣的姿态出现还真是挺新鲜的。   苏梗月看到他们似乎并不怎么开心,她之前依偎在陆少游的怀里,脑袋歪靠在他的肩膀上,看到他们过来便站起啦问:“表哥,你怎么出去了这么半天?朱晓萌找你吹蜡烛呢。”   池城晃晃胳膊里挽着的佳人,“接这位大美女去了。”   苏梗月过来挽了池城的另一边手,不着痕迹地道:“表哥,你赶紧跟我过去吧,晓萌为了你的生日学了好久亲自做的蛋糕。宁宁姐,麻烦你先在这边坐会吧。”   池城道:“也好。宁宁和少游现在一个公司上班,肯定有不少‘公事’可聊的。”   苏梗月闻言回头看了江宁宁一眼,还是拉着她的表哥急匆匆地走了。   陆少游还是先前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半偎在沙发的巨大靠枕上,他似乎已经喝了不少酒,这会儿斜着眼睛打量了一番江宁宁的穿着,轻笑道:“怎么不穿昨天那套?你们玩电影情节不是玩得挺愉快的吗?”   江宁宁理了理裙子下摆,为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坐姿,淡淡道:“怕穿坏了,张春花找我陪。”   陆少游闻言楞了一下,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没事,你以后穿呗,穿坏了我帮你赔给她。”   江宁宁心里有一股无名怒火在烧,她想你赔?你凭什么帮我赔?你以什么身份帮我赔?我欠她的跟欠你的有什么两样?   江宁宁突然察觉了面前这个人的可恶,不要她,又来撩拨她,很好玩吗?把她当什么?小狗吗?   同时,她也为自己感到羞愧,如果说之前她还在怨怪陆少游,现在,在亲眼见到陆少游和苏梗月亲密无间的姿态后,她才真真正正意识到陆少游是有女朋友的人这件事情,虽然他一直不怎么提这个女朋友,跟她的相处好像他还是单身。   江宁宁迎着他的视线,微微扯动了下嘴角:“不用了,我看苏小姐大概比张阿姨还更身强力壮一些。”   陆少游稍稍抬起了头,轻声问:“你这是……吃醋了?”   江宁宁轻蔑地瞟了他一眼,故意道:“你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中学时候都看不上你,更不用说现在了……”   不知道那句话触动了他的神经,陆少游突然如同矫捷的猎豹一般扑了过来,带着淡淡酒精味道的嘴唇霸道地攫住她的,一边碾转吸吮,一边咬牙切齿道:“你不是想要这个吗?嗯?一直生我气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江宁宁简直出离愤怒了!就在这同一张沙发上,刚刚还在跟自己的女朋友亲亲我我,现在又来强吻她?他怎么有脸?他怎么敢?谁允许的?!   江宁宁自认不是大白兔子一样软弱可欺的女子,她先是用手使劲推开他,陆少游健硕硬朗的肩膀就像磐石一样坚定不移,仍由她推搡捶打。   江宁宁情急之下把手伸到他的腋下,用指甲尖捏起一小块皮肉狠狠一拧,陆少游触电一般地松开了手,江宁宁趁机后退眼疾手快地给了他一个耳光,疼不疼她不知道,但至少声音是够响亮的。   江宁宁这才觉得稍稍出了一口心头之气。   陆少游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头被新鲜热乎的巴掌稍稍带偏到一旁,眼神却还有些怔愣。 作者有话要说:   ☆、14   池城糊弄完一帮拉灯许愿的好事之徒,急匆匆又赶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他不知道前情,虽然亲眼目睹陆少游被掌掴,还是被江宁宁掌掴,莫名觉得愉快,但还是为江宁宁担心。更何况,苏梗月和朱晓萌就紧跟在他身后……   “宁宁,你没事吧?”池城一脸关切地迎上江宁宁,好像被打的是江宁宁似的。   苏梗月和朱晓萌只听见了疑似巴掌的声音,闻言只以为是陆少游打了江宁宁,可待到跟前,又觉得不像,江宁宁神色惊惶未定,脸倒还是白白净净的,反倒是陆少游神色郁郁的歪在一旁。   江宁宁巴掌甩得挺痛快,甩完了才想起后怕,不管怎么说,这人还是她的顶头上司,虽然陆少游并不是公私不分小肚鸡肠之人,但……   罢罢罢!事情都已经做下了,她也不可能让他还回来。   江宁宁勉强朝池城笑笑,道:“池城,我不太舒服,想先回去了,祝你生日快乐。”   池城迟疑道:“可是我礼物都还没送你。”   江宁宁敷衍道:“下次吧。”   “……那好吧,我送你。”   “不用了。”   “不行!”说“不用”的自然是江宁宁,说“不行”的却是苏梗月,她道:“表哥,今天你是主角,哪有生日宴寿星跑了的道理。宁宁姐我帮你送。”   朱晓萌拉住池城的手,也道:“池城哥哥,跟我回去吧,蛋糕都还没切你就跑了,大家都等着你呢。宁宁姐让梗月去送吧。”   池城还待不同意,但江宁宁已经跟着苏梗月往外走了,说是去送她,今晚苏梗月也是半个主人,只是安排司机送她。   临上车前,江宁宁才想起,“哎呀,看我都糊涂了,江波澜还在里边呢。”   苏梗月打发了司机进去找江波澜,她回过身,很是认真地打量了一番江宁宁,带着探究的目光,丝毫没有要掩饰的意思。   果然,她打量了一圈后,说:“江宁宁,咱们以前虽然只见过一次,但你的名字我可听过不少次。哦,别误会,不是表哥提的你,是我舅妈!”   江宁宁对于张春花女士会说些她什么,自然很清楚,她知道这个小姑娘什么意思,上次主动揽活送她回家大概也是一个意思,不想她跟池城多接触,或者还想撮合朱晓萌和她表哥。   如果仅仅是如此,江宁宁还是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你大概误会了,我和你表哥没什么的。以前都没有,以后就更不可能有。其实你不用对我这么……”   江宁宁想说你其实不用对我这么抱有敌意,但想想还是算了,敌意不敌意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消解的,大家本来就立场不同。   苏梗月不乐意看她和池城在一起,江宁宁也不会为了她们放弃和池城来往,除非池城将来的女朋友或者老婆介意。   苏梗月将信将疑地看着她,“最好是这样。你刚才……”苏梗月想问江宁宁刚才和陆少游发生了什么,但她看着江宁宁的眼睛,知道她不会告诉她。   江波澜吃的肚圆,被司机大叔小跑着抱着出来,母子俩一个空着肚子一个打着饱嗝从生日宴会上提前撤退。   江宁宁看着小胖子一脸幸福的样子觉得长大什么的真是挺无聊的。   苏梗月心事重重地回到院子里,她直觉江宁宁和陆少游之间有什么,否则一般的关系何以要动用到耳光,但是她不敢去问陆少游。   朱晓萌拦住了她,“你就这么放她走了?”   苏梗月没好气,“不然呢?我倒是帮你提醒了下让她离表哥远点,还能怎么样”   朱晓萌笑的很诡异,“傻姑娘!刚才发生的事情你不觉得奇怪吗?江宁宁可是打了你亲爱的陆少游一巴掌哦!”   一直在心头怀疑而不敢实证的事情被另外一个人毫不留情地揭露,苏梗月简直要跳脚,“你怎么知道?!”   朱晓萌靠近了苏梗月的耳边,轻声吐露着噩梦一般的消息,“这不是明摆着的吗?你年纪小,不知道,以前也没人告诉你。你的陆少游哥哥整整追着江宁宁跑了快20年,他怎么舍得动江宁宁一根指头。”   陆少游周一上班的时候,脸上后起的巴掌印还没全消,三两道若有若无的红印子,有人问起,他只说是睡觉压的。   江宁宁的脸都要埋进饭盒子里了,她昨天一时冲动,本来占理的也变成了理亏,一直都不敢看陆少游,莫名心虚。   江宁宁不敢抬头,胡乱往嘴里扒拉着饭,吃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头顶突然响起了让她紧张又熟悉的声音,“饭喂进鼻孔里了。”   江宁宁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什么也没有,她讪讪地抬头,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这附近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江宁宁看着陆少游红肿未褪的脸颊,讷讷道:“昨晚对不起呀。”   陆少游大口吞咽着食堂并不美味的饭菜,淡淡道:“没什么,习惯了。”他顿了顿,又说:“我早知道你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看来还是不能太仁慈啊。”   江宁宁吐血。   江宁宁小的时候还是很嫉恶如仇或者说爱憎分明的。   头一回见面把陆少游小盆友打了个头破血流后,她察觉到的不仅有愧疚,还有一丝微妙的对身份地位差异的觉悟。   江卫国和陆炳生在一起当兵的时候,关系大概是很铁的,以至于多年以后,身份转换,他们的友谊也未受影响。   江卫国自此经常去陆家喝酒,别人都说他狗腿子好巴结,他也全不在乎,他前半辈子在厂里憋屈了十几年,好容易时来运转、扬眉吐气了一把,有一回醉醺醺地撮着牙花子道:“一群势利眼,眼红病,那也要你们巴结的上,我跟老陆那可是……铁哥们!”   因为江卫国三五不时在陆厂长家喝的薰薰然,江家剩下的三个女人便承担起了不时去陆家接人回家的重任,多半是燕芳婷这个当老婆的去的,偶尔她上夜班的时候接人的就成了江芸芸和江宁宁。   这天江家的三个女人都在家,江芸芸和宁宁两姐妹在写作业,燕芳婷在织一件背心,陆家的保姆打电话到家属楼的传达室,传达室的老孙头扯着嗓子冲楼上喊道:“江芸芸、江宁宁!你们妈在不在?小江他又喝醉了,陆厂长家让去接人。”   燕芳婷闻言眼皮子一跳,手下扎错了针,她把毛线退出一截儿来,皱眉自语道:“不是说上夜班去了吗?怎么又去喝酒了?”   江宁宁着急道:“妈妈,快把爸爸接回来呀。”   江芸芸撇了撇嘴,没吭声。   严芳婷把半截儿毛衣收好,从沙发上站起来又坐下,低声说:“芸芸,你跟妈妈一块去吧。”   江芸芸埋头在作业本里,极不耐烦地声明,“我不去!”   江宁宁蹦起来给她妈妈拿外套,“妈妈,我跟你一起去吧。快点,爸爸肯定可难受了。”   母女两个轻车熟路地进了陆家的餐厅,江卫国一头栽倒在餐桌上,面色潮红,隔老远就闻到老大的酒味,陆炳生歪在一旁的沙发上,微眯着眼睛看着燕芳婷,“芳婷,你来了。又麻烦你……”   燕芳婷没理他,她先是轻轻拍了拍江卫国的脸,叫不醒,又使劲推了推他的肩膀,还是没辙,不得已又向陆家的保姆借了毛巾和热水给江卫国擦脸。   江宁宁起先跟蜜蜂一样围着她爸妈转,她年纪太小,插不上手,后来就被陆炳生一把放在了膝盖上,摸了摸头,“宁宁,我的小宝贝,伯伯最喜欢你了,你给伯伯当女儿好不好?”   再后来江宁宁就被阿黄引开了。   阿黄是一只不到一岁的八哥犬,长的呆头呆脑、粗粗笨笨的,江宁宁进出陆家见过它几次,早就稀罕得不得了,但阿黄多半时间在它“妈妈”娄双宜附近,难得自己一个在房间里溜达。   江宁宁跟着阿黄的小短腿溜达到客厅,阿黄黑溜溜的眼睛朝边柜上溜溜,又冲江宁宁汪汪叫两声,玻璃几面上有半截儿火腿肠,江宁宁见过陆家人拿这种火腿肠喂阿黄。   江宁宁起初只是摸摸阿黄的皮毛,不敢喂它东西吃,后来见它实在叫的可怜,左右张望也不见来人,就大着胆子拿起那半截火腿肠喂它吃。   阿黄刚伸出舌头舔了舔,门口就传来了一声呵斥,“你干什么呢?!”   江宁宁吓得手一哆嗦,火腿掉在了地上,阿黄叼在狗嘴里跑了个无隐无踪。   陆川航和陆少游两兄弟站在大厅门口,前者凶神恶煞地瞪着她。   江宁宁有些害怕,“……陆少游,阿黄让我给它喂东西吃。”   陆川航咄咄逼人道:“嗬,我当是谁呢,是你这个小太妹啊!谁让你随便喂阿黄吃东西的?!这狗都胖喘了,还阿黄让你喂的,狗会说话啊?!多新鲜,你倒是学一个来听听。”   江宁宁低着头,又委屈又害怕,眼泪在框框里打转,她看陆川航很生气的样子,很害怕自己会挨打。   陆川航还没打算放过她,质问:“你怎么在我家?!”他瞟了瞟餐厅的方向,恶心地顿悟道:“赶紧把你爸那条哈巴狗领走!父女俩一个德行,真恶心。”   江宁宁这下再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往外冒,她恨恨地看着眼前这个高高大大的少年,又不敢哭出声,怕被陆川航打,也怕被妈妈发现自己受欺负。   陆川航见她哭了,一点没有收敛,“哭什么哭?!别哭了!别人还以为我欺负……”   陆少游全程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他踢踢踏踏地走上了楼梯,回头大声跟他哥哥说,“哥!还有完没完了?你说了给我装模型的。”   “你这小子,我帮你忙你还能上了。好了,来了。”陆川航最后瞪了江宁宁一眼,“不准哭了。听见没?”   江宁宁抽噎了好一会儿才止住了哭泣,燕芳婷和江卫国一直没有出来,她用衣袖擦干净了脸,还是有些心虚,没有再去找爸爸妈妈,一个人默默地迈着小短腿准备自己回家,却被人拉住了。   陆少游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楼,用看灾区儿童一样的眼神看着她,手里拿着一厅可乐,“你别哭了,这个送给你喝。”   可乐在那个年代也算是稀罕物什了,尤其是厅装的可乐,江宁宁还从来没喝过呢。   但她虽然是个小孩子,却已经很有气节了,没学过“不食嗟来之食”已经懂得了这个道理,她愤怒地夺过陆少游手里的可乐,远远地扔到院子里,“我才不要你的可乐!”   可乐罐子在水泥地上“嘭”地一声炸开了花。   陆少游红着眼睛怒视着江宁宁,那个时候的他只觉得委屈伤心,好心来安慰被哥哥欺负的江宁宁却得到了这么个下场,长大后的他才学会总结——江宁宁就是个欺软怕硬的狗德性! 作者有话要说:   ☆、15   江宁宁至今回忆起陆川航来,对他都无丝毫好感,哪怕他后来年少横死、英年早逝,也算得上是一个命运悲惨的可怜人物,也唤不起江宁宁多少同情的心理。   概因陆川航年少时候实在是把“恶少”这两个字诠释得淋漓尽致,连江宁宁这样4、5岁的小女孩都由着性子欺负。   江宁宁的姐姐江芸芸很不幸地和这个“魔头”在一个年级一个班。江宁宁后来想,江芸芸那些年不知道受了陆川航多少欺负,只是江芸芸从小性子冷,心思深,从来不说罢了。可这样的人一旦发起狠来也会让所有人始料未及。   记得“可乐”事件过后不久,有一回江芸芸代替父母到幼儿园接她回家,正好碰上同样接弟弟回家的陆川航。   陆川航鼻孔朝天,傲慢地不得了,他用轻蔑的目光来回打量着这姐妹俩,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讥讽说:“她是你妹妹?果然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鸟,爸爸是条哈巴狗,姐姐是假仙,妹妹是个小太妹。听说你妈妈也是个破鞋?”   陆川航其实在家里见过这姐妹俩,他不过是故意要讥嘲她们罢了。江宁宁父母不在跟前的时候,性子反倒横一些,更何况这一次她也没做什么理亏的事情,小小的女孩儿闻言气得就要冲过去,“你才是哈巴狗!”   江芸芸一把拉住了她,示意她住口,低声说:“别理他,狗咬了你一口,你还要咬回去么。”   江芸芸对待陆川航的挑衅多半采取冷处理的态度,这让喜好惹是生非的陆川航尤为不爽,好像一记重拳埋葬在了棉花堆里。而下一次,他又会变本加厉地招惹过去。   陆少游对比自己大了半轮还多的哥哥是没有任何劝诫的余地的,他只是无端地觉得自己哥哥很烦,烦得不得了!就像发了疯的阿黄,谁也奈何不了。   回家的路上,陆少游坐在哥哥的单车前杠上,闷声问:“哥哥,破鞋是什么意思?”   陆川航猥琐地笑了,“你见过她们妈妈吧?漂亮吧?江卫国和她老婆就是牛粪配鲜花。破鞋的意思就是说一个女的除了自己老公,还跟别的男人睡觉。”   陆少游脸红红的,像是听了什么很不得了的话,莫名羞愧,但又忍不住问:“那还有谁啊?”   陆川航嗤了一声,“这我怎么知道,总之是很多很多的。我听说工厂里很多没老婆或者老婆跟母夜叉一样的叔叔们,都是很喜欢她妈妈的。”   无独有偶,江宁宁也在问江芸芸,“姐姐,‘破鞋’是什么呀?还有‘小太妹’,还有假……”   江芸芸板着脸横了她一眼,“快住嘴,什么话都敢乱问!都不是什么好词,你以后不许打听也不许说,见了陆川航和他弟弟,就绕着走,当他们是疯狗。知道吗?”   江宁宁郁郁地点点头,“知道了,其实陆少游……”她想说,其实陆少游不坏,上次她把他打进了医院,他也没生气,没有打击报复。陆伯伯也挺好的,每次见了她都给她糖吃,还抱她坐在膝盖上,说要收她当干女儿。   江芸芸强调:“总之,离姓陆的都远一点就是了,他们咱们惹不得还躲不起吗?”   江宁宁小时候去陆家的感觉是“冰火两重天”,陆伯伯貌似很喜欢她,见她就又亲又抱的,当小公主一样,陆少游对她也不差,常常拿出很多稀罕的零食给她吃,可是娄双宜不待见她,从没有正眼瞧过她,拿她当空气,见丈夫一副宝贝她的样子还要冷嘲热讽个两句。   至于陆川航,那简直就是一条疯狗,江宁宁从不单独和陆川航待在一起,也因为陆川航,她也和姐姐一样白般推脱不去陆家接爸爸。后来江宁宁为此追悔莫及。   其实,后来,很多事情都慢慢起了变化,陆川航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再像一条疯狗,她已经记不清了,原因更不可考,是江卫国出事之后给陆炳生当了专职司机,导致两家人被迫更加紧密,还是她和陆少游有了早恋的苗头,导致陆川航态度转变,抑或他只是单纯长大成熟了。   现在,陆少游一个人就让江宁宁体会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境地。   那天的强吻事件虽然不欢而散,以一记响亮的巴掌收尾,但江宁宁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还是不受人力控制地蠢蠢欲动起来……   或许,可能,也许,只要……   原谅她一把年纪还单蠢可笑,她这辈子只在青春期朦朦胧胧地爱过陆少游一人,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在十几岁的尾巴上,命运线异峰突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她懵了这些年又挣扎了这些年,在苦药罐子里熬了这些年,才将将恢复元气,哪有心思去爱上另一个男人呢。   不怨她多想,陆少游对她确实跟别人不同一些,工作上对她严格要求,事事处处都要拉上她可以看作是着力栽培她,生活上看不惯池城,多次有意无意地破坏他和她的约会,可以看作是排斥异己吗?   更重要的是,他这样一个严肃正经、生人勿近,看着就没多少爱心闲心的人居然对江波澜宠溺得可疑。   由于陆少游的默许,江宁宁经常带着儿子在办公室加班,经过上次的事情,小孩子还是待在她眼皮底下更放心。   江波澜也算乖,在关系妈妈饭碗也就是关系他们母子衣食来源的地盘上,他自觉收敛了乖张任性的爪牙,来了之后不是一个人安静地画画就是插着耳机看动画片或者玩手机游戏,上厕所的频率都有所降低。   江宁宁看着又欣慰又心疼,陆少游比她更心疼,他在自己宽大的办公室为江波澜准备了各种零食、玩具、睡觉用的毛毯,备用的小儿药品等物,甚至还有掌上游戏机和遥控飞机。   办公室门一关,由着江波澜在里面闹腾,也不影响外面人工作。江波澜在陆少游的纵容下,本性渐渐暴露,一来就黏着陆叔叔,各种缠着陆叔叔陪自己玩,昨天还指挥着小飞机撞坏了陆少游办公室的灯。   陆少游都没跟他计较,只要有空就陪他一起玩,关着门都能听到里面一大一小的嬉闹声,灯被撞坏了也没有责怪他,还试图帮江波澜一起掩埋罪证。   江宁宁听到“砰”一声接着是“哗啦”的物体落地声,就怀疑是江波澜干了“好事”。   她走到陆少游办公室门口,正好碰到拎着碎灯残片准备扔的陆少游推门出来,江波澜缀在他身后,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看江宁宁,他心爱的小飞机也歪倒在地上。   江宁宁哪里有不明白的,她严厉地对江波澜说:“江波澜,你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办公室是你玩飞机的地方吗?明天妈妈不带你过来了,让梅奶奶领你回家去一个人待着。”   陆少游皱了下眉头,“男孩子哪有不闯祸的,一点小事,你何必凶他!”   江宁宁垂眸道:“陆……总监,谢谢你对江波澜的照顾,但是对小孩子不严厉一点是不行的,他本来就皮。”   陆少游斜睨了她一眼,“你小时候比他更皮,现在不也挺好的嘛。”   江宁宁张口结舌,她小时候的皮有目共睹,在陆竹马面前也不能抵赖,更不能承认自己现在“不好”。   江宁宁反驳不了陆少游,就暗暗瞪着小心瞄她神色的江波澜,一副要跟他秋后算账的样子。   陆少游不得不开口,“好了,飞机是我买给江波澜的,也是我允许他在办公室玩的,这件事算是我考虑不周。你……给我个面子,就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责骂他了。”   江波澜简直是两眼冒星星地看着陆少游,他顺势讨饶道:“妈妈,对不起,我知道错了。”   话说到这份上,江宁宁也只能点头答应。   江波澜一脸崇拜信任地紧紧抓着陆少游的衣摆,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的大救星一起倒垃圾去了。   回来的时候就变成了跟另外一个小男孩手牵手,“陆阳,你怎么来了?快跟我走,陆叔叔给我买了好多玩具,我给你看。”   陆少游和苏梗月挽手走在两个小孩身后,很显然,陆阳是苏梗月带过来的。   江宁宁感受到自己每天被假象烘得暖意盎然的心脏又有节奏地被冰冻起来,好像定时兜头泼下的冰水,让她神智清醒,保持理智。   池城的生日宴后,苏梗月便经常过来“探班”,以一个上司准夫人的身份,时常带着夜宵过来犒劳大家。她年轻漂亮,穿着不俗,又平易近人,看着没有一点架子,公司的一票劳苦群众很快被她收服,谁不羡慕陆少游有个温柔大方的白富美的女朋友。   只是,她带着陆阳过来还是第一次,江宁宁不常见到这个小孩,倒是常常听江波澜说起,她好奇地打量了下陆阳,觉得单从外貌讲跟陆家人没有任何相似之处,陆少游上次介绍说陆阳是他外甥,为什么也姓陆呢。   另外,大晚上的,陆少游的外甥能被苏梗月轻易带出来,至少说明了陆少游家里人很认可苏梗月的身份……   苏梗月柔柔地斜倚在陆少游肩头,路过江宁宁,笑着跟她打招呼,“宁宁姐,晚上好啊,辛苦你了。少游是个工作狂,你们也跟着一起受累。我也劝不听他。”说着含娇带嗔地瞅了陆少游一眼。   江宁宁挂着无懈可击的笑容回望着在办公室场所秀恩爱无下限的两人,脑子一时混乱,想不出什么得体的措辞,只好干笑,“呵呵。”   陆少游本来淡淡的,没什么表情,他倏地弯腰弹了一下苏梗月的额头,宠溺道:“有你这样给老公拆台的吗?”   江宁宁的心轰一声响碎成了渣渣,平生能听到陆少游讲出这样一句言情剧的台词,她也是不得不醉了!   陆少游和苏梗月依偎着跟着两个小孩进了他的办公室,随即关紧了门,把一干不相关的事物都关在了门外,江宁宁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也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反正效率奇差,一个晚上就可耻地白白地被浪费了。   这怪不得任何人,江宁宁悲哀地想。 作者有话要说:   ☆、16   江宁宁在心碎成渣渣的当晚,再次对自己进行了彻底的剖析与反省,结论是前段时间默认江波澜和陆少游来往,隐隐约约怀抱着打亲子牌的小心思的自己简直就是丧心病狂!不知廉耻!自作孽不可活!   陆少游或许因为血脉亲缘的关系对江波澜另眼相看,但这跟自己——江波澜的监护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江宁宁狠狠地整顿了一番心态,再上班面对陆少游的时候果然心平气和很多,在繁忙的加班季告一段落后,江宁宁便很少带江波澜来办公室了。   池城和苏梗月这对表兄妹跟商量好了似的轮流来风行的行政客服部“探班”,严冬还没过去,就搞得整个部门春意盎然的,江宁宁推拒了池城几次,没什么用,更何况他表妹来的更勤更高调,江宁宁便也作罢。   这天采取紧迫盯人战术的兄妹俩在楼下偶遇了,两个人聊了几句,都对对方表达了不满之情。   池城是嫌弃表妹“没用”,他笃定自己在江宁宁这里屡屡受挫绝逼跟陆少游有关,作为陆少游的正牌女友,苏梗月但凡能让陆少游上点心,现在也不会是这么个僵持的局面。   苏梗月则是埋怨表哥在给江宁宁抬高身价,所谓“瘦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更何况是江宁宁这个跟陆少游本就有瓜葛的女人呢。江宁宁明明就是一头吊着表哥一头还觊觎着陆少游,偏偏还装的跟白莲花一样无辜,真让人恶心!   有些事情她一直不敢跟人说,对自己也不愿意承认,但是陆少游对她确实非常非常不上心,他除了给了她一个正牌女友的名头,其他一切似乎都非常吝啬,尤其是他自己这个人。   池城略带狐疑地打量了一圈自己妹妹,年轻漂亮、又是富养长大的,对着陆少游的时候也够温柔小意,陆少游能看上她也不足为怪,更何况以苏梗月和陆少游上一辈的关系,这简直就是一段真爱!苏梗月万万没有理由整天一副怨妇样啊。   池城恨铁不成钢地说:“我说你和陆少游到底怎么回事啊?你能不能长点本事,把自己男人看紧了啊!”省得他厚颜无耻地还在招惹别人。   苏梗月脸一白,“我跟他好着呢,不用你管!倒是你自己,我真心不明白江宁宁哪里好,一个带着别人孩子的未婚妈妈,不要说姨妈,我都不同意她嫁给你。你不喜欢晓萌,我还认识别的很多优秀的女孩,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比江宁宁强一千倍!”   池城脸有些黑,“不劳你费心,你还是管好你自己吧!”   “彼此彼此。”   江宁宁和陆少游这一天又是加班,池城觉得跟自己妹妹一起杵在风行,怎么看怎么别扭,加上他本来就有事,先行离开了。   这天恰好是梅阿姨儿子生日,老两口和小竹笋都被接出去庆祝了,落单的江波澜只好又跟着江宁宁混,他自己倒是挺开心,一进门就轻车熟路地跑进陆少游的办公室,找他的陆叔叔玩去了。   苏梗月比他还先到,三个人待在一间办公室倒也挺和谐,江宁宁有一种强烈的错觉,好像里面正是一家三口,妻子和儿子等着老公下班什么的。   江宁宁对着电脑屏幕,很觉得有些头疼,这份为一家大型连锁超商的周年庆设计的企划方案,从昨天起来来回回已经改了8遍,陆少游从企划方向、宣传平台、预算经费甚至到她的遣词造句、标点符号,都提出了不一而足的修改意见。   江宁宁又尴尬、又愤懑、又羞愧,绞尽了脑汁,摊平了大脑皮质,用尽毕生才华和心血,全力以赴在这份企划案上,再通不过她真的要吐血了。   陆少游上任伊始就对下属要求严格,大家都当他是新官上任三把火,战战兢兢地努力迎合着,想着以后时间长了就好了。没想到人家是走循序渐进的风格的,标准不仅不降反而稳步提升,感情之前是给大家一个过渡和适应的阶段。   部门的人还没来得及抱怨,季度奖金往卡里一打,平均每人都翻了个番,这下还没躁动起来的人心又彻底老实了,部门的每一个人自愿或不自愿,都被迫积极向上、粪发涂墙,因为新老大的风格很明显,你要么跟着他一起冲在最前面,适应不了就趁早滚蛋。   江宁宁上有老,下有小,自然是不敢调皮的。干他们这行,每天超负荷地动用脑筋,也没见用坏。   办公室的其他同事陆续结束加班,回家去了,江宁宁还在苦逼地煎熬中,她捧着一杯菊花茶,眉头紧锁,头发揉成了鸡窝状也不自觉,正苦思冥想,苏梗月踩着细高跟的尖嘴鞋,穿着完美展现身体曲线的高腰裙子,身姿袅娜地经过她去上厕所。   江宁宁看见她这才想起了办公室里那“一家三口”,她已经把自己儿子都快忘记了。   苏梗月私下对着江宁宁从来都没什么好脸色,她也无需跟她客套,犯不着!她看到江宁宁就来气,都这么晚了,别的人都走了,就她赖着不走,自己不在的时候,还不知道她会怎么利用跟陆少游二人世界的机会呢?   就看她现在这个样子,衣冠不整、鬓发散乱,说是邋遢也行,可有的男人偏就好这一口,陆少游好哪一口苏梗月说不清楚,反正她每天打扮地再光鲜亮丽也不见陆少游称赞过只言片语。   苏梗月和陆少游的关系不愠不火,她怨不上陆少游,更不会怨她自己,只好从别人身上挑毛病。   “江宁宁,都这么晚了,你的同事们都走光了,就你还在加班,工作可真努力啊!”   江宁宁哪里听不出来她的讽刺,她无心跟她纠缠,淡淡道:“马上就完成了……不是陆总监催着要,我也不想留在这。”   江宁宁说的是句大实话,不是她的男朋友像阎王一样拼命压榨她们这样的小员工,她以为自己乐意每天自戳双目,看她和陆少游表演秀恩爱么?   苏梗月显然误以为她这是一句挑衅,“哼!江宁宁你别得意,你不过是狗屎运,和少游在同一间公司,又和我表哥是老同学。我不管你读书时候是不是他们的沈佳宜,你别忘了,你现在不过是个孩子的妈,为孩子积德,你也该敛敛你放荡的本性,老老实实做人,别痴人做梦!”   这话就实在难听了,江宁宁第一时间简直有些后悔刚刚补上了这么一句,引来苏大小姐的怒火,她并不害怕和苏梗月结怨,只是实在没那个精力跟人斗嘴皮子。   她有条不紊地点击打印的选项,轻蔑地笑了笑,“你也知道我曾经是他们的沈佳宜,谁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可怜巴巴去打听出来的。放心好了,陆少游在你那里是个宝,可在我这里,他不过是我挑剩下的,至于你表哥,如果你能劝动他少来找我一些,那我真是要谢谢你了!”   大概是受不了自己的男神被我贬地一文不值,苏梗月有些失控地叫道:“江宁宁!你要不要脸?!你出门都不照镜子的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少游还能让你挑三拣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你就自己意淫吧,老处女!”   江宁宁从容接招,“不好意思,我儿子都5岁了,你骂错对象了。”   慌不择言没能有效攻击我的苏梗月有些气急败坏,“你遇到的男的个个秃顶早泄,猥琐下流,尿频尿急尿不尽,前列腺炎!”   江宁宁云淡风轻道:“你错了,看江波澜也知道,孩子他爸爸英俊帅气、身体健康,对了,你不觉得江波澜长的有点像你的少游么?甚至比他还好看一点,陆少游黑,波澜白一些。”我别有深意地看着她。   这一记大招彻底击中了苏少女的心脏,她的脸色变了几个颜色,仓皇而逃,“江宁宁,你等着的。”   江宁宁和苏梗月一番唇枪舌战,陆少游隔着墙壁也听到了一点风声,他从门口探出头来,战争已经到了尾声,苏梗月踩着12公分的鞋子踢踢踏踏泄愤一般地踏在地上,咚咚作响,朝着门外洗手间的方向一路过去。   陆少游挑眉看着我,好像在问“怎么了?”   “没什么,你女朋友说她快来大姨妈了,问我借卫生棉,我说我没有,她就这样了。”   陆少游自然不会信江宁宁的鬼话,但他没说什么,“方案完成了吗”   江宁宁比比手势,“5分钟。”   陆少游点点头,又进去了。   江宁宁最后整理了一遍方案稿,封面都特地用画图软件设计过,她掸了掸还冒着热气的打印稿,心想这一遍一定要过啊,她可不想明天继续留在办公室受陆少游和苏梗月这对变态男女朋友的折磨!   江宁宁轻轻敲了敲陆少游的办公室门,没有声音,她拧开房门进去,陆少游在里面的套间轻声和江波澜说话。   以前这个小隔间只有一个卫生间,最近又添置了一张小床。   江宁宁这才意识到时间的确已经很晚了,也怨不得苏梗月要发脾气,江波澜大概是已经睡了一觉又醒了。   江宁宁鬼使神差地轻手轻脚地靠过去,大概她也有点好奇他们两个人会单独说些什么,里面的对话大概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   只听见陆少游低沉的声音问,“江波澜,你的爸爸呢”   江波澜打了个哈欠,没什么精神道:“我没有爸爸。”   陆少游用耐心十足的声音问他,“为什么没有爸爸,每个小孩子都有爸爸。你是……妈妈这么跟你说的吗?”   江波澜的声音透着几分委屈和沮丧,“不是,是我自己想的。我以前爸爸妈妈都没有,后来有了妈妈,但是还没有爸爸。”   里间沉默了几秒,陆少游柔声道:“是么?那我当你爸爸好不好?“   已经开始冷却的打印稿突然烫得指尖生疼,江宁宁若有所感地回头看去,苏梗月红着眼睛就站在她身后不到两米远的地方,忿恨又不甘的瞪着自己。   从她放大的瞳孔里,江宁宁看到了自己——微缩着背,靠在墙上,和眼前这个女孩一样表情凄惶又无助。   里间还在传来江波澜没心没肺的呵笑声,“呵呵,池城叔叔也说过要当我爸爸。“   “那你喜欢谁”   “……我喜欢我爸爸!呵呵。” 作者有话要说:   ☆、17   江宁宁和苏梗月有志一同、心照不宣地各自保持了沉默,那些话就当没有听到过。   苏梗月来风行的频率却陡然降低,江宁宁并不觉得她是放弃了誓死扞卫自己陆少游正牌女友的地位,猜测她大概是一时觉得有些没面子。   江宁宁也乐得清静,只是她觉得其实苏梗月大可不必如此,苏梗月是不了解内情,把事情想歪了。陆少游喜爱江波澜的心是真的,所以会这么问他,他既不是爱“屋”及“乌”,也没有爱“乌”及“屋”的打算,对待她江宁宁就和办公室一干喽啰没有任何两样。   江宁宁和办公室的其他同仁一样,对陆少游的铁血政策相当不满,但对他带来的红利还是相当欢迎的。   由于近一个季度业绩额翻番,陆大总监跟上头申请,取消了原本绑定到客户服务部每个员工个人身上的业绩任务,又大幅提高了团队和个人的业务抽成比例,同时制定了更加严格详尽的广告服务标准,提高了每一单业务服务的质量。   一时间,部门里人人摩拳擦掌,甚至连创作部、行政部的人也来凑热闹,吵着要求同等待遇,想要分一杯羹。   说实话,能混进风行的人,谁不认为自己有两把刷子呢,虽然平日里一个个屌丝、民工地自嘲地欢,可到了这种时候,都憋着劲地要大显身手,更何况在陆大总监的严苛标准、无情摧残下,大家拿出来的方案也大大提高了命中率。   江宁宁也不能例外,提前做起了美梦,可劲YY着如果这个月她能拿下xx元的单子,月底我就能得到兑现oo元的奖金,呵呵,当时候或许能考虑给江波澜请个专职的保姆,再或者,给他买个ipad,江波澜对此已经垂涎已久,只是至今没好意思正面跟她提。   作为非工作时间进出“风行“最为频繁的无关人员之二,池城自然知道这件事情,他半倚在江宁宁的桌面上,把她笔筒里的笔一只只拿出来转,转起了花,”这还不简单,我现在好歹也算是逸阳的骨干了,给你拉个单子还不是小菜一碟。“   江宁宁忙敛起YY过度的露骨表情,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不用……“   池城忙做了个暂停的手势,“打住!我这可不是在照顾你。怎么?对自己没信心?我不过是介绍你跟他们认识,给你提供个机会,最后能不能谈成还得靠真本事说话。怎么样?有没有信心为了改善我干儿子的生活质量努力奋斗?“   江宁宁啼笑皆非,咬了咬牙,道:“那就谢谢你了,池城。“   池城躬身看着她的眼睛,轻声说:“跟我说什么谢呢,我们两个人,不谈别的,你第一次见我我还穿着开裆裤呢,多少年的交情了,我不帮你帮谁。“   江宁宁的心像是被一阵暖风吹过,她顺着池城的话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小池城的情景,他可不是还穿着个开裆裤嘛,坦荡荡地露着小jj,被她妈妈追着喂药吃。   江宁宁小手牵在江卫国怀里,好奇地盯着池城的小jj看,原谅她年少无知,还不知道直勾勾地瞪着一个男性的下体不放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小池城拒不吃药,被他妈妈扇了几巴掌屁股,撇着嘴哭了。   江宁宁觉得他异常可怜,她在乡下的时候再怎么调皮捣蛋,也没人揍她,她大发善心地从兜里掏了颗奶糖给他,“喏,给你,别哭了。她下次再揍你,你就去跟你爸爸告状。“   江宁宁自己家也是慈父严母的模式,在燕芳婷那里吃了派头,她都会去向江卫国求救,多半能减轻“刑罚“。江宁宁大公无私地把自己的宝贵经验传授给这个裸着下半身的陌生男孩,也由此收获了自己在厂附属幼儿园第一个小弟。   池城看着她一副神思飘远的样子就觉得不对劲,更何况她看自己的目光还那么诡异,他懊丧地小声嘀咕:“哎,早知道就不该为了让你接受我的帮忙自提黑历史。“   穿开裆裤什么的,那种画面虽然尺度很大,可惜大概是不能激发女性的爱欲的,只会大大减低他成熟稳重的男性魅力。   池城这头自去为江宁宁找关系介绍客户,却遇到了一点阻碍,他的父亲池靳涵自然清楚他在干些什么,以及他做这些事情的原因。   池靳涵没有明着反对自己的儿子,只是理智地提醒他,在他们父子和陆炳生争权夺利日益白热化的当下,动用公司的资源去帮助“朋友”显然是不明智的。   池城同意他父亲的判断,只是,他们这样的家庭,断没有在一面墙下堵死的道理,池城这个周末跟自己姑姑、姑父还有表妹苏梗月一起吃饭,把这件事情向他的姑父提了提。   姑父答应地挺爽快,池城犹不放心,在饭子桌上就警告了苏梗月,“你可别小心眼,这事就是谈成了,她分的那点奖金也不够你买一个包的,你跟她计较什么。”   他这是以退为进,尽量减少苏梗月对江宁宁的敌意。   苏梗月没好气道:“没见过你这样见色忘义的人,她还跟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这么偏着她,我可是你的亲妹妹!不过你放心,我对你们的事情半毛兴趣都没有。我以后都不管你的事了,哼!”   池城这才放了心,又哄她道:“别生气,知道你是我唯一的亲妹妹,我不疼你疼谁,下午你陪姑妈去逛街吧,多买点首饰和包包,我买单。姑妈你说好不好?”   池靳娟一直笑着看他们兄妹两个斗嘴,这时就劝女儿道:“好了,别跟你哥哥怄气了,池城他从小就最疼你,就像他爸爸打小就最心疼我,池家的男人有疼妹妹的基因。“   池靳娟小时候家境并不好,唯一的哥哥池靳涵却对她极好,什么东西都先紧着她,这么多年一直纵着她。池靳娟生的漂亮,认识当时的公子哥苏庆伟在前,却不能嫁给他,直到池靳涵这些年事业越做越大,她才终于拨云见日,从小三扶了正。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老公、哥哥还有外甥的事业又都红火,女儿是大家闺秀,漂亮伶俐,自觉没有比现在更好的生活,故而脾气格外柔软一些。   池靳娟说了这番话,桌上其他三个人都暗自不以为然,池靳涵固然是个恋妹狂,爱妹如命,池城和苏梗月可远远不到这个程度,池也就是一厢情愿罢了。   苏父的手里参股了不少中小规模的企业,随便拉出一两个来也够江宁宁这只小虾米饱餐一顿了,苏父正在安排,苏梗月却突然表现出了兴趣,亲自揽过了这个活计,苏父懒得操心这些小事,自然全权交给了女儿。   他倒是有别的事情不得不操心,苏庆伟看了看女儿如花似玉的脸蛋,暗自叹息,委婉地提醒她道:“你最近还和陆少游在一起?”   苏梗月点了点头,不想多说,她知道父亲不赞成自己和陆少游在一起,原因也显而易见。   苏庆伟说:“陆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更何况我们两家又是这种关系。爸爸再给你介绍几个青年才俊怎么样?那陆少游虽然是好,可天底下也不是找不出比他更好的。”   苏梗月在心里嗤之以鼻,道她爸爸又在框她呢,天底下的确是有比陆少游条件更好的,可他们只会比陆少游更加高不可攀,她爸爸虽然也算有钱人,可和陆家这种航空母舰是绝不能相比的。   更何况,她喜欢陆少游啊,人人都以为她喜欢陆少游不过是因为他条件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和妈妈身份还没被认可,她还在阴影中过活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她异母姐姐的亲表哥陆少游。   她什么都比不过姐姐苏逸娴,苏逸娴是名门闺秀,她是不能见光的私生子,可是那又怎么样呢?苏逸娴的妈妈不过也就是沾了陆家的光,只要她能嫁给陆少游,所有那些鄙夷她的人都将被她狠狠地踩在脚底下,她才是最后的赢家。   “爸爸,你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我自己有分寸。”   苏庆伟暗自摇头,这个丫头跟她妈妈一样,为了爱情义无反顾、奋不顾身的,他能接受自己的情人影子一样陪伴自己多年,却舍不得自己的女儿也落得这样的下场。   ……   陆少游每周都会抽出一两天时间回家吃饭,不管他母亲再唠叨,他父亲再面目可憎,他也耐着性子、忍着脾气坚持回家陪伴他们。   他们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总不能剩下的这个有也跟没有一样。   只是,有些事情他是不会让步的。   陆炳生再一次提出了让陆少游进逸阳,“池靳涵那两父子实在是可恶,他池靳涵算什么,不过是当年巴结我吃点残羹冷炙养肥的狗罢了。现在也抖起来了,竟然妄想着把我赶下台,我让他知道知道跟我作对是什么下场!”   娄双宜对这一家人更是深恶痛绝!忙安慰老公道:“炳生,你消消气,池靳涵那一家泥腿子嚣张不了太久的。”   陆炳生用恳求的语气跟儿子商量,“少游,你回来帮爸爸好不好,人说上阵父子兵,爸爸现在需要你帮忙。”   陆少游神色宁静,完全没有要跟他们夫妻一起同仇敌忾的情绪,他摇了摇头,“爸爸,你知道的,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就你那个小破广告公司,能有什么前途?“陆炳生一辈子习惯了说一不二,再三被儿子拒绝,也有些恼火。   娄双宜也帮着劝,“是啊,少游,你就帮帮你爸爸吧。这陆家以后都是要交给你的,你何必去给别人的公司打工。”   陆少游声音不高,也没动怒,但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你们不用劝了,我们一家人还是一起好好享受一顿晚餐吧。这样的机会如今是越来越少了。”   陆氏夫妻又碰了一个软钉子,可就这么一根独苗,他们无奈地对视一笑,也拿他没办法。   吃过晚饭,娄双宜亲自去厨房切水果,剩下父子俩在餐厅的沙发上吞云吐雾,她拧着眉抱怨,“少抽点,你也不给孩子做个好的榜样。”   陆炳生尴尬地笑笑,“都这把年纪了,你也别怨我了,就抽这一根。”   陆炳胜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点陶醉的表情,他对陆少游说:“以前听你妈唠叨觉得挺烦,现在上了年纪,有这么个人在耳边念叨,反倒觉得安心。”   陆少游自顾抽着烟,嘴角带出了一个略显讽刺的笑容。   陆炳生有些伤感道:“你什么时候能够定下来?结个婚,多生几个孩子,自从……你哥哥走后,这个家里始终是太空旷了些。”   陆少游吐了一口烟雾,漫不经心道:“不是带女朋友回家看过嘛,妈妈又不满意!“   陆少游说的比较委婉,娄双宜岂止是不满意,简直就要气得心脏病发,她放狠话不要说她还活着,就是她死了也绝不让苏梗月进她陆家的门。   陆炳生没有理会这一节,他看了儿子一眼,忽然问:“听说江宁宁也在风行?“   陆少游跟着节奏规律调动着的心一下子乱了节拍,他低头掸了掸烟灰,掩饰了下表情,“去了之后才发现她在。我也没有必要为了她再换个地方。“   陆炳生沉默了良久,娄双宜在客厅招呼他们父子两个过去吃水果,陆炳生掐灭了烟头,站起来时低声道:“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妈妈,按说我没什么资格反对你,可是你不要让你妈妈太伤心了,那个苏梗月你不要带回家来了。“   陆少游从他父亲的话中居然感受到了鼓舞,可是这欢欣的劲头只持续了几秒钟就黯然喑灭了,他的心底从来就知道这一切答案。   喜欢过燕芳婷又自觉亏欠江卫国的父亲怎么可能不接受他们的女儿?只是,如此一来,他母亲就更不会接受江宁宁了。 作者有话要说:   ☆、18   陆少游第二天从父母家出门上班,左眼就跳个不停。   他并不相信皮下眼睑神经性物理抖动跟财运或者灾祸有什么必然联系,因而并没有放在心上,照常自己开车上班,事实证明,一路平安无事。   办公室的工作气氛比往日还要浓烈一些,有人靠“新政”拿了额度高到另人眼红的提成,同事们蛰伏多年的工作热情一夜之间被激发了出来,个个都像刚刚进入职场一般博拳擦掌、野心勃勃。   江宁宁也不能免俗,她隔壁的小李可能只是为了能入手心爱的大牌包包而绞尽脑汁,而她,为了自己和江波澜能有更好的生活保障,也不得不殚精竭虑,妄图使出浑身解数了。   江宁宁自己人脉有限,她维护的客户群虽然口碑还不错,但暂时没有大的单子要跟进,至于公司长期合作的大客户也轮不到她这个萝卜头来争取业绩。   下午的时候,隔壁桌的小李兴冲冲地跟她分享好消息,她通过二大姨夫的表弟的老公的高中同学拿到了一家制药厂新药的宣发case,报价高达xx百万,要是谈成了她能分oo块大洋。   江宁宁幽幽叹息道:“这人还真是你二姨夫的表弟的高中同学啊?”   “可不是么?”小李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家里人感情特别好,特别团结互助,我二姨夫的表弟也就是我,呃,我妈的表弟嘛,说是同学,其实我,呃,我妈的表弟他是那个什么”小林特意伸出几根手指来,弯了弯,示意道:“现在很流行的,你懂得,为了争取大家庭的支持,能不帮我这个外甥女的忙么。”   这样也行?!江宁宁瀑布汗。   有了这个铺垫,下班之前,池城把约了几个甲方高层的饭局包厢号发到她手机上,江宁宁简直是有些雀跃地欣然赴约,一点没想起来矫情地拒绝。   这次会见的几个客户出乎意料地好说话,甚至是太好说话了,江宁宁有些赧然地跟这些人意思意思地推杯换盏,终究是借了池城的光,能照耀她一时,照拂不了她一世。   席间有个陈姓的50岁中年男子,对她的态度尤为亲切,像一个世交的长辈,不仅跟她谈工作,还关心她的个人生活。对于她一个单亲妈妈还工作这么出色表示了莫大的欣赏和钦佩。   江宁宁有些攒眉,她觉得池城不像是会到处宣扬她是个单亲妈妈这种事,而对方对自己的情况显然十分清楚。   一顿饭下来,事情谈了个七七八八,几个客户热情高涨地邀请她续摊,其中还包括一位女性经理,江宁宁只迟疑了几秒钟就跟着一起去了,不过她留了一个心眼,带着这帮人来了一家风行谈事情常去的商务会所。她记得下班时候,陆少游还让人在这里订了包厢。   江宁宁到了一问,风行客户服务部常用的包厢果然是陆少游在用,值班经理殷勤地笑笑:“江总,陆总一个小时前就过来了,您要去打个招呼么?”   江宁宁道:“不用了…….这样,你帮我开个隔壁的包厢,一会儿你帮我跟他说一声就行,看看他们什么时候结束,方便的话我搭他的便车回去。”   值班经理笑着说:“隔壁的包厢已经订出去了,二楼的包厢也不错,江总您看怎么样?”   “那麻烦你了。”   江宁宁开始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群人在包厢喝着喝着唱着唱着,人越来越少,等到江宁宁从厕所出来,只剩下了她跟陈总以及另外一个男经理,那位一直霸占着麦克风整晚的女经理竟然也走了,江宁宁立即就在想怎么结束这场应酬。   她今晚可能状态不佳,没喝多少酒,头竟然有些昏沉,江宁宁朝沙发的方向迈着软绵绵的步子,还没走近,对上陈总一副似乎有点守株待兔意味的暧昧笑容,心里悚然一惊,回头就往门的方向奔去,“服务生……”   背后一双手蛮横地截住了她的去路,这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用力一扣,江宁宁被迫陷入了一个绵软又恶心的怀抱,“江小姐,你需要什么我帮你服务嘛,何必惊动他们,来来来,再陪我喝个几杯……”   江宁宁用力挣扎了几下,可惜手脚都像不听使唤似的使不上劲,意识也在飞速离她远去……   池城本来是要陪江宁宁一起去见客户的,被别的事情耽误了,他忙完了事情,已经是深夜了,池城试着拨打江宁宁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再打过去干脆关机了。   他心下一个咯噔,这可不像江宁宁的风格!   池城赶忙给苏庆伟打电话,“姑父,你给江宁宁介绍的客户,有联系方式吗?对方人怎么样?还可靠吧。”   苏庆伟不在意道:“江宁宁?哦,是为了广告的事情吧。梗月去安排的,你放心,这点小事,她能办好的。”   池城生起了不妙的预感,赶忙问:“梗月她人呢?在你旁边吗?”   苏庆伟不明所以地把手机递给身旁陪他看午夜电影的女儿,说:“你表哥,问你给那个姓江的广告经理拉客户的事情。”   苏梗月阴沉着一张脸,摇摇头,用口型道:“说我睡了。”   苏父有些诧异,还是顺着女儿说:“不好意思啊,池城,梗月她……”   池城冷声道:“梗月就在你旁边吧。姑父,你最好让苏梗月赶紧告诉我们她安排了谁去见江宁宁,以及他们现在在哪。我不知道梗月她为什么要揽过这个差事,姑父你不清楚,这个江宁宁是我也就是陆少游的老同学,大概被表妹当成了情敌,而我现在联系不上江宁宁,苏梗月又回避接我电话。”   苏庆伟在商场上混了这么多年,何等精明的人物,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怪不得苏梗月整晚都像揣着什么心事,表情阴郁。   他掩着电话瞪视苏梗月道:“梗月,你是不是安排了什么违法犯纪的事情?你表哥对这个江宁宁在意地紧,为了这件事情卖了我好大的人情……”   池城辗转赶到会所的时候,已经是凌晨1点多了,他心急如焚,新换班的值班经理刚上任了不到2周,她也说不清谁是谁,只知道池城手机上这个女孩貌似喝醉了酒,是被一个男人抱着出去的,那个男人看起来为人正派,她也没有上前盘问。   池城怒火万丈,简直想要杀人,什么叫看起来为人正派,她倒是指认一个看起来就为人不正派的客人出来。   池城心急之下对着赶来的会所老总放狠话:“没出什么事情,大家都好说,万一我的朋友少了一根汗毛,你们的生意也不用做了,尤其是你!”池城用阴鸷的眼神狠狠瞪了值班经理一记,新上任的小姑娘被吓得瑟瑟发抖。   池城给陈总打电话,对方的妻子宣称他已经醉酒睡下了。池城一气开到人家门口,大半夜轰隆隆地把人轰起来,直闹得鸡犬不宁。 作者有话要说:   ☆、19   陆少游坐在一室的月光中,正对着横陈在自己床上的醉鬼。   记忆中,这是他少有的和江宁宁长久静默对峙的时刻,尤其是久别重逢以来。   江宁宁一张俏脸烧得通红,眉头紧蹙,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她的婴儿肥还没完全退怯,顽固地在下颚骨上方堆起一个可爱的弧度。   陆少游几乎不敢确认这个看起来跟高中时候没什么分别的女孩儿居然已经是5岁孩子的妈妈了。   虽然她当妈妈不过一年多,还是新手,但看得出来她在努力适应着这个角色,甚至为了挣到更多的生活费,不惜应酬那些来路不明、品行不清的客户,差点陷自己于万劫不复之地。   陆少游想到这里,又有些可恨地咬牙,好赖她还知道给他留个口信。   陆少游陪完客户,到前台结账的时候,方经理笑着跟他说:“陆总,您这就走了?今天江总也过来了,在2楼的包厢,她之前让我跟您说一声,让您等等她一起回去。”   陆少游反应了两秒才想起来这个江总指的大概是江宁宁,据他所知,今天公司并没有安排应酬给她,除非是她自己见的客户,至于等她一起回去……陆少游倒是没把这条信息往桃色的方向思虑,他直觉到了某种不对,大步流星地往二楼的包厢走去,步子跨地大而惶急。   陆少游在门外就听到了江宁宁微弱的呼叫声,“服务生……”   他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一个面目狰狞的老男人一手不规矩地揽着江宁宁在怀中,一手还在喂她喝红酒。   陆少游二话不说,一记重拳将这个意图不轨的男人揍翻在地,抱起神智不清的江宁宁就往外走,离开时犹不解恨地踢了这个男人几脚,昏暗灯光下也不知道踢到了哪里,只听见一声比一声凄厉的痛嚎声。   陆少游站在床头,喝着一杯清水,居高临下地用目光描绘着他床上这个陌生而新鲜的访客。   如果他没有及时赶到,如果他没有及时察觉……现在是不是就换了另外一个形状猥琐的男人,也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的身体。   陆少游被自己的联想激得无名火起!他既愤怒江宁宁没有保护好自己,也愤慨她年纪轻轻就带着一个拖油瓶,把自己整得狼狈不堪。   然而追溯源头,他也不知道该怨怪谁,反正不该怪他,反正,江宁宁是犯了错误的,今晚这件事情更是大错特错!   陆少游放下杯子,刚摸过玻璃杯的手指温凉,他蓦然发现,江宁宁棉质衬衣胸口的扣子是温热的,被她的体温烘热的……   江宁宁陷在无助的噩梦里,挣脱不开,有一双手,来势汹汹,带着万分的恶意,却又轻轻落下,近乎温柔地触摸着她的身体。   江宁宁意识昏沉中,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也不记得前尘旧事,直觉只是要远离这双作恶的双手,却始终动弹不了,只能任人宰割。   江宁宁真正清醒过来是在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水味道充斥着她的鼻端,江宁宁不知道是谁送她来了医院,她也没力气关心,仰靠在病房上,默默地看着天花板开始掉眼泪。   陆少游推门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他的心瞬间软了一下,夹杂着些许的愧疚和心虚。   陆少游咳嗽一声,“你醒了?”   江宁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脆弱又无助,泪水滂沱,说不出一句话来。   陆少游瞥过眼,将手里的粥品放在桌子上,“醒了就吃点东西吧。医生说你的身体没什么事情了,挂完这瓶水,热度降下来,就能回家。你……昨晚接到你的口信,我就赶过去了,那个老混蛋还没来得及对你做什么,你也不用太伤心了。”   江宁宁默默地继续掉着眼泪,昨晚的噩梦还遗留着残影在脑海里,江宁宁一点也不愿意回想,但肌肤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一般发着烧,浑身滚烫。   陆少游的表情看起来并不凝重,甚至称得上有几分轻松,他闲适自得地将买来的早餐分装好,江宁宁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耳鸣出现了幻觉,她似乎还听到了陆少游轻声哼歌的声音。   江宁宁忽然对陆少游生出了怨恨,并且越来越强烈。她明明给他留了口信,她是那么信任他,以为在他周围就能高枕无忧、安然无恙。如果他能早一点过来,再早一点……   江宁宁拒绝去接陆少游递给她的汤勺,她恶狠狠地看着他,“我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你很开心么?”   陆少游愕然,“怎么会?你怎么这么想?”   江宁宁冷冷道:“你的表情告诉我的!陆少游,你觉得这件事情跟你没关系是吗?要不是你在公司搞的乱七八糟的新政策,我会病急乱投医跟那种人去吃饭应酬吗?”   陆少游蹙眉,“你这是什么神逻辑?!据我所知,昨晚的厂商是池城给你牵线的吧,你不去追究他给你找来这种违法犯罪分子,反要倒打一钯胡乱怪罪我么?”   江宁宁口不择言,“你们一个二个都一样,无情无义!我被害成这样,你就开心了?”   陆少游道:“你能认识到池城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也算有收获了。不过你不能乱开炮,迁怒于旁人,尤其是我!你好好想想,冷静冷静,不要这么偏激,那个……昨晚真的没发生什么,那个老男人就搂了下你的腰,就被我踹走了。不信你可以回去问那里的经理,她跟我一起进去的。”   江宁宁将信将疑,昨晚她意识抽离,并不能确切回忆起当时的事情,清晰的记忆断层在她软到在包厢门口的那一刻。如果陆少游是在会所包厢里救出的她,想来那个恶心的男人也不至于在还有第三人在场的情况下,对她做出太过分的事情。   至于昨晚的噩梦,江宁宁选择性地无视了,她宁愿相信昨晚就如同陆少游所说的一般。   陆少游见她的脸色缓和了些,他却沉下了脸,“你是不是一直都这么是非不分、好恶不辨,所以才过得这么糊涂!年纪轻轻非要拖着一个油瓶,为了生计又轻信他人,陷自己于险境,你拿人生当儿戏么?”   江宁宁漠然道:“这不关你的事。”   “不关我的事!那你昨天晚上不要找人给我留口信啊?江宁宁,你到底清不清楚你自己在做些什么,你20大几,不思进取,给自己找个妈妈做,就没为自己考虑过吗。以后别人不会嫌弃江波澜吗?怎么?真等着池城娶你啊,他真心愿意给江波澜当这个便宜爹?”陆少游轻蔑道:“我看未必。”   江宁宁不明白陆少游为什么偏要在这个时候跟她说这些,她闭上眼睛,沉默以对,开始在心中反复默念——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以及陆少游是个精神病,试图给自己洗脑,尽快摆脱这种绝望无助的心境。   池城赶来医院的时候,江宁宁正在拔针,他看上去神情比江宁宁还要憔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池城小心翼翼地轻声问她,“宁宁?”   江宁宁没好气地斜了他一眼,虽然知道池城绝非故意,可人总归是他介绍来的,问他,“你怎么找来的?”   池城说:“我找了你一晚上,宁宁,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江宁宁立马截断他,“你别这副表情,我没出什么事情。只是喝了不干净的酒,发了高烧,幸好昨晚陆少游也在,他送我来的医院。”   陆少游斜睨着一脸心痛又惶急的池城,讽刺地冷冷哼了一声。   池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忙道:“那就好,那就好。”他真心实意地朝陆少游道谢,“谢谢你!陆少游。”   陆少游厉色道:“轮不到你来谢我!你看着四肢也算健全,智力还算正常,怎么会办出这种事情来?怎么,欺负江宁宁孤儿寡母的没人替他出头么?”   池城心道这事情多半还要怪你自己,就因为陆少游对江宁宁态度暧昧、贼心不死,才让正牌女友苏梗月无法忍受,做出这种事情,但这种话没办法在江宁宁面前说。   江宁宁听陆少游这么说,心里觉得很悲凉,她无父无母,无兄弟姊妹,出了这种事情,连找人安慰都没有对象。   池城殷勤地帮江宁宁收拾东西,扶她下床,陆少游在一旁冷眼旁观。   等俩人经过他旁边,陆少游一手擒住了江宁宁的胳膊,道:“就不劳烦池大公子了,我做人有始有终,送她回家。”   池城自然不肯,两人僵持不下。   江宁宁道:“你们两个慢慢商量,我去趟洗手间。”   两个男人冷冽的目光在空气中交汇,互相看不顺眼,虽不至于撕破脸皮,但谁也不肯相让一步。   池城突然笑了一下,“陆少游你是不是还挺得意,觉得自己英雄救了美?对比我这个犯错的恶人特别有优越感啊?”   陆少游淡定回道:“这是事实。”   池城沉吟了下,说:“我之前将给宁宁介绍甲方的事情拜托给了苏庆伟,而我昨晚才知道梗月她主动揽过了这件事情。陈致远看着文质彬彬,却是圈子里有名的老色鬼。你说梗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总不能是因为不喜欢江宁宁当她表嫂吧?”   陆少游实没想到还有这一节,对池城的嘲弄之心荡然无存,脸色黑的可怕。   “陆少游,我并不怕多一个竞争者。”池城好整以暇地理了理衬衫袖口,继续道:“只是希望你早一点认清心意,摆明态度,像这样吃着碗里惦着锅里的,吃相太难看!梗月她这么做也全是因为你!”   陆少游突然放弃了跟他的僵持,拔脚往外走,嘱咐他,“你送江宁宁回家吧,江波澜还在她邻居家里。”   池城用莫测的目光紧盯着陆少游离开,他回头去找江宁宁,在病房和走廊里转了两三圈也不见人踪影,护士告诉他江宁宁早已经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20   江宁宁在陆少游和池城僵持的时候,从医院尿遁。   虽然陆少游的保证给了她莫大的安慰,但心理阴影仍然不小,身体也跟着虚弱,她先去姨家接了江波澜回家。   江波澜近来越发会看人眼色,他摸摸江宁宁的脸,“妈妈,你生病了?”   江宁宁道:“是啊。因为你不听话,所以妈妈生病了。”   江波澜并不相信她这种哄骗更小孩子的鬼话,他知道人生病是因为打被子、淋雨等“不听话”的行为,他说:“你去医院了吗要打针才能快点好起来。”   江宁宁抱着他小小的身体在怀里,听他用稚嫩的童音说着暖人心的话,感觉到了莫大的安慰,仿佛一切的苦难都是值得的。   江宁宁动情地把儿子搂紧,亲在他胖嘟嘟的小脸上,“儿子,妈妈爱你。”   江宁宁虽然是一个很年轻的妈妈,但遵循传统教养,很少和他亲来爱去的。   江波澜有点羞涩地撇开了头,“你真肉麻!”   江宁宁跟上峰陆少游请了两天假,但不到半天时间,她又跑回公司上班来了,一个人待在家里更容易胡思乱想、疑神疑鬼,上着班虽然也神思不属、精神恍惚,但身处熟悉的同事之间总是多几分安全感。   陆少游总算发扬了一回老同学之间的情谊,不仅对于那晚的事情只字不提,并且在工作安排上做了调整,应酬会见客户一类一律不让江宁宁插手。   江宁宁不知道那晚的事是有心人算计,只当是自己倒霉,外加池城办事不牢,介绍了不清楚底细的客户给她,尽管池城之后一再地道歉赔罪。   可通过这件事情,江宁宁对池城表现出来的热情有了疑虑,觉得他似乎也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在乎自己。江宁宁之前一直在微风中摆荡的心终于定了下来,不谈陆少游,池城也是不适合他的,自己应该跟他保持距离才是。   不要说池城,就是办公室邻桌的 都察觉到了这种差异,她感叹道:“可真有意思,迟公子在你这里受了憋,他妹妹也不来了,少了这对兄妹花,上班的日子无聊多了。”   神秘兮兮地加入讨论,“会不会是陆总监和池公子的妹妹分手了,所以迟公子也吃了瘪了。”   不明所以,满头疑惑地看着他,“这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再说了苏小姐那么娇俏的一个大美人,又这么黏陆总监,他也舍得分手?”   “你们女人不懂,男人是需要空间的,越成功的男人需要的空间越大。像陆总监这种人生赢家,怎么受得了他那个鼻涕虫一样的女朋友,我早就不看好他们两个了。是吧,宁宁?”   江宁宁面无表情。   问:“那这两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关系啊?”   看着江宁宁阴沉沉的脸,怂道:“没什么关系,我瞎掰的关系。”   “嘁!”   江宁宁下午班上到一半,幼儿园的张老师又打来电话,江波澜又跟人干起来了,对象还是他那个缠缠绵绵的老冤家——陆阳。   江宁宁赶到幼儿园,陆阳的家长还没来,陆少游不是他的第一监护人,并没有接到通知。   这一回事情看起来有些严重,江波澜这天继续偷渡了小乌龟跟他一块上学,他还很大方地借给陆阳照顾,结果   被他弄丢了,小朋友们去了一趟公园放风,回来乌龟就不见了。   两个小孩眼睛红红的,情绪都很低落,白生生的小脸蛋上各自挂彩,衣服也七零八落的。   江宁宁没想到会碰到娄双宜,年过半百的她并不显老态,她正心疼地把陆阳搂在怀里,宝贝长宝贝短的,衬地一旁的江小胖像没妈的野草一样可怜。   娄双宜乍一见江宁宁,瞪大了双眼,目光在江波澜和她之间来回扫射。   江波澜看见江宁宁像受压迫的百姓见了解放军,从椅子上跳起来炮弹一样扑向她的怀抱,“妈妈。”   江宁宁摸摸他委屈的小脑袋,又把他搬回椅子上,“坐好,伤到哪里了?”   这下不用再怀疑了,娄双宜也诧异年纪轻轻的江宁宁何以有这样大一个小孩,不过她并不关心,只是对这个打伤她外孙的小孩更加厌恶,她恶狠狠地瞪了这母子俩一眼,说:“怪不得这小孩这么没教养!原来是你生的啊,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陆阳你以后再不许跟这种野小孩玩。”   江宁宁对娄双宜的感觉有些复杂,小时候是畏惧伴着讨厌,后来发生的很多事情,让这种感情变成了惶恐和心虚。面对娄双宜的发难,她没有搭腔。   江波澜却比谁都还精,吃不得亏,刚刚就憋了一肚子委屈,现在有人撑腰,立马不干了,他弯过腰挥起胳膊就打了娄双宜一下,“不许你骂我妈妈!”   娄双宜微楞,下意识让了让身子,江波澜的拳头就落在了她怀里的陆阳身上,陆阳本来就是个娇气的孩子,又坐在娄双宜怀里,好容易止住的哭声又呜呜响起来。   娄双宜大怒,很凶地推了江波澜一把,“你干什么?!小小年纪就这么流氓,长大是想挨枪子吗?”   江波澜被她推的一个趔趄,从椅子上掉下去,江宁宁伸手没拦住,只听“咚”地一声,江波澜的额头碰在坚硬的瓷砖地面上。   江宁宁吓坏了,忙搂起江波澜来看,江波澜的额头上撞得通红一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了包,他倒是没有哭,气急了地瞪着娄双宜,也不敢再贸贸然跟实力悬殊的大人动手,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江宁宁。   江宁宁心疼地替江波澜揉着额头,有些冒火,“你怎么能打孩子?!”   娄双宜视这对母子为眼中钉,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过分,“我不过推了他一下,那也是这小孩先来打我家陆阳的。再说了我就是打了他,也是帮你教育了小孩。一屋子丧门星,呸!”   江宁宁轻轻捂着江波澜的耳朵,“你非要说话这么难听吗?还有孩子在呢。”   “嫌别人说话难听,你们倒是做几件干净清白的事呀。”   江波澜的额头肿起老高,江宁宁越揉越冒火,“孩子招你惹你了?你下这么重的手?江波澜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娄双宜冷笑,“小孩脑子坏还要赖我身上么?这小孩怎么跟着你姓江?孩子爸爸呢?呵呵……不会真是个野种吧?”   江波澜正是敏感的年纪,听不得别人说他没爸爸,更何况是这个讨厌的老太婆,一直欺负他和妈妈。   他年纪小,不知道怎么用语言攻击对方,只好又一次抡起了小拳头,“不许你欺负我妈妈!”   江宁宁把他牢牢抱在怀里,“江波澜,听话,别过去,不要命了。”   江波澜挣扎着要过去,突然呜呜地伤心哭起来。   娄双宜大概也觉得欺负一个膝盖高的小孩意思不大,停止了攻击这对母子,双方暂时偃旗息鼓。   幼儿园的张老师拿来了医用的碘酒棉签,江宁宁替江波澜全身重新细细检查了一遍,抹好药,他小额头上的包肿得发亮,还得去一趟医院。   江宁宁正在收拾药箱,她一个不察,江波澜就脱离了她的桎梏,娄双宜带着陆阳正在往外走,江波澜跑过去抱住娄双宜的手小狗似的狠狠一口咬下去。   娄双宜吓了一跳,手上用力一挥,江波澜再次狼狈摔在地上,娄双宜也气得够呛,用脚踢了地上的江波澜一脚,“找死啊你?!”   江宁宁冲过来一把推开娄双宜,“疯了你!踢一个小孩子?!”   娄双宜被她推得重心不稳,也摔倒在地上,质料考究的连身裙被撕开了一大道口子,娄双宜一辈子养尊处优,几乎从没这么狼狈过,她爬起来就去抓江宁宁的头发,两个女人瞬间揪成一团。   陆少游赶到医院的时候,像一般男人那样因为婆媳矛盾引发的烦忧达到了顶点,他去急诊科遛了一遍娄双宜女士。   娄女士身高力壮,下手果断,加之有司机在一旁帮衬,是取得胜利的一方。脸上挂了几处小彩,陆少游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基本恢复了贵妇人的仪态。   娄双宜见到儿子,眼圈一红,终于等来了主心骨和靠山,“少游,你来了。江宁宁她……你看她把妈妈抓的!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阳阳被她那野孩子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你怎么都不跟我说,让她江宁宁这么欺负我们家人?!”   陆少游淡定地帮她把手包收拾好,递给她,“就脸上这处伤吗?要住院观察吗?”   娄双宜欣慰地接过手包,“医生说不用,只是脸上这伤还不知道以后怎么样呢?哎呦我这脸!”   一旁的医生插话道:“娄太太,您放心好了。这种程度的伤好后是不会留痕迹的,我给您开了药,您按时服用。”   娄双宜不放心地叮嘱,“把去疤痕的药开点好的给我。”   “好的。”医生笑笑退了出去,司机跟着她去领药。   陆少游送他妈下楼,按了电梯,自己却不进去,娄双宜诧异地看着他,“不进来?”   陆少游笑笑,“楼上还有一个,摔折了胳膊,我总得去善后吧。”   娄双宜恨声说:“她活该!你别去,让老王去。赔她点医药费得了。”   陆少游摇摇头,“桡骨远端骨折,你也够手狠的。江宁宁还要住几天院,妈,忘了跟你说,她现在是我公司的下属。于公于私我都该去看她。”   娄双宜脸色骤变,要再说什么,他儿子紧按着电梯的下行键,已经把她送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21   江宁宁坐在病床上,气乎乎的!   印象中脱离童趣之后,她就没跟人这样泼妇似的打架过,仅有的几次口角也概半跟娄双宜有关,所谓的天生八字不合,更何况她们之间还有着说是天堑也不为过的实实在在的仇怨。   就这样,她还在肖想对方的儿子,实在是毫无理智可言。   江宁宁想着想着,又不大气了。换了她是娄双宜,对着自己也是绝无好颜色的,如果稍稍迁怒一二,杀了自己眼不见心不烦的心都有,在打架时失手把自己推下楼梯,摔成骨折实在算不上什么大事。   陆少游刚才过来替换走了无辜蒙难的幼稚园老师,他安顿好自己,出门一圈回来,表情称得上如释重负,看了她一眼,说:“还好,都不算太严重。”   江宁宁知道他出门干什么去了,只是诧异他居然又回来了,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吊在胸前的胳膊随着身体的动作轻轻晃了晃。   陆少游看着她包扎完美的胳膊,补充道:“医生说你这症状算轻的,你年轻,恢复起来也快,不会有什么后遗症。当然,如果有,那也是我们共同要面对的事情,不会丢下你一个人。”   江宁宁微低着头,眼眶有些湿润,“不会丢下她一个人”——说的真好听,正因为太动听,哪怕她想开口讽刺他根本没有这里立场说这种话也根本做不到,可还是舍不得开口反驳。   江宁宁用一只手往下捋裤子的时候,无比庆幸自己伤的是手,而不是腿,她既无父母姐妹,也没有爱人男朋友,如若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要一个陌生人帮忙解决生理问题,那真是太悲哀了!   江宁宁刚庆幸完,就悲剧了,一只手脱裤子或许不成问题,但原样穿回去却成了难题。她还没来得及换病号服,紧身的牛仔裤卡在了圆润的大腿根上。   江宁宁憋红了脸,努力回想着网上不用手穿裤子的达人视频,将两条腿扭成了麻花,借助左手奋力向上的撕扯,成效依然不大,棉质轻柔的小短裤是提回原位了,牛仔裤在因久坐微微发福的屁股下扎了根,难以逾越这两座大山。   门外响起了陆少游的叩门声,“江宁宁……要帮忙吗?”   江宁宁惶急地喊,“不用不用,马上……就好了。”   ……   5分钟过去,叩门声再次响起,“你确定不用帮忙?”   江宁宁的音量堪比蚊子声,“麻烦你帮我递一条浴巾进来,或者大一点的毛巾也可以。”   陆少游犹疑问:“你要毛巾干什么?你到底怎么了?这个时候要什么面子,万一伤了手怎么办?”   江宁宁急躁,“别问了,还是拿浴巾吧,拜托了。”   门外的人迟疑了下,还是转身离开了,大概在医院找一条干净的浴巾来也是不容易的事情,不过陆少游应该能办到。   门很快被再次推开,陆少游飞速地瞟了江宁宁一眼,镇定地垂下眼睑,递给她临时从床上撤下来的床单,“将就下先用这个吧。”   江宁宁已经不知道拿什么表情面对这个人了,既然陆少游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她也只能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冷静无比地接过床单,陆少游退后一步,江宁宁用力摔上门,用巨大的关门声彰显她内心秘而不发的愤怒!   江宁宁别别扭扭地套着“半身裙”出来,陆少游不知道从哪又弄来了一套床单,正在帮她铺床。   江宁宁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少游如此居家的一面,他做事情一贯认真,铺个医院床单也动作优雅缓慢,神情一丝不苟。江宁宁如此心力交瘁之际,也忍不住暗暗欣赏,然后…...默默走过去帮忙,敢情他动作优雅缓慢只是因为他不会,抚了这头,翘了那头,江宁宁一只手也比他强了不少。   铺好床,江宁宁坐在一堆被单里,陆少游坐在她床头,两人一时都默默无语。江宁宁偶一抬头,发现陆少游正看着她,用一种说不出来的眼神,如果换了一个人,江宁宁会理解成是深情凝视,但是陆少游……   陆少游的视线被捕捉到,也丝毫没有撤回的意思,他换了个姿势坐,继续看着江宁宁,一副酝酿着要跟她说一番重要的话的样子。   正在此时,江宁宁的手机哇哩哇啦地响起来,做服务工作的,来电铃声可以不悠扬,但务必足够吵闹惊耳!江宁宁下意识地蹦起来,用一只手神速地拉开手包掏出手机,是江波澜。   江波澜没有跟着来医院,被幼儿园的其他老师送回了家,他在梅阿姨家坐不住,吵着要来医院,梅阿姨没理他,小竹笋看他可怜,偷偷帮他拿了奶奶的手机。   “妈妈。”江波澜一副泫然欲泣的腔调。   江宁宁安慰他,“妈妈没事,妈妈好好的,哈哈,你吓坏了吧,好好待在梅奶奶家,我明天最迟后天就回家了。”   “妈妈,我要去医院看你,我要和你在一起。”江波澜已经在轻轻啜泣了,江宁宁从台阶上摔下去的时候,他都吓坏了,虽然周围人包括妈妈都在安慰他没什么事情,可他知道他们只是在哄小孩。   江宁宁继续安慰他,“你来医院干什么呢?你不是最讨厌这里吗。妈妈现在也没办法照顾你,我们波澜是个小男子汉对不对,这种时候要乖乖听话啊。”   “妈妈,我不要你照顾,我可以照顾你,妈妈。让我去看看你……”   母子两个一个呜呜哭着坚持要过来,一个哎哎劝着不叫他过来,一通电话搞得凄凄惨惨、鬼哭狼嚎的。   陆少游立在一旁听了一会儿,他接过江宁宁的手机,“江波澜,想过来医院就不要哭了。”   江波澜骤然停声,打了个隔,“你......你是陆叔叔吗?”   “嗯,把你的小书包准备好,我这就过去接你。一会儿要是让我看到你跟小姑娘似的哭哭啼啼,我就不送你来医院了。”   陆少游把挂断的电话还给江宁宁,江宁宁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你把小孩子带来医院干什么,我也顾不上看他。”   陆少游抖抖外套往外走,“江波澜在家也不安心,让他来跟着你也好,省的老是调皮捣蛋给你惹麻烦。我反正一个也是放,两个也是赶……”   ……   江波澜果然是一个很懂眼色的小孩,他好不容易蹭进医院,先是热烈关切了他妈妈的病情,被告之无需担心没有大碍之后,就乖乖地在一旁翻起他的连环画。   平日里要喝水要上厕所的花样繁多,嘴巴也停不下来,今天难得一直坐在小沙发上没动,只在陆少游出去的时候才神神秘秘地问江宁宁,“妈妈,池城叔叔怎么没来?”   江宁宁摩挲着手机屏幕,池城刚发了短信要过家里去看他们,被她搪塞过去了,她暂时不想看见他,更不想这个样子被看见。“池城叔叔不知道妈妈在医院啊,波澜,你答应妈妈一件事好不好,不要把妈妈住院的事情告诉池叔叔?”   “为什么呀?”   “呃......因为妈妈打架输了啊,很丢脸对不对,你打架输了也不想被别人知道对不对?”   “哦”江波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可是你说过,不能跟小朋友打架,不管跟谁打架或者被打了,都要告诉你。”   “江波澜!”江宁宁提高了音量,这破小孩就是难缠。   “我知道了。”   房间安静了20秒,江波澜继续问,“你是要和陆叔叔谈恋爱吗?”也不等人回答,他接着自言自语说:“我其实也不太讨厌陆阳,但是陆叔叔的妈妈看起来很讨厌你啊!”   江宁宁觉得膝盖中箭,现在的小孩子真是不要太敏锐。她顿了下,问,“那你自己呢?你喜欢陆叔叔吗?”   江波澜酷酷地说,“不知道,他是陆叔叔的时候我挺喜欢的。”   江宁宁被这鬼灵精怪的小孩饶得有点晕,“那他现在不是陆叔叔了吗”   江波澜叹气道:“其实幼儿园的老师们都说我和陆阳长的有点像。就是他太瘦了。”   江宁宁下意识吐槽他,“是你太胖了吧?”   江波澜最近开始有了一点美丑观念,很不喜欢别人说他胖,偏偏江宁宁最爱捉他的短,他闷闷地一扭头,再不理他妈妈了。   江宁宁又逗了他两句,也就放弃了,她静下来,细细思考,发现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可小觑,就江小胖子,刚刚这番话,多大的信息量啊,难道是遗传的力量?   陆少游停驻在半掩的房门口,听到里面那两母子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一席重要的谈话,笑着摇摇头。   晚上,被说胖了不开心的江波澜还是没忍住诱惑,跟着江宁宁喝了一碗瘦肉粥,江宁宁这回很识趣,没再打击他,陆少游给他分了一小碗,剩下的自己包圆了,快10点的时候,等这一大一小相拥着在病床上睡着,陆少游才把熟睡的江波澜拎起来往外走,已经是深夜,苏梗月打来了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   ☆、22   “少游,你在哪?”从昨晚到现在,苏梗月一直没跟陆少游联系,她的日子并不好过,表哥和她父亲将她训成了渣渣,不是她母亲拦着,池城简直要动手打她。   她鲜有这么长时间不联系陆少游的,声音莫名透着一股心虚。   陆少游的声音听起来还算平静,他睨了一眼安全座椅上的小胖子,低声道:“我在你家附近,出来吧,在门口等你。”   苏梗月被父亲下了禁足令,可这一点也不能阻止她深夜溜出来会情郎的心愿,她想可能陆少游并不知道江宁宁发生的事情跟她有关,亦或者陆少游并不那么关心江宁宁的死活。   无论如何,陆少游头一次深夜约她相会,总不会跟那个扫兴的女人有关,苏梗月急急忙忙地试了小半个衣柜的服装,才匆匆选定,她踏着月色出门,陆少游那辆熟悉的汽车头果然就在大门外。   苏梗月过去温柔地拉动车门,没有拉动,从背后传来一声男人的轻笑,“这边。”   陆少游站在不远处的一颗榕树下,在月光的阴影里抽着烟,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红色的光点微微晃动着。   苏梗月觉得自己饱受煎熬的一颗心彻底放进了胸腔里,她讶异问:“少游,你怎么抽起烟来了?”说罢作势挽了个撒娇的姿势,要从他嘴里衔过烟嘴来。   陆少游偏了下头,掉落的烟灰烫了苏梗月一跳,她娇嗔斥道:“少游!”   陆少游冷冷问:“疼吗?”   苏梗月有些迟疑地说,“疼……”   陆少游阴沉道:“还有更疼的。”   他倏地擒住苏梗月的手腕,将火红的烟蒂停在她的皮肤上方,“对你这么蛇蝎心肠的女人,按个烟头印想必是相得益彰。”   苏梗月感觉到烟头那迫人的热度,而陆少游的表情前所未有的陌生又狰狞,她吓得完全失声,也不敢挣扎,良久才反应过来要求饶,“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因为太爱你了。我爱你啊,陆少游,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陆少游嗤笑道:“爱我?!呵,你出门都不照镜子的么?还是你那个婊子妈妈没有教你怎么认清自己,就你,也配来爱我?”   苏梗月又怕又痛,她惶然地看着突然变脸的陆少游,语无伦次地求饶,“少游……少游……”‘   陆少游突然暴怒道:“不要叫我的名字!”他挥手将苏梗月推倒在地,又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来仔细擦着手,好像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你母亲勾引我姨父,你们母女俩在我妈此生最讨厌的人名单中大概能挤进前五,而在我这里。恭喜你荣升到了第一位。你好歹跟了我这么久,我什么能耐你很清楚,我警告你,不要再试图靠近江宁宁一分一毫,否则不光是你,就是苏庆伟、池靳娟,包括你们家的狗,我都不会放过!我陆少游说到做到。”   陆少游踩灭了扔在一旁的烟头,看了看车内缩成一团静止不动的小胖子的暗影,抬脚就要走。   苏梗月萎顿在一旁,忽然发出了似哭又似笑的声音,“我早该知道的,男人变起心来,比什么都更可怕!你现在看她是千好万好,我自然成了糟糠,我是蛇蝎心肠,她心地善良。可你也不想想,江宁宁是看上去那么简单的吗?年纪轻轻就带着一个孩子,一边勾着我表哥一边还冲你使了这么大劲。哈哈,我还真是甘拜下风啊,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连只破鞋都上赶着要捡着穿?”   陆少游离去的脚步停了一瞬,他没有回头,看着前方径直道:“你不要误会,我们上演的并不是什么喜新厌旧负心汉的狗血戏码。我从头到尾对你和你那对父母就只有一种感情——厌恶。否则我也不会拉你来演这场戏。”   苏梗月失神地喃喃:“演戏?”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和你这种无才又无德的女人在一起?这么说吧,你和江宁宁在我妈心目中的‘地位’大概在伯仲之间,有了你这个‘珠玉’在前,以后江宁宁嫁进陆家想必要顺畅很多,少受不少委屈。呵,就这一点,还真得感谢你的友情出演。另外,收收你那泛滥又贫瘠的想象力,江波澜,他是我的儿子。”   陆少游回到车上的时候,发现侧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隙,有夜晚的凉风钻空子跑进来。   陆少游眉心紧蹙,有些话并不适合孩子听到。他回头瞄了一眼,小胖子装睡的姿势还挺熟练,只是一边不自然微微翘起的嘴角彻底出卖了他,陆少游暗思自己刚才有说什么值得他开心的话吗?莫非……   陆少游暗沉在水底整晚的心终于得以露出水面,浅浅呼吸。他的嘴角也不自觉扬起一个弧度,神态跟后座的儿童如出一辙。   陆少游回到陆家已经是后半夜了,他也没有劳动他人,自己领着江波澜洗洗涮涮,江波澜这会儿是真瞌睡来了,站着站着都能睡着,陆少游给他小心冲着身上的泡沫,一个不留神小孩就往地上出溜,额头差点磕在大理石的浴缸边上,陆少游赶紧一把捞住,厚重的花洒头砸在他的手腕子上,没有伤到骨头,但淤青了一大块,陆少游直感叹带个孩子原来这么不容易。   家里的儿童房陆阳在睡,鉴于两个小孩刚打了架,虽然江波澜不是很讨厌陆阳,陆少游还是带着江波澜跟自己一起睡了。   娄双宜一早听保姆说,陆少游昨晚带了个陌生小孩回家的时候,心里就疑云大起,等她掀开儿子的被窝,差点没气抽过去。   娄双宜自从听闻江宁宁和自己儿子一间公司,疑云大起、坐立不安。尽管知道就这件事情,自己丈夫绝不是个好的倾诉对象,她还是忍不住向陆炳生求证,果然陆炳生不仅证实了江宁宁的确在陆少游手下工作,而且父子两个齐心瞒着她,什么居心,她简直不敢深想。   娄双宜颤抖着双手翻过小胖子的头,那张熟悉的小肥脸映入眼帘,娄双宜双手捂住心口,惊呼一声,“作孽啊!”   陆少游在他妈闯入房门的时候,就已经醒过来了。他淡定地起身,帮江波澜盖好被子。   娄双宜揪着被子一角,不让他盖,“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气死你妈我吗?”   穿着一个小背心光在床上的小朋友不舒服地蠕动起来,眉心攒起一个小疙瘩,陆少游从橱柜里另拿了一床薄毯,对折盖在他身上。   娄双宜被无视地抓狂,一边去掀江波澜身上的毯子,一边怒吼:“你倒是说话呀!这种野孩子,别想在我家出现!”   陆少游轻轻地抓住他妈妈的胳膊,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他不是什么野孩子,妈,你不觉得他长得很像我……么?”   娄双宜保持着双眼圆睁、张口结舌的姿势,一时间被儿子这种暗示吓傻了。   陆少游并不理会自己在家投下了一颗怎样的重磅炸弹,他自己还照常上着班,却擅自做主给江波澜请了长假,每天一早将小胖子带到医院,晚上再抱着睡着的小胖子回家。   江波澜起初了还啧啧称奇兼且闹了一点小脾气,他年纪虽小,但爱憎分明,拒绝住在陆阳奶奶这个大坏人家里,但抗议无效,更何况每天都在陆叔叔怀里醒来,其实感觉不坏,江宁宁对他教养严格,鲜少允许他粘着妈妈睡。   娄双宜对这对形同父子般每天在家里招摇进出的两人感情复杂,在起初的错愕、惊异、不可置信、不知所措的适应期后,尽管她对江宁宁依然一千一万个讨厌,但对江波澜却猛然迸发了连她自己都抑制不住的好奇与关爱。   隔着一道花厅,娄双宜颇有些鬼祟地从沙发靠背后往餐厅张望,陆少游喝了半杯牛奶,又掺了半杯豆奶进去混着喝,江波澜跟着有样学样,小嘴一圈豆白,一副滋味好的不得了的样子。   娄双宜看一会儿叹一回气,喃喃问文姨说:“你说这孩子长的跟少游是有那么几分相似哈,可是这时间也不对啊,难道这孩子真是少游的?”她的声音既轻又惊慌,生怕被人听了去。   文姨劝慰她道:“是与不是的少爷肯定最清楚,他既然这么喜欢这个孩子,这孩子长的又像他,八成就是了。”   娄双宜心里其实也信了八成,如若这孩子不是他跟江宁宁生的,她不相信陆少游能对江宁宁跟别的男人生的孩子这么和颜悦色。只是,这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陆少游为什么一直瞒着自己?况且,这孩子的妈是江宁宁......在这个世界上,她唯二不愿意陆少游娶进家门的女人,就是苏梗月和江宁宁,她们两个都有一个当小三的妈,一个害得自己妹妹家毁人亡、郁郁而终,一个无耻地勾引自己丈夫,那段往事是她心头永恒的伤痛。   文姨笑着跟她说,“你看波澜那样,小少爷小时候也爱拿油条蘸白糖,被他爸爸说了多少次也改不过来。”   娄双宜看着那边,江波澜嘴边的堆积物又多了糖,陆少游拿湿巾帮他轻轻揩去,江波澜也知道有点不好意思,红着脸不动嘿嘿笑。她忍不住跟着笑起来,这孩子真心逗趣,长的神似少游川航两兄弟小时候,性格却比他们更活泼讨喜。 作者有话要说:   ☆、23   陆少游压缩了上午的工作,趁着午休匆匆赶到医院,推开病房门,他一路微微荡漾的心情瞬间跌落平地。   池城大喇喇地靠坐在床头的沙发上,闻声抬头,目光不善地看着他,像是在挑衅某个外来的入侵者。   陆少游饥肠辘辘,房间里这三个人和美的午餐却已经到了尾声。   池城趁江宁宁不查,将小胖子碗里的青菜夹到自己碗里一口吞下,哄他道:“波澜真乖,青菜都吃光了,还有一点点胡萝卜,也都吃了吧,吃完啦叔叔给奖励。”   江波澜见好就收,埋头把碗里的饭扒地飞快,“嗯嗯,我吃完了。”生怕被他妈抓住小辫子。   江宁宁看到陆少游进来,莫名地生出了一点心虚,干咳道:“你怎么过来了?吃饭了吗?”   陆少游回她,“怎么?你一个病人还要操心待客是吧?”   他待客二字音落地极重,讽刺意味十足。   偏偏有人打蛇随棍上,池城顺势接过话头,“你好好躺着,少操这些闲心,这不是有我在嘛,一定能将陆少爷招待好了。   陆少游一口老血梗在胸口,闷声道:“不必了,我吃过了。”   江波澜起初是背着房门口坐,这会儿才发现陆少游过来了,他放下碗,欢呼一声,“陆叔叔,你来得太好了!你跟我下跳棋吧,本来池叔叔买来是跟我玩的,可妈妈也要下,池叔叔就不带我玩了。”   陆少游瞟了一眼床头柜上唯一一副跳棋,对江波澜说:“你妈妈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无聊地很,你是个小男子汉,让让一个女孩子也没什么。况且跳棋只有一副,这样吧,让你池城叔叔带你原样的再买一副来,这样大家就都有的玩了。正好,我跟你妈妈有工作上的事情要谈。”最后一句说的凝重又严肃,他盯着池城,示意他识相一点,不要妨碍他们的公务。   池城被他这种吩咐下属一类的口吻弄得胸闷,偏偏江宁宁对工作又极度上心,她着急问:“是宁世的单子出了什么问题么?我第一次独立完成一个项目,心里没底的很,偏偏又伤了手,只能又麻烦你……”   池城听得郁闷,索性带江波澜出门,他将病房的门大开,又故意大声交代护士道:“我有点急事出去一趟,里面的孩子妈妈拜托你多看顾,我一会儿就回来。”   护士探了下头,疑道:“则不是还有人在吗?”   池城道:“他是孩子妈妈公司的领导,来谈工作的,一会儿就走。”   小护士啧啧称奇,嘀咕着“现在滴领导可真够恐怖滴!”   池城和江小胖牵着手远去,房间里却骤然安静下来,陆少游好整以暇地坐在半躺着的江宁宁身侧,看着她却不说话。   江宁宁也不说话。   过了半晌,陆少游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道:“真是的,放在眼皮子底下也不让人安心。”   江宁宁被陆少游时不时这种逾越暧昧的亲密话语,弄的心里起了一个疙瘩,不时蹭地心里痒痒的,但更多的还是疼痛和负担。   她低垂着头,故作轻松道:“你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医院有医生,病房有护士,就连江波澜也要谢谢你帮我带着。唉,真是难得有这么一段不用上班不考虑生计也不用操心孩子的日子。波澜他在你们家,你妈妈没为难......你们吧?”   陆少游道:“他跟陆阳两个小家伙早又凑到了一堆,你看他的样子像是在我们家受欺负了么。”   “那就好,谢谢你。”   又是半天的无语,江宁宁其实有很多话想跟陆少游说,工作上的、私下的,可是这会儿她病着躺在床上,并不想谈工作,至于私下的,身份不对,也就不剩什么好说的了。   “江波澜长的不大像你。”陆少游立在她床头看了半天,末了来了这么一句。   江宁宁的心再度鼓噪起来,这一回是紧张的,她谨慎地回答,“嗯,儿子跟妈妈长的不像的也多,何况他还小,看不太出来。”   “哦,是么?还是说,波澜长的像他爸爸?”   江宁宁含糊道:“也许吧。”   陆少游冷哼了一声,“也许?江宁宁......你转学离开那会儿是高二还是高三,年纪不多16、7岁,江波澜今年几岁?那时候你在我面前是多乖的一个三好模范生啊,一副眼里只有学习读书的清高样,我不过偷亲了你一口,你掌掴我也就罢了,还硬是半个学期没同我说话。怎么?遇到了波澜的爸爸,原则变得这么彻底,未婚妈妈都愿意承受。这么在你心中分量这么重的人物,你不记得样子了?”   江宁宁无以反驳,只能硬着头皮说:“正因为分量太重,所以不愿意回忆。”   陆少游呵呵一声,也不知道信了没有。江宁宁莫名有些紧张,捞起床头的杯子,小口小口抿着,一杯水很快见底。   陆少游走过来弯腰拎起她的杯子,帮她蓄满,又递还给她。江宁宁的“谢谢”二字还在嘴里打转,陆少游突然又神乎其外地来了一句,“江波澜倒是长的有些像我!”   江宁宁手一抖,没接稳水杯,幸好陆少游眼疾手快一把稳住,“小心点。”   “对不起。”江宁宁的声音自己听起来都过于干涩,她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陆少游状似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抱歉的,是我照顾不周,你拿好了。江波澜长的像我这件事情,可不是我说的,我们家文姨和我妈看出来的,不然你以为我这么放心把江波澜往家里带?”   江宁宁很勉强地笑笑,“挺巧的哈。”   陆少游在她床头的沙发上坐下,正色道:“天下哪有那么多赶巧的事情,多半是人为的。当然,要不是时间对不上,我差点要以为江波澜是我的儿子了?”   江宁宁无语,“怎么可能?!”   陆少游无限扼腕地摇摇头,“是啊,不可能。亲你一口你也不会怀孕。那个时候还是胆子太小,要不然,我们俩的孩子只怕比波澜还要大点。”   江宁宁这下是彻底无语了,什么叫他们俩的孩子?拜托,他们那个时候只是高中生而已好吗!就算当初他们两家之间没有那么多龃龉和仇恨,就算她那个时候抵挡不住陆少游的一再勾引和他早恋,他们俩也不可能整个孩子出来好吗?   陆少游斜睨了她一眼,“怎么,你觉得不会?我倒是很遗憾呢。”说着他凑近身踢,像是要弥补上年少时因为胆小留下的怅惘,以一个成熟男人的姿态,霸道张狂地用手挥开荡在空中的输液管,探过身子快准狠地吻在江宁宁的嘴角。   落脚有些偏,陆少游稍稍调整了下姿势,很快就用他炙热的双唇包裹住江宁宁的......这一次不再是毛头小子般浅尝辄止、一碰即撤式的,江宁宁推拒的右手被他轻轻擒住了禁锢在胸前。   江宁宁在这种气场高下立见的当下,再次悲哀地发现自己这些年果然都长进到狗肚子里去了,她生病康复中的身体这会儿特别孱弱,身体发软,脑子发晕,连摆脱一个讨厌的吻都做不到......   还是陆少游率先停止了攻击,他额头抵着她的,江宁宁烧红滚烫的脸颊热度传染到了他的脸上,陆少游轻轻摩挲江宁宁被他握在掌中的右手,赶在她发难之前抢着说:“你力气变小了嘛,以前打我巴掌的时候还挺狠的。”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这下彻底捅了马蜂窝。   江宁宁扬起头,双目圆睁,恶狠狠地瞪着他,表情很凶,眼神夹杂着一二分委屈,一双眸子亮而水润,呃,似乎过于水润了一些,仿佛他再多说一句,她就能马上滚出一条泪沟来。   陆少游讪讪地抬手,用拇指温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泪花,“对不起,是我不对,你别生气。我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   江宁宁忍着眼泪,倔强地看着他,质问,“你不是欺负我是什么呢?你明明......”   你明明有女朋友的,你的女朋友还相当讨厌我,恨不得时时守在公司防我跟防贼一样;你明明拒绝了我的,嘲弄过我的痴心妄想,还整天在公司秀自己的正牌女友提醒注意分寸。现在,你这是又在干什么呢!   “你耍我很好玩吗?”   陆少游收起讪笑,敛色道:“之前是我不对,我没有要耍你,也没有要欺负你。我跟苏梗月几天前已经分手了,我现在是单身,而你......既然我们彼此有意,我以为亲你一下你不会介意。”   江宁宁被气笑了,“哼,彼此有意,你哪只眼睛看出来我对你有意了?”   陆少游想要逗她说,两只眼睛都看出来了。可又怕再惹恼她,只得低声下气道:“对不起,是我不对,以后不会了。”   江宁宁借机哭了一场,停下来的时候,病房里像坟墓一样安静,陆少游安静地听着她哭,不时帮她递张纸巾,期间还按铃让护士来换了一次药。   年轻的小护士进门看这架势,以为江宁宁是被“领导”骂哭的,立即主持正义道:“饿说你则过领导,也太霸道捏,人都病成这熊样了,你还跑到医院来骂她,太不像话捏。有什么工作出了院再谈嘛,姑娘,你别哭捏,他再骂你我就让他出替。”   江宁宁一边哭的抽抽噎噎的,一边说:“谢谢,不关他的事。”   “怎么不关他的事了,他一来你就哭了,你则个领导真是太造孽捏!” 作者有话要说:   ☆、24   娄双宜踏进江宁宁病房的时候,心情不可谓不复杂,本来江宁宁被她打进了医院,她心里是很有几分窃喜和得意的,更是从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来“探病”的一天。   只是,一早拎着文姨从陆少游和江波澜的衣物上摘取的头发丝,车子还没走到鉴定所的门口,想到儿子老神在在的那张脸,她已经提前做好了心里准备迎接某个既定事实。   只是,她实在是不甘心啊!   这不,最后,老王还是按照娄夫人的指示先把车开到了医院。   江宁宁刚道别了江波澜和陆少游,看到娄双宜过来,竟然没有龇牙咧嘴要找她报仇,甚至还友好地对她笑了笑,“你过来了?这几天波澜麻烦你了吧。”   娄双宜觉得江宁宁的笑容十分的刺眼——居心叵测、其心可诛,比她之前横眉冷对的态度更阴险一万倍。   娄双宜两手空空地进了病房,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她开门见山地问,“江波澜是少游的儿子?”   江宁宁笑容凝结在了脸上,良久,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是。”   半个小时前,眼前这个虎姑婆的宝贝儿子苦口婆心地跟自己谈判,“不管江波澜是不是我儿子,你都最好承认他是我儿子。”   江宁宁结舌,“什么叫不管他是不是你儿子,本来就不是你儿子,你自己有没有儿子不清楚吗?”   陆少游一本正经道:“你儿子本来就是我儿子.......好了,我不跟你争这个。你想想看,我妈以为你儿子就是我儿子,这对江波澜的处境是很有利的,否则,你住院这段时间,我上哪找个妥帖的人来照顾小孩,让孩子亲奶奶帮忙照顾他不是更让人放心嘛。”   江宁宁不是很有底气地哼唧,“也不是他亲奶奶啊。”   陆少游道:“她以为是亲的就会按亲孙子的标准来照顾,多好啊,以后万一......你们之间也少点矛盾。”   江宁宁蹙眉,什么叫“以后万一”啊,什么叫“万一”啊!   在陆少游面前,江宁宁死犟着没有答应,坚决不让江波澜“认贼作父”。这会儿,面对着虎姑婆,她却可耻地怂了。   娄双宜得了这个“是”字,觉得自己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要厥过去了。她有太多太多的疑问,太多太多的不甘甚至是怨怼,但不可否认,还有一丢丢白捡了个孙子的狂喜。   娄双宜迅速整理了下情绪,怒问江宁宁,“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看的那么紧,还是让你钻了少游的空子......你居然瞒着我们?你,你,你,你什么居心啊?”   江宁宁无辜地眨眨眼,无中生有的事情,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居心。   娄双宜见她不说话,迅速帮对方理清了逻辑,之前瞒着他们大概是孩子还小,怕陆家只要孩子不要她这个娘,现在孩子大了跟她感情深了,他们陆家想要孩子就不得不接受她这个娘,真是算的一手好牌,年纪轻轻就这么深沉的心机!   娄双宜觉得自己真是命犯煞星,遇到这么一家子狐狸精,搅得她大半辈子都不安生。   她急火攻心,怒骂道:“江宁宁,你打的好算盘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生了波澜又怎么样,我是死也不会同意你进我陆家的门的。你对我笑也没有用,少游也不过看在波澜的面子上照拂你一二,你可别痴心妄想,他......可是有正经女朋友的人。”娄双宜这会儿也顾不上计较苏梗月是跟江宁宁平起平坐她一样死也不承认的儿媳妇了,先吓退了江宁宁再说。   江宁宁决意临时讨好一下江波澜的临时监护人的计划惨败,她收起了难看的笑容,忍不住回呛了一句,“我也没准备嫁进陆家,以为你那个宝贝儿子......”   “是什么香饽饽呢?”外面有人帮她道出了心声。   池城一身考究的衬衫西裤,文质彬彬地像刚从谈判会议上下来,他对着娄双宜打招呼,“娄阿姨。”   娄双宜曾经有一度还挺喜欢这个丈夫得力下属的优秀儿子的,但是现在,随着自己老公和池靳涵关系的恶化,她也懒得跟他打马虎眼。   她瞅瞅池城,又瞄瞄江宁宁,当年这几个小孩之间的那点纠葛,她并非完全不知晓,只是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样。这些男人啊,都一样的眼瞎。   娄双宜极其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来得正好,破锅配烂盖,求求你赶紧把江宁宁娶回家,让她不要来纠缠我儿子。”   池城不卑不亢道:“这话说的!我还要拜托阿姨你管教一下陆少游,让他像个男人,一心一意的,不要朝三暮四,来打扰我和江宁宁。”   娄双宜今日受了不少刺激,战斗力不佳,无意于他们小两口做口舌之争,暗暗捏紧了手里的袋子,急匆匆离去了。   池城在进门的时候就看到了娄双宜捏在手里的袋子,他视力好,瞥见了几根短短的状似小孩的绒毛,心里立即起了猜测,待娄双宜离开后立马打电话吩咐了一番等在门口的助理。   池城再进来,忿忿不平地对江宁宁道:“这个老妖婆!害你伤了手不说,还要追到医院来骂你。真是岂有此理!”   江宁宁一脸无奈,“打我们也打过了,骂也对骂过了,还能怎么样?就这样了。”   池城笑笑,“就这样的婆婆你还想嫁到他们家去啊?”   江宁宁摇摇头,“没有的事。不过是波澜暂时寄人篱下,不得不委屈从权一下。”   池城顿了下,提议说:“要不,我带江波澜......”   江宁宁插嘴说:“嗨,你们家不一样么?你妈妈大概更讨厌江波澜,还是算了吧。”   池城本来想说的是我带江波澜回市中心的公寓,他回国后不久就从家里搬出来了,跟江宁宁提过,她大概没怎么上心。   池城和陆炳生几乎是同时拿到了新鲜出炉的生物样本鉴定报告,这么大的事情,娄双宜自然不会瞒着丈夫,这份鉴定书并不规范,显示称样本A和样本B并无生物学父子关系。   两个人都对这份鉴定书有些意外,只不过陆炳生是不太高兴的那种,而池城则欣喜若狂。   自从江波澜出现后,不仅因为他和陆家人在外貌上蛛丝马迹的相似之处,池城也实在想不出除了陆少游,江宁宁还会给谁生这么大一儿子。   没让任何人知道,他也曾心灰意冷过一段时间,可终究还是放不下,更何况就他了解的事实,江宁宁和陆少游也绝无可能,在留学圈子的思想观念里,带孩子的二婚女人也并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只是有一点点伤心,原本以为他和陆少游站在差不多的起跑线上,甚至高中时候的江宁宁明明跟自己关系更铁一些,却没想到......   可是,现在,谁来告诉他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波澜居然不是陆少游的儿子,那他是江宁宁和谁生的?又或许,江波澜是谁生的?   陆炳生比娄双宜要更理性一些,从江波澜出现起,他就觉得波澜可能不会是陆少游的种,时间上有些对不上,但毕竟还是报了一份希望,可是这孩子又长这么像陆家人......   他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性......   陆炳生已经很多年没有这么急切跟紧张了,他立即拨通了陆少游的号码,责令他马上回家。   陆少游在接到传召令之前,正在医院享受“天伦之乐”?   江宁宁的手只剩半只能用,而且是不甚灵便的左手,诸事不便,难免心浮气躁,偏偏陆少游不知有心还是无意,他一过来,就以各种理由把护工打发地远远的,亲力亲为地照顾江宁宁,不辞辛劳。   江宁宁感觉十分别扭,照顾陪床这种事情,除了最亲密的爱人,还是同性来得更方便一些,更何况,她现在每天蓬头垢面,邋遢地一塌糊涂也不是很愿意时刻向人展示。   江宁宁换上了宽大的病号服,倒是没再发生头天住院的糗事,但还是有非常多的不方便啊!!   还是回到上厕所这件事情,她倒是能自己推着载药瓶的滑轮撑杆过去洗手间,但医院病房小啊,单人房也就一个隔间,里面什么动静外面听的清清楚楚。   别问她怎么知道的,江波澜每天在这边玩,不要尿尿的吗?   江宁宁心神不宁地和江波澜玩着飞行棋,被江波澜自带配音效果地连连轰炸成渣渣,这种儿童益智型的飞行棋不光靠运气,也考验一点点智商,江宁宁楞是17-14减得了4,误中了江波澜的埋伏。   陆少游瞥江宁宁一眼,输得额头都开始冒汗了,关切问她,“不舒服?叫医生过来?”   “不是,没事”江宁宁摇头。   “要喝水?”   “没有。”江宁宁狂摇头。   “想下地走走?”   “也不是。”   既然都不是,陆少游招呼江波澜道:“你妈妈水平太菜了,没意思,我来跟你玩吧,我们去走廊上玩一盘,让你妈妈清静清静,你小子真是太吵了。”   等陆少游和江波澜从走廊厮杀回来,江宁宁的脸已经晕染成了一只小苹果,她低着头看着不知名的方向,都不敢和他对视,陆少游大大咧咧道:“你用完了?我也上下洗手间。”   等陆少游从洗手间出来,江宁宁的脸已经可以提取染料去染红布了。 作者有话要说:   ☆、25   江宁宁出院之后,回了一趟老家,趁着病假还余出来两天,又有顶头上司帮她徇私这点小交情。   她大病初愈,身心憔悴,又听说爷爷病了,便连夜一个人赶回了冬实村。   她奶奶一边给她生火张罗夜饭,一边唠叨,“都跟你说了,没大事,你爷爷这也是老毛病了,下雨天就腿疼,床上躺两天也就好了,这不过节不放假的,你工作也不管了,儿子也不要了,就这么跑回来。”   江宁宁的爷爷一贯有老寒腿的毛病,可以前至多坐着哼哼几声,现在却闹到卧床不起的地步,老人家毕竟是年纪大了,身体一年比一年差了。   江宁宁给他爷爷打了热水洗脚,江 不要她弄,“宁宁啊,你歇着吧,一会儿让你奶奶来弄。看你脸色也不好,是不是工作太累了?波澜呢?有找个可靠的人家带他吗?”   外间邢红英的唠叨声还在继续,“你看看你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看着比上回又瘦了一大圈。唉,你自己都是个小姑娘呢,非得整个孩子带在身边,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么?”   她爷爷冲江宁宁眨眨眼,“我跟你奶奶商量过了,你奶奶也同意了。波澜还是交给我们两个老家伙来带吧,我跟你奶奶还有点退休金,镇上的小学条件也不错......”   江宁宁泪湿了眼眶,打断他,“爷爷......”   她爷爷拍拍她的手,说:“孩子,你听爷爷的。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帮你看着孩子,你也好找对象些。等以后,你对象要不嫌弃这孩子,我们再把波澜给你们送去,若是对方家里嫌弃,我们就一直带着他。你奶奶她以前是没转过这个弯,芸芸虽然不是你爸爸亲生的,但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跟你是一样的。她的儿子也是我的亲重孙,我们也有义务抚养他。”   江宁宁从不知道自己一意孤行地把江波澜领回家,居然会是两个老人心里这么大的心病,她暗自擦擦眼泪,道:“爷爷,你现在还生着病,就别想这么多了,赶紧把身体养好。我就是带着波澜,也一点没耽误找对象的事,真的,不信改天我领回来给你们看看......你还不相信我?你孙女是谁啊?穿开裆裤就有小男孩追着屁股跑的。”   他爷爷糗她说:“那是追着要打你吧。唉,我知道你主意正,听不进劝。只是这些年家里发生了太多事,可怜你了,还有你姐姐芸芸,现在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在哪个地方,我要是死前能再见上她一面,确认她平安,也就可以瞑目了。去了底下跟你爸妈也有个交代。”   江宁宁郑重点头,“会的,一定会的。”   江宁宁回城之后先去了一趟陆宅,接江波澜回家,她在商场转了一圈,还是两手空空地进了陆家大门。   文阿姨见到她,倒是很亲近,给她拿了鲜榨的果汁,又带她到后院,“少爷领着小少爷在玩呢,他们父子俩关系可真好!”   江宁宁嘿嘿干笑两声。   江宁宁沿着一溜儿松针树踱步过去,占地广阔的绿草地上,陆少游和陆炳生相对而坐喝着茶,江波澜在前方的空地上和一只漂亮的阿拉斯加扔着飞盘玩。   江波澜乐呵呵的,玩累了又小跑回来讨口水喝,陆炳生怜爱的擦擦他额头的汗,亲自把杯里的茶水吹了又吹,喂给他喝。   陆少游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冰镇果汁,江波澜也有点想喝凉凉的果汁,眼睛滴溜溜地盯着玻璃瓶还冒水珠的芒果汁,陆炳生瞪了儿子一眼,耐心劝他说:“那个等放热了再给你喝,这个茶淡,小孩子喝点不妨事,乖啊。”   江波澜还是一口气干掉了杯子的水,很有礼貌的道谢,“谢谢爷爷!”   等江波澜再跑远,陆炳生不赞同地教育儿子说:“在小孩子面前事事都要以身作则,不能当自己还是单身,由着性子来。”   陆少游不以为意道:“那又怎么样?他又不是我儿子!”   陆炳生蹙了下眉,“以后这种话就不要说了,小心被别人听了去。没想到江芸芸还给川航留下了一个儿子,我也终于可以舒一口气了,川航地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只是这件事情,波澜他的亲生父母是那种关系,他既然已经认了江宁宁当妈妈,你妈妈又坚决反对江宁宁,不如将错就错,认了江波澜是你的种,这样对大家都好些。”   陆少游沉默了下,道:“只是江芸芸还逍遥法外。”算是暂时默认了他父亲的提议。   江宁宁缓步过去,并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只是看到了一副祖孙三代其乐融融的和谐画面,她突然想到了今早辞别爷爷奶奶时,爷爷还躺在床上,他挣扎着想下地送她终究还是没成,江宁宁的眼睛突然有一些刺痛。   说起来,江宁宁已经有6、7年没见过陆炳生了,他见老了许多,且发了福,跟以前那个正当盛年、风姿俊逸的陆厂长不可同日而语。   江宁宁勉强扯了扯嘴角,招呼一声,“陆伯伯。”这已经是她能表达出来的善意的极限。   陆炳生并不在意,他看见江宁宁,很有几分发自内心的惊宠和喜爱。一个上市财团的主席,询问一个小辈的近况时,竟然有几分窘迫,似乎不太好掌握示好的分寸,怕被对方嫌弃。   路炳生在江宁宁这里碰了几个软钉子之后,终于识趣地先行离开,临走前意味深长嘱托陆少游,“好好照顾宁宁。”   陆少游点了下头,“知道了。”看似漫不经心,可陆炳生知道儿子在面临严肃正经的问题都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江宁宁今天赶了太多路,歪倒在藤椅沙发上,冲着远处的儿子大吼,“江波澜!跟妈妈回家了!”   陆少游帮她斟了一杯茶,“你何必这么急着回来,公司那里自然有我帮你担着,也不是少了你就不能转了。”   江宁宁视而不见递到眼前的白玉般的手指和掌中的细瓷杯子,她给自己倒了一大杯果汁,一口气喝了一半,又诱哄儿子,“波澜,快过来喝杯果汁,歇会儿,再跟狗狗玩。狗狗也累了。”   江波澜还是生平第一次跟一只这么漂亮威武的生物玩耍,满心留恋,想要多赖一会儿是一会儿,因而假装听不见江宁宁的呼唤。   这会儿被果汁诱惑,决定先回去喝了好喝的果汁,再回来和乖乖玩。   陆少游蹙眉放回去杯子,看着江宁宁一手揪住喝完就想开溜的小孩衣领,“不许再玩了,天都要黑了,跟妈妈回家。跟陆叔叔说谢谢和再见。”   意识到上当受骗的江波澜立马不干了,哇哩哇啦地大哭起来,从来只有他耍赖骗人,大人怎么可以欺骗小孩,“呜呜,你骗人!”   江宁宁毫不为所动,抱起他抬脚就走“小样儿,还治不了你。”   江波澜一路鬼哭狼嚎,陆家的佣仆纷纷探头看个究竟,江波澜又犟又挣,江宁宁抱着他踉踉跄跄的。陆少游实在看不下去,一把把江波澜接过来抱在怀里,“你这是生的什么邪气?这么着急做什么?!孩子的行李都没收拾。”   见江宁宁意志坚决,只好吩咐旁人,“去叫文姨收拾江波澜的行李。”这头又抽空安抚小胖子,“波澜,你是男子汉,不能哭哦。这样吧,我下次带乖乖去看你,你再哭的话我就不带乖乖去找你玩了。”   江波澜的抽噎声这才渐行渐小。   陆少游一手抱着江波澜,一手指挥人把火速理出来的小行李箱放进后备箱,一家三口匆匆忙忙地驶离了   陆炳生和娄双宜在二楼的大厅玻璃前,不明就里,只看了个热闹,陆炳生道:“你看他们一家三口,热热闹闹的多好,你儿子你还不知道,反正是拧不过他的,还不如顺了他的意,更何况江宁宁这么多年一个人带着波澜也吃了不少苦。”   娄双宜的心其实已经有些松动了,但她还是听不得丈夫帮江宁宁说情,她讽刺道:“你是巴不得燕芳婷的女儿给你当儿媳妇是吧,他老子的遗憾在儿子身上弥补一二是吧?”   陆少游跟着江宁宁回了出租屋,又借着搬运江波澜的行李——一个屁大点的小箱子,厚着脸皮顶着江宁宁的冷脸登堂入室。   哄了江波澜去看动画片,江宁宁在厨房做晚餐,一眼看过去,分量就袖珍地很,显然没给某个多余的人准备。   陆少游跟进厨房,小声问她,“你到底怎么了?走之前还好好的,是老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爷爷奶奶身体还好吧?”   江宁宁横眉冷对,沉默不语。   陆少游走近两步,又劝她说:“以后有什么火别冲着孩子发,就是要跟我吵架也别当着孩子的面,这个道理还用我告诉你吗?对波澜心里健康成长多不利的。”   江宁宁听他自说自话地哈皮,气得肝疼,又不想搭理他,只把个菜刀在敦板上剁的咚咚响。   陆少游回头看了一眼客厅,干脆掩上厨房门,两步过来从背后把江宁宁抱在怀里,“我说你这个女人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你就是要跟我冷战也得让我知道由头吧。”   江宁宁拧着背狠狠挣扎了一番,未果,背后的人死也不撒手,冒着寒光的刀刃架在脖子上了也不为所动,笃定了她下不去手。   江宁宁干脆放弃挣扎,冷笑道:“冷战?你想的倒美!你是谁啊,我跟你冷战?不过一个路人甲罢了,谢谢你捎带我们母子回家,请好走不送!家里饭菜不够吃,招待不了你。”   陆少游被气了个够呛,当他是上门讨饭的叫花子吗?还饭菜不够吃!   他压了压情绪,好声好气道:“我以为我们已经达成了共识,我已经跟苏梗月分了手,而你在两个月前就向我发送过暗示,我们3天前刚在医院病床上接了吻,明明确确的舌吻,难道我们现在不是交往中的男女朋友关系吗?你儿子我爸妈都见过了,他们很喜欢。”   江宁宁冷哼,“用不着他们喜欢,江波澜我一个人带的挺好。另外,请你搞清楚,我两个月前并没有向你发送过什么暗示,3天前的吻也是你强迫我的,代表不了什么。好了,今天我很累,没功夫跟你吵架,你赶紧走吧。”   陆少游简直怒火中烧,这个女人只差没开口喊他“滚”了。   他胸口堵得厉害,转身走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要再说点什么,只见江宁宁攥着一把细葱在流水下冲洗,她神情憔悴,双目无神,在昏黄的灯光下,下巴瘦得只剩了一个尖。   陆少游一声叹息,“你好好休息吧,你说的气话我都不会往心里放,我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也要谅解,你只需知道我一直以来心里都只有你。” 作者有话要说:   ☆、26   池城今日心情很好,江宁宁一出院就找不见人影,也不妨碍他的好心情。   这天一场应酬过后,他特意叫了庄羽来陪他喝酒,特别嘱咐,“不要让那个小丫头知道了。”   结果,庄羽过来的时候,身后还是缀着两条尾巴,朱晓萌和苏梗月。   池城借着碰杯小声鄙视庄羽,“你也是操了蛋了,你这么软蛋,不会有女孩子喜欢的。”   庄羽一脸神伤,“我就是不软蛋她也不会喜欢我,还不如顺了她的意,我也高兴点。”   池城简直无语了。   他本来想跟好哥们分享点不为人知的小秘密、小快乐,被两个脸拉的老长的女的毁了个干净。   苏梗月神情木然,眼神痛苦,纯粹发泄式的,一杯接一杯地灌着洋酒。   池城斜睨着她,“被你爸教训了,还是被陆少游削了?我告诉你你就是活该!再这么蛮横跋扈下去,迟早有你栽跟头的一天。再说了,江宁宁以后就是你嫂子,你不看佛面看僧面。我警告你啊,你要再敢对你嫂子动坏心思,可别怪我不顾及兄妹感情!”   他的语气很重,当着苏的面说的更狠,相信苏梗月也得到教训了,不敢再乱来。   庄羽一脸无语地看着池城,“大哥,你对自己妹妹也太不关心了。梗月她失恋了,被你那个好妹夫踹了。好狠心的男人啊!”   池城警铃大作,第一反应是自己危险了,他紧盯着问表妹,“梗月,怎么回事?你真跟陆少游分手了?他不是还陪你见过姨妈姨夫吗,怎么说分就分?江宁宁,你没再去找她麻烦吧?”   苏梗月忍无可忍,站起来把手里的洋酒瓶砸烂在桌子上,“你别跟我提那个贱女人!江宁宁她到底有什么好?!你们一个二个的鬼迷心窍都护着她。不就是一个被人完烂了的破鞋吗?也值得你们当宝贝一样捡。”   池城紧皱着眉头,也懒得跟个醉鬼计较。更何况,苏梗月对陆少游的用情之深他是知道的,说来说去,一切都是陆少游这个混蛋的错!   一行人陪着伤痛欲绝的苏梗月,都喝翻了,只有负责收拾烂摊子的庄羽还留有几分神智,这一晚上,他也是够够的了。苏梗月各种诅咒毒骂变着花样地360攻讦江宁宁,朱晓萌在一旁默默安慰劝她撒手,及时止损,天涯何处无芳草,池城则反复询问苏梗月和陆少游还有没有复合的可能,蠢蠢欲动地想鼓动自己妹妹再去找陆少游。   唉,大家各怀心思,都是为了自己的那份爱情,只有他最傻逼,带着朱晓萌来见池城。   池城被摊平在床上还抓着庄羽不放,“哥们,别走,我有好事还没跟你说呢。”   庄羽敷衍道:“什么好事呀?”   “嘻嘻,嘿嘿,你造吗?”   庄羽听得翻白眼,还造吗?   池城在沉醉中也不忘露出笑意,“江波澜他不是陆少游的种……”   庄羽摇了摇半醉的脑袋,清醒了几分,附和道:“那是谁的?总不能是你的吧?”   “呵呵,要是我的就好了。他谁的都不是,也不是江宁宁的,嘿嘿…嘿嘿...我就说江宁宁怎么可能给别的男人生孩子。”   池城深情地抓着庄羽的手不放,一副要倾心长谈的架势,可惜眼睛还是闭着的,“兄弟,你不知道,这也是哥哥我心里的一桩心事,我跟谁都没说,跟自己都不愿承认,可其实心里还是有道坎,我不想认输啊,我跟江宁宁一起长大,从小就是她的跟班一号,到头来她却给陆少游生了孩子,不愿意跟我生!”   庄羽算不清他们这笔乱账,胡乱拍了他几下权作安慰,最后一头倒在池城怀里,相拥着睡过去了。   且不说庄羽和池城第二天醒来,如何互相嫌弃。江宁宁时隔半月重新回到公司,直 接被通知卷铺盖上研发部报道。   江宁宁迷迷糊糊地拣东西到了创作一组,完全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但在新的办公室呆了不到5分钟,心情已经先一步飞扬起来。   午餐时候,总经办的小杨向她“打小报告”,“江宁宁,你可不要再‘冤枉’你的老同学了,知道你这个门外汉怎么插后门进创作组的么?”   江宁宁吸了吸口水,“陆少游......咳咳,我是说这事跟陆总有关么?”   小杨一副无限鄙视她的样子,“哼哼,陆少游陆少游的挂在嘴边,还敢骗我们说你跟陆总不熟。为了你的事情,陆总可是卖了行政部老大......老大一个面子。不是陆总,别人还办不成呢。”   “是么?”江宁宁淡定道。   小杨动手揪住她的脸蛋,“你能别装么?!看看你这嘴巴翘的!唉,我什么时候也能空降个老同学如此这般罩着我。”   全程围观的小王老神在在地吐槽,“别想啦,来了老同学也不会如此、这般地照顾你额。”   小杨不服,“为什么?”   小王背着江宁宁冲她挤眉弄眼,一边拖长了声音说:“江宁宁和陆总那是一般的老同学吗?”一边伸出两只大拇指做出靠近的手势。   小杨不明所以,“是不一般啊,关系挺好的。我以前读书时候人缘也不差啊。”   小王绝倒,再次重申,“陆总和江宁宁是关系‘不一般’的老同学啊。”加重了“不一般”三个字的读音,又干脆换了一个猥琐直白的手势比划给杨小姐看。   小杨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王某人洋洋得意,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女,这就吓到了?他颇有成就感地把根食指在右手围起来的圈圈里戳进戳出,“这下明白了吧?”   小杨一副受惊过度、张口结舌的模样,看着他.....他的背后,王某人疑惑,“你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啊?”   “我想她已经明白了。江宁宁,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事情交代你。”他们口中的陆总不知什么时候起站到了他们身后。   王某人五雷轰顶,战战兢兢地呆坐半晌,继而泪奔,“陆总来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人类真是太坏了!   他好想跟陆总表白,这真的是他第一次!跟人八卦江宁宁和陆总的不正当同学关系啊!他一个人独自怀揣着这个秘密,憋了这么久容易么他!   江宁宁亦步亦趋跟着陆少游,进了他的办公室。她站在他身后,矜持地问:“陆总?”   陆少游回头瞥了她一眼,点头示意道:“沙发上坐。”——典型的领导和下属谈话的开场白。   江宁宁暗自鄙视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规规矩矩在沙发上坐好。   陆少游越过她,走到办公室门口,“咔哒”一声反锁了房门,整个过程神态自若,仿佛他不是在干“把自己和孤身的女下属关在一间屋子里”这么颇具争议的事情,而是很平常地在待客,问她喝不喝茶一类的。   江宁宁小兔子一样,“噌”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了,“陆总?!”   陆少游轻笑一声,几步过来,一面恶形恶状地把女下属搂在怀里,一面无比正经地开口,“嗯?怎么了?我找你过来是有正经事要谈。”   江宁宁心虚地看了看四周阖上的百叶窗,用力挣脱未果,反被人上下其手,她气急败坏喊:“陆少游!”   陆少游笑吟吟地看着她,“不喊陆总了?”他暂止下咸猪手,正色道:“我确实有话交代你,你去了那边好好干,不要觉得自己是空降兵,名不正言不顺,关系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知道吧。况且上次开会我就瞧出来了,你很有这方面的潜力,你就是不相信自己,也得相信我的眼光不是!”   江宁宁晕晕乎乎的,竟然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陆少游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放心,去了那边我一样能罩着你,只要你自己不要‘轻信’外面什么乱七八糟的朋友,有了任何问题第一时间来找我。恩?”   江宁宁鉴于自己仰人鼻息的职场地位,没有挑他把池城污蔑成乱七八糟朋友的理。   江宁宁还在别人怀中,但丝毫没有理所当然接受别人帮忙的意思,看着他的眼睛,真诚道谢:“谢谢你呀,陆少游。”   陆少游一挑眉毛,“其实不用谢,这算是我的义务范畴……不过你一定要谢也不是不可以,我先收点利息……”   尾音消弥在柔软的唇瓣相接处……   一吻毕,江宁宁横眉冷对地看着他,陆少游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记忆里当初他那个胆大包天的吻之后,江宁宁也差不多是这个表情,然后冰冷的巴掌就上来了,疼倒是其次的,心凉!   十年后的江宁宁在处理类似的问题时显然“理智”了许多,她只是紧蹙着眉毛,声气都不敢太大,咬牙切齿地说:“这里可是办公室。”还是你跟苏梗月卿卿我我过的办公室。   陆少游讪讪地靠近,环视了一圈玻璃门窗,忽然想到了什么失笑出声,他“安慰”她说:“怕什么!反正别人都知道我们是那种关系了。”   他伸出手,模拟了模拟刚才小王比划过的猥琐动作,语气扼腕道:“我可真够冤枉的,其实还早着呢。”   江宁宁:…… 作者有话要说:   ☆、27   下班时候,池城来迟一步,江宁宁已经提早下班,陆少游也不在。池城用探究的目光在办公室内扫视了一圈,吃过他不少美食的众人纷纷心虚地避开了视线。   池城问了一句,“江宁宁去哪了?你们陆总呢?”平日里见了他像见了亲人的家伙们,个个一副忙得脱不开身的样子,这个忙资料打印,那个忙沟通客户,办公室的工作热情空前高涨。   池城的问话打了个圈消失在忙忙碌碌的空气里,没有任何回音。   池城盯着江宁宁隔壁桌的小王,“王经理,江宁宁呢?”语气加重,已然有些不耐烦。   小王的内心简直是奔溃的。一下午时间,江宁宁和陆少游有一腿的小道消息已经传遍了公司的大小角落,人人都知道陆少游给江宁宁开了后门把她空降到了创作组。   小王恨不能到陆总面前去喊冤表白,他真的真的就暗示了一下下小杨那个榆木脑袋,这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小王好容易提着心吊着胆捱到了下班,陆少游走的时候表情还算正常,现在难道又要逼着他把这个消息通报给陆总的头号情敌么?!   池城不耐烦地在呈痴呆傻状的小王跟前挥挥手,“王前前?说话!”   王前前小心翼翼地回答:“宁宁姐调去行政部创作组了,陆总,呃,他五分钟前就走了。”他巧妙地规避了陆总是和江宁宁一起走的这个关键事实,忍不住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   池城直觉这些人还有什么瞒着自己,他看了王前前一眼,吓得一个大小伙子兔崽子似的埋下了头,也就不再问了。   池城给江宁宁挂了一个电话,铃声响了很长时间——无人接听。   江宁宁和陆少游双双提前请假早退,一起离开,乃是因为江波澜和陆阳又在学校闯祸了,这一回他们结成了男子双打组合,把另一个班的小朋友给揍了。   这性质比江波澜和陆阳两个人的男子单人pk还要严重,简直是以多欺少,恃强凌弱!江宁宁先是恶狠狠地痛批了江波澜一顿,然后就开始和他冷战,理也不要理他。   江波澜挨骂的时候尚能游刃有余地和陆少游挤眉弄眼地做小动作,等到江宁宁真的不理他的时候,他才着急忙慌,哼哼唧唧地哭起来。   一行3人回了家,母子俩跟唱戏似的。江波澜哭着上来抱住江宁宁的小腿,求饶道:“妈妈,妈妈,我知道错了!你别我不理我!”   江宁宁抖抖腿,抖不开,就弯腰把小胖子拎到一边,“你每次都这样说,哪次改了的,妈妈是真的生气了!你撒娇耍赖也没有用,等你什么时候真正改成孩子了,妈妈才原谅你。”   “不!”江波澜嚎啕大哭着,又扑上去抱紧妈妈的腿不放,“波澜是好孩子,波澜听话,妈妈不要生气!”   陆少游全程跟在后头围观,他还是头次见识江宁宁“教育”下一代的狠劲,颇觉有些新奇,但看江波澜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毕竟是跟自己长相相似的一张小脸,他竟然莫名觉得有些同病相怜。   陆少游把江波澜抱起来放在沙发上,“行了,你教训得他也够了。波澜他知道错了,你何必揪着不放。波澜,咱们给妈妈道个歉,这事儿就翻过去了好吧?”   江波澜知道陆叔叔说话不管用,只怯怯地看着江宁宁。   江宁宁一脸见鬼的表情,瞪着陆少游暗示他把江波澜放下来。   陆少游有些心虚地小声说:“你这是干嘛呀?你是他唯一的妈妈,再这样波澜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孩子不是你这样教育的!”   江宁宁眉毛都快斜到天上去了,陆少游上次教育陆阳的手段她可是记忆犹新,够冷酷的!怎么?没血缘关系的、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任意娇惯么?江宁宁冷冰冰地说:“波澜,自己去洗脸洗手,等着吃饭。陆少游你跟我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陆少游跟着江宁宁进了这个房间唯一的卧房,一大一小两张母子床紧紧挤占着不大的空间,陆少游小腿挨着床沿,膝盖发软,很有躺上去的冲动。   江宁宁一副酝酿着有一篇长篇大论要跟陆少游“分享”的样子,陆少游赶紧“先发制人”道:“我知道我做的不对,在孩子面前,家长们要保持立场一致,不能一个搭台一个拆台,不利于孩子的教育。”   江宁宁没好气,“你都知道啊!那你还这么干?!”   陆少游拉了下她的手,被江宁宁甩了下没甩开,他摩挲着她的手,耐心劝她:“问题是你太吓人了!宝贝。波澜他虽然鬼灵精怪的,毕竟是个小孩子,你这个妈妈说不理他了,他得多伤心啊。更何况,不就是打了一架吗,男孩子,多大个事呀。”   江宁宁不赞同道:“正因为是男孩子,更不能逞凶斗勇!波澜他性子太犟了,现在不好好治住他,以后更管不了了。”   陆少游笑道:“怎么会?!他跟你小时候挺像的,你那时候不也带着池城庄羽他们一起揍我吗?现在......不也挺好的。”   江宁宁一时语塞,在这个当年的“受害者”跟前,她既不能否认自己的黑历史,也没办法承认自己现在不好。   陆少游看着她鼓着眼睛无话可说的样子,只觉得好笑,“小孩子磕磕碰碰地很正常,不管是打人的还是被打的,其实都没留下什么阴影不是。波澜你慢慢管教就是,不必强求一步到位,我以后一定好好配合你教育孩子,怎么样?”   他一面跟她讨论着严肃正经的育儿经,一面上手摸了她的脸几把,喃喃道:“瞧瞧你,脸都气白了!”   江宁宁冷飕飕地打掉他的手,送了他一记白眼道:“孩子是我的,我爱怎么教育怎么教育,旁人管不着。”   “旁人”陆少游一口老血梗在胸口。   吃晚饭的时候,母子两人都平静了许多。   江宁宁夹了一柱子青菜给她儿子,江波澜也不敢调皮,老老实实吞下去了。   陆少游趁机问他,“波澜,刚刚在学校也没说清楚。你和陆阳到底为什么要打王小明?”   江波澜小声说:“他给田苗苗送了一只小熊猫。”   听听这是什么烂理由!江宁宁紧蹙着眉头,陶瓷的汤勺“汀”一声碰在碗沿,吓得江波澜一个哆嗦,一小块排骨掉进了蛋汤里。   江波澜吓白了脸,不敢出声,喏喏地看着他妈妈。   陆少游动筷子捡起蛋汤里的糖醋排骨扔进嘴里,安慰他说,“没事,宝贝!男子汉大丈夫,顶天立地,敢作敢当!你再说说看,为什么王小明送了一只小熊猫——是布偶猫吧——给田苗苗,你和陆阳就要打他?你也喜欢田苗苗?”   江波澜摇摇头,“陆阳喜欢田苗苗,我不喜欢。”   得,还是为了兄弟义气,冲冠一怒为红颜!江宁宁扶额,现在都是些什么破小孩呀,小时候的她也最多争争老师的宠爱。   陆少游这厢却认真对江波澜道:“波澜,叔叔跟你说,你和陆阳都争错了方向。田苗苗大概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不单陆阳喜欢,还有别的很多小男孩喜欢。这很正常,越是可爱的姑娘,就有越多男人喜欢......”他俯下身子,瞄了江宁宁一眼,小声补充;“就像你妈妈一样。”   陆少游清清嗓子,继续道:“这个时候,你找这些小男孩的麻烦是没有用的,因为你打跑了一个,还有第二个第三个冒出来。你看王小明就做的不错,知道抓住重点,讨田苗苗的欢心。当然了,送礼物只是最低级的讨好女人的方法,以后我会慢慢教你的......”   江宁宁赶紧出声咳嗽两声,打断了他苦口婆心的“教育”。   饭后,江宁宁在厨房洗碗,陆少游跟过来“帮忙”。江波澜在客厅画画。   江宁宁忍不住酸他,“你看看你跟波澜都教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还送礼物是最低级的讨好女人的手段,怪不得你天天在我家白吃白喝,也不见你拎点什么过来,哪怕是块豆腐呢。”   陆少游舔着脸从背后搂着她的腰,轻笑,“怎么乱七八糟了,我这是肺腑之言,真正的好女人是送礼能搞定的?!池城倒是每天长茎玫瑰地往我们办公室跑,你看看他现在在哪?那小子从小就试图用糖衣炮弹攻陷你,哼!”   江宁宁想起从前哪些柔软的时光,也有些好笑,糗他,“说的好像你没用过糖衣炮弹似的。”   江宁宁印象深刻,还是上小学的时候,池城的爸爸从美国出差回来,给他带了一个挺稀罕的全自动铅笔盒,池城流着哈喇子把它送给了江宁宁,全班同学围着参观,啧啧称奇。   第二个月,陆炳生就亲自从美国采购了几个更高级的自动笔盒,陆川航、陆少游,江芸芸、江宁宁,人手一个,据陆厂长说,这是陆少游在家哼了一个月的结果,不买不行,都要上房揭瓦了,还特意强调要给江家的姐妹也送一个。   最后的结果是,燕芳婷得知此事后,给了江宁宁一顿记性,两只自动笔盒都退了回去。再后来,她长大懂事了,再也不肯轻易收这些少爷们的糖衣炮弹。   陆少游也想起了往事,他有些恼羞成怒,“我跟他性质能一样么?他那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徒劳无功。我是从小就知道心疼自己媳妇,有好东西都想着你。”   江宁宁无所谓,“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反正都是你的道理。”   陆少游喃喃,“本来就是我的道理,你没听过么?爱即正义。除了我,任何男人敢这么对你,都是耍流氓!”铿锵的语调结束在江宁宁颈后雪白细腻的皮肤间,柔软的舌头似一尾灵蛇搅动着江宁宁摇摆不定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  亲,能吱一声么?亲 ☆、28   厨房熄了烟火,气氛却渐渐升温。   江波澜在客厅扯着嗓子喊,“妈妈,来电话了,是池城叔叔的。”   江宁宁推了推身前的人,陆少游岿然不动,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含糊地哄她道:“专心。”   再过了半晌,江波澜又喊,“妈妈,又来电话了,不知道谁打来的,妈妈?!”   江宁宁再次推了推压在她身上的这尊神,这回推拒地比较真心,用力挺大,陆少游“嘶”地一声,手上就是一条血口子。   江宁宁抱歉地看着他,“对不起啊。”   陆少游似笑非笑地睨她一眼,“陌生号码而已,看你急的。”   江宁宁接过电话,翻了翻,冲陆少游笑笑说:“推销保险的,委屈你了,我以为是哪个客户打来的呢。”   陆少游大方道:“没关系,你现在换了工作部门,没必要这么紧着客户的电话了。”   深夜,江宁宁送走了陆少游,哄睡了江波澜,才终于得空回拨晚饭时分的那个号码,一长串的数字,大洋彼岸的未接来电,哪个卖保险的会如此不计成本呢?   电话只响了一声就被接起来......   江波澜揉着眼睛起床上厕所,看见妈妈的房间里还亮着灯......   第二天一早,陆少游接江宁宁和波澜上班上学,母子两个都恹恹的,有些无精打采。   趁着江宁宁下车买早餐的空隙,陆少游回头问小胖子,“怎么啦?我走后你妈妈又骂你了?”   小胖子做深沉状摇摇头,“妈妈昨晚和人吵架了,和一个阿姨吵的。”   陆少游吃了一惊,“那么晚了,和谁?”   小胖子道:“我不知道呀,我听见妈妈骂人,骂自私,还说有本事一辈子不要回来。”   陆少游架在方向盘上无意识敲击的手指顿了一瞬,他睨了一眼窗外正在打包虾饺的江宁宁,认真叮嘱江波澜说:“你也知道吵架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妈妈要是被人知道她和人吵架,会很没面子,说不定还要发脾气。所以,这件事情就当做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不要告诉你妈妈好不?”   江波澜狡黠地笑笑,“我知道,悄悄跟你说的。”   江宁宁到了公司,被创作组的老大通知,临市有一个大型的业内交流会,是个难得的学习机会,让她去参加。   创作组的老大是个年纪尚轻的小伙子,他本来是邀功一样的表情,看江宁宁脸色不好,又迟疑补充,“那......你是要参加呢还是不参加呢?”   江宁宁奇怪地瞅了他一眼,没见过上司这样安排工作的,她还可以自行选择工作内容么?   江宁宁不知道她现在顶着陆少游绯闻女友这顶帽子有多唬人,早前就有好事者八卦江宁宁的私生子跟陆少游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现如今谣言坐实,大家都选择相信江波澜就是江宁宁和陆少游的儿子。   现在江宁宁要扶正啦,而陆少游是什么人,吃人不吐骨头,还自带+max背景的那种,他孩子的妈,谁敢得罪!   江宁宁把江波澜托付给了陆少游,就匆忙登上了去临市的火车,她一路看着延绵起伏的窗景,心渐渐定下来,拖出手机给人发短信——对不起,昨晚是我言辞过激......你回来吧,我很想你,姐姐。   昨晚上,人间蒸发多年的江芸芸来电,江宁宁知道是她,之前试试探探的祝福她生日的号码就是这个。   两姐妹多年后的首次通话,没有多少唏嘘和眼泪,先上演的是猜疑、指责甚至是谩骂。   “你终于舍得打电话回来了?你不是一个人走的潇洒吗?爸爸、妈妈你全不管了,你自己的儿子你也不要了!你还假惺惺地打电话回来做什么?”   ......   “我不劳你惦记,我过得好的很。波澜他是我自己要养的,跟你没关系,我不是因为你养他的,你要搞清楚!”   ......   “你怎么能这么自私?爸爸他临终前一直没等到你来,眼睛都闭不上。还有妈妈......现在爷爷身体也不好,他只跟我说见不到你,去了地下都没办法跟他儿子交代。”   ......   “江芸芸,你狠!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也别回来。”   江宁宁晃晃头,不愿意再回忆昨晚上的事情,她下意识地滑动着手机屏幕,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的心猛然绷紧,小心看去却是池城打来的。   “喂,池城啊。”   “声音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生病了?”   “没有,我在火车上呢。昨晚你给我打电话了吧,不好意思啊......”   池城打断她,“知道你工作忙,昨晚又加班到很晚吧?我说你一个女孩子,工作这么拼干什么为了养江波澜?早跟你说了,波澜有我这个......叔叔来养,你不用这么拼命。”   “池城......”江宁宁觉得既然她和陆少游现在是这种关系,有些话还是应该跟池城说清楚,“其实我......昨晚上,陆少游......”   “陆少游又逼着你加班了是吧?”池城很快接过话头,“哎,这小子,一点不讲同学情义的,还真的给他找点别的麻烦!就这样,你好好休息,出门在外注意安全,我再打给你。”   池城自说自话地挂了电话,江宁宁那句昨晚陆少游在我家硬是没机会说出口。   不管生活有多么的乱七八糟,工作永远不会辜负用心努力的人!江宁宁远离了调皮捣蛋的“熊孩子”,远离了不让人省心的“老情人”,只觉得神清气爽,天地无限广阔。   她在这个交流会上,大开眼界、受益匪浅,结识了一票业内精英,其中不乏向她暗送秋波的,创作组的老大一副母鸡护雏的姿态,替她拦下一大波的“烂桃花”。   江宁宁不高兴地斜睨他,心道陆少游又不是你顶头上司,你这么卖命讨好他干什么。   创作组老大像是洞悉了她在想些什么,诚恳跟她谈心说:“你知道陆总是陆氏那个陆炳生的儿子吧?”   江宁宁点头,“知道啊。”陆炳生还没这么出名前她就知道了啊   “那我们公司前段时间股权结构发生变化,你都一点没关心的么?简单来说,陆少游现在就是我们公司头号要巴结的人物,所以你还是让我省点心吧,老老实实开完会,我把你完璧归陆好么?”   江宁宁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陆少游敢这么明目张胆地把她塞进行政部,也不怕其他人膈应,早说呀!她抬了抬头,背杆都不自觉挺直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29   陆少游再一次带着江波澜回了陆宅,娄双宜几天不见,稀罕她这个小孙子的不得了。尽管江波澜回应平平,娄双宜还是怀着极大热情,可劲地热脸贴个小胖子的冷屁股。   陆炳生乐见其成,嘱咐他儿子道:“也是时候考虑把江宁宁娶进门了,你什么意见?”   陆少游盯了他爸一眼,轻描淡写道:“妈她不会同意的。”   陆炳生道:“有江波澜在,你妈最终会同意的。更何况,你前段时间带苏梗月回家来气她,不就是在打这个主意吗?比起更糟糕的小苏,江宁宁好歹还带着波澜,她不同意也没办法不是吗?”   陆少游没吭声,沉默了下。   陆炳生当他是默认了,语气里颇有几分欢喜地说:“我已经让游秘书去请师傅了,说是下个月就有好日子,你那个工作辞了也罢,好好准备准备,我陆炳生的儿子结婚,总不能太寒酸,也不能叫宁宁受委屈。”   陆少游讥诮地睨着他爸,嗤笑一声,“您倒是比我更上心?”   陆炳生奇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是我会错了意?你小子,读中学起就巴巴地跟在江家的小姑娘身后......你哥哥也是......”   陆少游冷笑:“你还记得我哥呢?”   陆炳生手持一只黑金的钢笔,轻轻敲打在纯色的红木桌面上,半晌方道:“你哥哥他是太心急了些,也是我害了他。没有我的事情,芸芸也不会这么恨他......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两个孩子都做错了事,也都受到了惩罚。你不用拿这些事情为难你自己,该内疚也是我这个老头子。”   陆少游冷声道:“你可真够顾念旧情的,燕阿姨都死了这么多年,你还这么包庇她的女儿!江芸芸她姓江吗?还是她根本就姓陆?波澜就是个兄妹乱伦的产物?!”   “你胡说什么!”价值不菲的钢笔在地上摔成两截,黑色的墨水滴落在羊绒地毯上,格外刺眼,陆炳生缓了缓道:“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的亲侄儿?!罢罢罢,之前你和你妈怨了我这么多年,有些事情我也没跟你们说......但是,我不想你因为这个和宁宁磨不开,我已经折了一个儿子,不想你也这上头不痛快。”   很久之后,陆少游在自己房间点燃了一支烟,通向露台的门窗大敞,夜风徐徐。江波澜在他身后的大床上睡着了,手机毫无动静,他今天没有打过去,她也不知道主动问候他。   陆炳生的倾心交谈并没有打动他多少,都是些可以想象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他并不关心陆炳生如何和燕芳婷青梅竹马、少年慕艾,也无动于衷他们最终一个进了部队娶了首长千金,一个被流氓欺侮含恨远嫁他乡的人生际遇。   这只会让他更加鄙夷自己的父亲,鱼和熊掌要兼而得之,天下岂有这样的好事!   在他对少年时代的回忆里,仍旧鲜明的,只有他嚣张跋扈却很心疼他这个小弟的哥哥陆川航,还有跟他哥哥一样不可一世的江宁宁,她生活地是那样惬意、活泼,甚至众星捧月,以至于他巴巴地凑上去想博得一两个青眼都不容易,那种无能为力的挫败感他至今记忆犹新,所以他是真正地理解和同情陆川航。   ......   江宁宁忙完了几天的会议,和几个心急回家的女同事一起选择了连夜回城的火车。   坐在夜色茫茫的窗户边上,江宁宁的心也是一片茫茫,她的手指在宁静无波的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江芸芸自那晚后一直再没有消息。   江宁宁思前想后了几天,终于又给她去了一条消息,“你不回来也没关系,我能理解。如果你要回来,我可以帮你瞒着其他人,你可以趁夜去看看爷爷奶奶,或许,你也想见波澜一面。”   这一回手机很快有了回音,“等我三个月,我也很想你,宁宁。对不起!”   眼泪很快湿了眼眶,江宁宁痴痴地摩挲着这条短信,好像隔着千山万水在摩挲江芸芸的脸,这是久违的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亲的人的归音。   江宁宁虽然还怨着江芸芸,可她也知道她姐姐这些年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头,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冷清优秀又前途无量的单纯小姑娘了。   江芸芸和陆川航当年的纠葛,除了他们本人,谁也弄不清白,只能事后猜度个一二。而有些事情,缺少了陆川航的视角,可能永远都是个谜了。   江宁宁记得小时候,陆川航还是很讨厌他们一家子的,包括她的姐姐江芸芸。   有一年夏天,她和姐姐在爷爷家过暑假,奶奶从小就不喜欢江芸芸,表现地很明显。她们那时候年纪小,只以为是老人家偏心幺儿的怪癖,后来上中学的时候,才从别人的风言风语里探窥到别的可能。   江宁宁那个时候是真恨这些无中生有乱传谣言的人,她最最亲爱的姐姐怎么可能是qj犯的孩子,他们一定是嫉妒姐姐的优秀,故意诋毁她的。   她毫无心机地把这种事情分享给姐姐听,想要跟她一起同仇敌忾,可是一贯伶牙俐齿的江芸芸只是惨白了脸,喏喏地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芸芸天生比她更敏感、细腻也更聪明,她不知道从哪里洞悉了自己真正的身世,并且深深以此为耻,她那么拼了命地学习,不过是想用优秀武装自己。后来,陆川航对她做出这种事情,她才万分不能忍受,酿下大错。   那年夏天,她们还在读小学。爷爷家附近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她们姐妹背着大人偷偷跑到河里玩,邻居家的兄妹俩个子比她们还小,却比她们能干多了,带着竹编的笸箩,在河里抓小鱼,又巴巴地烤了,大方地分给她们吃。   江宁宁至今回想起来,心里有块地方都是暖暖的,那些属于她和姐姐的无忧无虑的美好时光,一去再也不返了。   后来,还是邻居家的大叔找到了她们,焦急地老远冲她们喊,“芸芸,宁宁,你们两姐妹还不快回家。你爷爷都要急死了,说是你爸爸在城里犯事了。”   江卫国到底偷没偷纺织厂的剩余布料拿出去卖,事情的真相在多年后仍旧模糊不清。当时官方的定论是江卫国监守自盗,偷拿纺织厂大批的积压的存货贱卖出去。江卫国一直在喊冤,那个时候厂里管理混乱,很多货拉进仓库的时候就没登记清楚,也一直没人料理。   如今集中爆发出来,就落在了江卫国身上,谁让他新近升任了仓库的总管呢,那一回,即使陆炳生是一厂之长,也无法明目张胆地包庇江卫国,事情总是要人承担责任的。   后来,江卫国下岗,却免于了牢狱之灾,陆炳生甚至开后门让他给自己当了一个编外的司机。再过两年,集体资产改制,陆炳生从厂长摇身一变为董事长,江卫国的司机身份一直没变。   也是从那个时候起,江家和陆家两家人的来往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不得不进一步亲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亲,留个言呗,亲?! ☆、30   在江宁宁的记忆里,那段日子总是阴雨绵绵的,间或还有雷阵暴雨,那是江宁宁第一次感受到人情世故这个词语的含义。   江卫国收监在所,前途未明,燕芳婷异常沉默,暗自垂泪,右邻右舍突然往来冷清起来,仿佛他们一家三口不是这厂里职工宿舍多年的住户,而是倏然闯入的外客似的。   所幸这样的日子持续不长,一个暴雨的午后,陆少游顶着额头的湿发敲响了她们家的房门。   江宁宁从没在这片普通职工的宿舍里见过他,也不知道陆少游是怎么准确无误地敲响她们家的房门的,但她知道他前来一定跟自己父亲有关,因而用期待又忐忑的眼神巴巴地看着他。   而陆少游果然是天降福星,他笑了下,言简意赅说:“转告你妈妈和你姐姐,我爸爸说你爸爸没事了,明天就能回家。”   江宁宁惊喜地原地蹦了起来,迫不及待地把这个消息分享给焦灼煎熬中的家里人,“妈!姐!说爸爸没事了,明天就能放出来。”   燕芳婷和江芸芸一齐从里屋出来,脸上是不可置信又难以掩饰的喜悦。   “真的?谁说的?消息可靠吗?”江芸芸问。   江宁宁道:“陆少游说是陆厂长让告诉的。”   那就没什么问题了,燕芳婷长吁了口气,继而朝门口张望了下,问:“少游这孩子人呢?宁宁你怎么也不让人进来坐坐,这么大的雨!芸芸你追出去看看。”   江芸芸知道她妈妈还有很多事情想问陆少游,听话地拿了把伞,追了出去,江宁宁紧跟在她身后。   下了筒子楼,还没撑伞,江芸芸停下了脚步,江宁宁在她身后探出个头来,只见不远处的雨地里,陆川航不知道从哪弄来了一辆摩托车,他在车头撑着一把伞,饶是如此仍被雨水溅了个湿透,样子十分滑稽可笑。   见弟弟过来,陆川航揪了车头的伞赶紧过来迎他,问:“你都告诉她们了?”   陆少游点点头,“嗯。”   陆川航用外套擦了擦车后椅,扶他弟弟上车,抱怨道:“你这小子,让你雨停了再过来,你偏不听。这雨下的!要是让妈知道我偷带你出门,她能骂死我!”   陆少游笑着回他,“哥,谢谢你载我过来。”   陆川航一个转头,看到江家的姐妹就立在楼道口,他故作潇洒地摆摆手,酷酷地说:“小姑娘们,回家去吧!我爸说江叔叔没事,他就肯定没事。你也不用哭哭啼啼地来上学了。”   陆川航和江芸芸是同一个年级一个班,这最后一句大概是说江芸芸,江宁宁想她姐姐有每天哭着去上学吗?   陆川航说完,让他弟撑伞,就准备骑车潇洒离开。可惜大概是雨下的太大,发动机淋了水失灵,陆川航发动了几次,摩托车发出一长串突突突突的声音又归于平静。   陆川航恼火地踹了几脚这该死的摩托车,突然转过身吼她们姐妹俩,“看什么看,没见过人骑摩托车啊?!”   江宁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是没见过发不动车子还又踹车又骂人的!   陆川航恼羞成怒地将陆少游从后椅上拽下来,抱着就走,摩托车也不要了。嘴里骂骂咧咧道:“都怪你小子,害我出丑!”   陆少游也有点脸红,把头埋在他哥哥怀里,一声不吭。   江宁宁笑的肚痛,又觉得这样对待她们家的“恩人”不好,她偷眼去看姐姐,只见一贯冷清的江芸芸,脸上也有偷掩不住的笑意。   许是这件事情让江家的姐妹对陆家的兄弟印象大为改良,加上父亲工作改变的关系,两个家庭的大人小孩算是进入了短暂的蜜月期。   江宁宁是最频繁跟着父亲进出陆家的,她丝毫没有身为司机女儿的自觉,而陆炳生也很是疼她,他自己只有两个儿子,似乎把江宁宁当成了半个亲生子,一有空就逗她玩,教她下象棋,出门在外不记得给儿子带礼物也不忘给江宁宁买娃娃。   江宁宁整天伯伯长伯伯短的,她那个时候单纯以为陆炳生和江卫国是铁哥们,故而心安理得地享受一个外姓叔伯的宠爱,从没想过她的受宠会有别的原因。   时光荏苒,小孩子长大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她一直就读厂里的附小、附中,和池城、庄羽、朱晓萌一起打闹着长大,或许还有陆少游。   陆少游跟她或许因为家庭的缘故来往多一点,但他从未打入过他们的小团体,陆少游是大领导的儿子,学校所有老师的心头宝,挨不得碰不得,加之品学兼优,标准的外国镀金学来得英文发音衬的他们都成了大大的土老帽。   说实话,没有多少孩子真心想跟他交朋友,陆少游也好似不在意。江宁宁从小就听娄双宜念叨,他的小儿子和她们这些野孩子不一样,早早就要送出国念书的,可直到江宁宁转学,也不见陆少游挪窝,他甚至都没转学去市区更好的省重点一类的中学。   池城的爸爸在这些年间,职位也是越升越高,可他是“土着”出身,没有被众人排斥。那个时候,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是,池妈妈老是劝唆池城和陆少游搞好关系,要多关心和帮助陆同学,偏偏池城在学校最看不顺眼的就是陆少游,每每池妈妈拿他和陆少游比较,池城都要气的各种找陆少游的茬。   哦,对了,还有江芸芸。   陆川航是什么时候开始打她姐姐的主意的,江宁宁一无所知,她只知道,江芸芸从一开始就非常排斥来自陆川航的某种好意。   ......   陆少游在夜风中抽完了一只烟,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又点燃了一支,他给江宁宁发去短信,“到哪了?”他知道她今天回来。   短信迟迟没有回应,陆少游把手机扔到一边,倚靠在栏杆上,继续吞云吐雾。   他的哥哥陆川航遇上江芸芸,就是一场劫难,也可能是替他们的父亲还债。   陆少游自忖是不会爱上对自己丝毫不假辞色的女人的,可陆川航会。陆少游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哥哥从小的生活过于“顺遂”,霸道蛮横地过了头,因而特别喜欢这种强扭的瓜的调调。   陆川航跟弟弟不一样,从小学习并不好,也从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正他老子是陆炳生,他就是一头猪也是一头金光闪闪叫人畏惧的猪。   而这头猪在高中快毕业时,突然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情。那个时候江芸芸是全年纪第一名,陆川航就磨了他爸妈让江芸芸来给自己私人辅导。   陆少游那时候只要路过陆川航的房间,都能看到他哥哥一脸色眯眯的样子盯着自己的家教老师,不时还要借着递杯子、拿尺子对女老师动手动脚。   有一回,他甚至听到他哥哥厚颜无耻地跟老师说,“外面太吵了,影响我学习,我去把门关上。”   江芸芸没有回头,陆少游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无比冰冷的声音,“你要是关了门,我就从窗口跳下去。”   陆川航讪讪地坐下,“呵呵,我就是这么一说,你这么严肃干什么。这一层就我和我弟弟,我让他别吵了,他绝不敢出声的。”   陆少游故意弄出了一点声响,示意他们这一层还有人在,该收敛的收敛,该放心的放心。   陆少游从那个时候起就隐约察觉到了一点不妙,因为不仅是家里这两个人,学校里也隐隐开始有关于他爸爸陆炳生和燕芳婷阿姨的不良传闻。   只因为燕芳婷年轻时候是十里八乡闻名的大美女,因为遭遇变故嫁给了其貌不扬、老实懦弱的江卫国,这本就引人唏嘘。之前不久,又有和燕芳婷、陆炳生同乡的人爆出他们以前是青梅竹马的关系,人们联想到陆炳生对江家的特殊照顾,一时间说什么的人都有。   陆少游并不相信这些无稽之谈,燕芳婷来他家的次数很少,他对这个阿姨远不如江家其他三个人熟悉,也庆幸这些没影的谣传没有影响到他们两家的关系,然而,后来事实证明,他真是toyangtosimple! 作者有话要说:   ☆、31   他的哥哥陆川航被美人的无数冷眼洗礼,似乎终于有所醒悟,在高三的最后半年,真的发愤图强,高考打了个翻身仗。虽然远不及本市最好大学的录取线,但也足够陆炳生漂漂亮亮地找关系把他塞进去了。   陆川航如愿以偿地和江芸芸读了同一所大学,没高兴两天,就泄了气,读中学时候,他还能天天见到江芸芸,可进了大学,不同院系的江芸芸真是泥入大海,难觅踪迹。   陆川航很快故技重施,想了个馊主意。他威逼利诱自己学霸级的弟弟故意考砸期末考试,然后再次请动江芸芸来给陆少游辅导功课。   陆少游起初是拒绝配合他哥的居心叵测的,却被陆川航有的放矢地劝服拿下,他哥说:“你看宁宁这小丫头,长大了也不爱到我家来玩了。你让她姐姐过来给你辅导功课,顺便辅导辅导她妹妹,你不是能经常见到她吗?”   陆少游虽然觉得他哥给他画的是个有毒的饼子,他这是助纣为孽,可还是没抵挡住饼子的香甜诱惑,答应了。   那个寒假,如果没有后来发生的事情,其实称得上过的很愉快,尤其对他们兄弟俩而言。陆少游和江宁宁的功课其实都很好,并不需要江芸芸费什么心,而陆川航就以各种劳逸结合的借口拖着他们这个三人学习小组出门玩,游乐场、西餐厅、野营地,陆川航开着他爸爸的路虎,压过了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   江宁宁各种没心没肺,让学就学,让玩就玩,只觉得陆少游似乎也挺好使唤的,不比她那些跟班们差。她姐姐出的测试卷,她要抄抄他就让她抄。一起出门玩,她要吃什么,陆少游就跟着吃什么,然后自然是他乖乖排队去买。   可惜,就这样热闹了大半个暑假,江芸芸的那张冷脸依旧没有捂热,看路川航的眼神不比看一只蚊子苍蝇更动容。   寒假结束前一天,陆川航在家喝得酩酊大醉,父母亲都在家,他也不敢出门撒野,就偷偷躲在弟弟的被子里嚎啕大哭,拉着陆少游的手,喃喃絮叨一个失意男人的痛苦,“弟弟,你以后千万别像你哥这么没出息,千万别!太苦了......”   ......   “江芸芸的心她就是石头做的,又冷又硬。我不过是小学时候不懂事欺负过她,读中学起就改给她舔鞋了,舔了这么多年,她真当我是狗了。”   ......   “呜呜,她真当我是她的狗也行啊!她就是漠视我,我在她眼里连只蚂蚁都不如。少游,我跟你说,对女人不能像你哥这么心软,得跟爸爸一样,对她们来硬的,她们才会听话......”   陆少游没听出其中的玄机,什么叫“跟他们爸爸一样”。他只是暗自琢磨了半个月——如何对女的来硬的以达到让她们听话乖乖跟了自己的目的。   琢磨的结果是他麻着胆子在没人的教室偷亲了江宁宁一下,那个亲吻甚至只能勉强称得上是亲吻,因为他的嘴唇大概也就在她的脸上停留了0.1秒就迅速心虚地撤离,什么感觉他完全没有体会到。   结果是惨痛的,江宁宁怒抽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并且整整半个学期视他为空气,漠视他!陆少游想失败男人的经验之谈果然不可信。   ......   陆少游掐灭了手里燃至半截儿的香烟,江宁宁回了他的短信,“11点钟到站。”   他手指翻飞,很快回她,“等我。”   看看表,还来得再抽两根。   ......   如果当年的事情就此止步,还算得上是成年后颇值得回味的青葱往事,可惜......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天的雨却是从中午才开始的,连绵不绝,陆少游突发奇想,冒雨跑回家拿伞,他预备拿两把伞,一把留着自己放学时候用,另一把可以借给有需要帮助的同学,比如说江宁宁什么的,他看到她中午去食堂就是一溜儿小跑。   这天家里格外的安静,保姆帮佣都不见人影,娄双宜前一天就回了娘家,正是江卫国送过去的,父亲一早也回了乡下老家祭祖,这会儿他的书房却房门大敞。   陆少游好奇地靠过去,却看到让他瞠目结舌的一幕,他父亲的书房是个套间,里间的门半掩,外面的会客室里,他的哥哥陆川航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用手紧紧捂着江芸芸的嘴,把她禁锢在沙发上,不让她出声。   陆少游义愤填膺,正要上前帮忙,却突然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正是从他父亲书房的里间传出。   那是一些让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听了会脸红心跳的声音,有男人情热中的粗喘,夹杂着女人不时泄露的一两声的嘤咛声,他恼火地想,莫非是他父亲大白天地不好好回老家祭祖回家里欣赏“收藏”来了。   下一秒,他就听到了陆炳生的声音,“婷婷,我想死你了。你想我吗?你为什么不心疼心疼我?从过年起......你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也不让我亲近。”   陆少游霎时面如色灰,他僵立在原地,久久不能动弹一步,里间的对话停了一瞬,然后响起的那个声音可恶地依旧熟悉。   燕芳婷似乎还在挣扎,“放开我......啊,你放开我!嗯......陆炳生我求求你放开我,别这样,这可是在家里!”   陆炳生调整了下呼吸,缓缓道:“你放心,婷婷,家里没人。孩子们都在学校,下人我都撵出去了。这里谁都没有,只有我们,我爱你,婷婷......婷婷,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怪你炳生......”男女之间的情动声一时愈发响亮密集,半晌,燕芳婷方续道:“过了这次你就饶了我吧,我不能对不起江卫国。之前是我也有错,我要靠着你,我们全家都要巴结你。但你不能......不能一直这么欺负人!”   “我没有欺负你,我是在爱你,婷婷......”   陆少游的头脑轰然响成一片,里面那对奸夫淫妇还说了些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早上刚吃的粥饭隐隐堵在喉咙口,有要呕出来的冲动。   跟他有同样的观感的人不止一个,不知什么时候起,陆川航已经放开了对江芸芸的挟制,江芸芸默默垂泪,陆川航表情莫测地站在一旁。   良久,江芸芸起身走了出去,陆川航跟在他身后,陆少游下意识躲到一旁,神情恍惚的两人都没注意到他。   江芸芸压低了声音冷冷道:“陆川航,你们父子欺人太甚,一样的禽兽不如,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的。”   陆川航急道:“你听不出来里面那两个人是两厢情愿嘛,虽然这么说我也很恶心。但是我们父母......大人的事情跟我无关,你不能因这个迁怒我!”   江芸芸冷冷地笑:“两厢情愿?因为我们全家都像哈巴狗一样仰赖着你父亲生活么所以我妈她......她心甘情愿的么?哈哈,做人不要太无耻!”   “芸芸?!”陆川航试图牵她的手,“你冷静下。”   “你放开我!”江芸芸终于崩溃地哭叫出声,书房里的动静也为之一滞。   从那个午后起,所有人的命运就像绑上了一列脱轨的列车,呼啸而过,每个人的私心与欲望汇聚成的洪流判定了方向,谁都无法扭转乾坤。   那天江芸芸的一声尖叫,不仅惊动了书房里的野鸳鸯,也惊动了路人甲,有人窥见燕芳婷衣衫不整地从陆家跑出来追上哭泣暴走的江芸芸,却被女儿狠狠甩开。   桃色传闻似乎有了铁证,风言风语即使陆炳生位高权重也压制不住,娄双宜在家里闹了个天翻地覆,恨不能扒了陆炳生的皮,但出门在外,她还是要端起董事长夫人的架子,一副你们全是诽谤中伤,我们夫妻感情好的很的样子。   江芸芸自然是弃陆川航如敝履,   陆少游还沉浸在高大伟岸的父亲竟然背叛家庭的痛苦中不可自拔,他的哥哥显然比他“高明”多了。   那天之后,不知道陆炳生是如何向他这个大儿子解释的,陆川航竟然轻易就原谅了父亲,并且因为自己求而不得的痛苦理解了父亲的“真爱”。   陆川航后来有一次跟他说过,“其实我有时候也理解父亲,燕阿姨是他的初恋情人,当初是他负了她,.......现在父亲他有能力补偿也有这个能力叫燕阿姨就范。爱啊恨啊其实是一回事,和性也分不开,女人么,心总是软的,你以后长大就知道了。江芸芸......她也不会永远弃我如敝履!”   陆少游并不确切地知道陆川航要干些什么,他也阻止不了这个长兄。只记得那之后一段时间,陆川航一扫之前的颓废,变得容光泛发起来。陆少游在家里碰见过哥哥在外结交的朋友,偷偷给他送来迷幻药。   那人笑的猥琐,“陆少,你可悠着点,这种药用多了也不好,那小娘们还不听话了,这都第几次了。”   陆少游听得可疑,要问个清楚,被他哥随意打发了。   后来,他哥哥陆川航和江芸芸在这种微妙的时局里似乎是谈起了恋爱,不顾旁人侧目,公开成双入对起来。陆川航还曾经一度要搬出去在外面租房住,娄双宜气得吐血,平生第一次动棒子打了心爱的儿子。   再再后来,噩耗传来,陆川航在野营地失足坠崖,江芸芸生死不知,就此失踪。 作者有话要说:   ☆、32   12点21分,南来的高铁准时入站。   江宁宁缓缓步出出站口,举目四望,与白日相比空旷了许多的广场上,陆少游穿着浅色的衬衫西裤斜倚在黑色的越野车上,长身玉立,他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手里的香烟燃了一半,江宁宁拖着箱子走到他跟前停下,陆少游才抬起头来,“来了?”   江宁宁看看地面,有几个碾灭的烟头,她漫扬在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下来,“你心情不好又何必来接我。”   陆少游笑着摆头,“抽几根烟也值得你这样?!高中那会儿就学会了,你又不是没见过。”他微俯下身子,终于补上了热恋中的情侣的见面礼,一记深情的长吻,淡淡的烟草味道弥漫在两人中间,陆少游抬起头问她,“是不是很有男人味?嗯?”   江宁宁本来就还没搞准呼吸的节奏,被烟草粒子一刺激,陆少游刚放开她,她就忍不住弯腰咳嗽起来,喉咙里又痒又痛,一声接一声的咳嗽不停,止不下来,恨不能把肺咳出来。   陆少游好笑地拍拍她的背,递矿泉水给他,调侃:“怎么还成个瓷娃娃了,看着挺结实的一姑娘啊。”   江宁宁气得狠狠揪了记他的手背,怒瞪他,“你才结实,你全家都结实!”   陆少游出门之前,把江波澜放到了陆阳的床上,怕第二天小家伙醒来见不到人害怕。   他把江宁宁送回了家,帮她把行李运回她的卧室,而后很自然地去了浴室冲了个凉。   江宁宁坐在床上慢慢地收拾东西,几件轻薄的夏装被她折了又折,也没理出个头绪来。   浴室的水一停,江宁宁的心狂跳,背脊僵直着,也不敢回头,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陆少游围着她的浴巾绕到她身前,江宁宁慌忙低头下床,“我我我,我去给你泡杯茶。”   陆少游一手擒住她的胳膊,“大晚上的喝什么茶,你也去洗个澡吧,这些东西我来帮你收拾。”   江宁宁小声道:“我不用洗澡。”   陆少游失笑,“你坐火车回来不洗澡?”停了半晌,又笑道:“我是无所谓了,没想到你口味还挺重。”   江宁宁不知道对面这个人脑补了些什么肮脏的东西,她几乎是语无伦次道:“陆少游,你,你先出去!不,你回家吧,谢谢你送我回来。”   陆少游没吭声,也没动。江宁宁顶着莫大的压力抬头瞅他一眼,陆少游拿着他的手机在她眼前晃晃,“看看。”   “什么?”上面是她和陆少游今晚的短信来往页面。   “我12点钟到。”陆少游念出声她发来的信息,“后面还补上了列车信息。你这么晚让我来接你,江波澜又不在家,我以为......你和我已经达成了某种共识。”   江宁宁眼前一黑,只觉得别人的便宜真心不好占,她是百年难遇地起了那么一点点的虚荣心,以及其隐晦的方式向男朋友撒了个娇,让他来接她,可没想过要以这种方式报偿。   江宁宁怒极反笑,斜陆少游一眼,一字一句道:“滚、你、妈、的、蛋!共、识、你、个、头!浴巾还我,从哪来得滚回哪去,姑奶奶我不伺候了!”   江宁宁粗暴地褥下陆少游腿间的唯一遮蔽物,头也不回地进浴室洗澡去了。陆少游俊颜微赧,往里并了并大咧咧叉开的双腿,讪讪道:“你就没有一个中间状态吗?不让你扭扭捏捏地矜持过头,就非得是一只母老虎吗?”   江宁宁这个澡洗了很长时间,陆少游等不及,又抽了一只烟出来。   陆少游是在陆川航死后不久学会的抽烟,无师自通,他学着他哥哥的样子把烟叼在嘴里,却感受不到如他哥一般的惬意和满足。   江芸芸是陆川航半胁迫着上的山,同行的几个朋友都知道怎么回事,江芸芸和陆川航在一边儿吵得天翻地覆也没人理会,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不愿挨的,他们也毫无办法。   有人在睡梦中听闻,他们直到深夜还在争执,闹得挺凶,朋友们这种戏码见了好几次,想扯劝还怕陆川航骂人,也就不管了。等到第二天一早,什么都晚了。   江芸芸一直没有被找到过,官方定论是大概被满涨的洪水卷去了下游,陆少游并不太相信这是事实。这件事情还没完,江卫国紧跟着又酒后失足,落水身亡,事情似乎愈发扑朔迷离,一时间人们议论纷纷,各种不负责任的揣测和流言甚嚣尘上。   陆少游觉得其中有一种猜测倒有可能是真相,他直白地问过燕芳婷,“江芸芸还活着吗?”   燕芳婷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只冷冷回他,“你哥哥是罪有应得,还连累了我的女儿。”   陆少游大受刺激,他观察到,他哥哥死了,娄双宜都要发了疯,陆炳生也一夜白头,可江家同时死了男人和女儿,却表现地有些几分诡异地淡然,燕芳婷在丈夫死的当天凌晨来过一趟陆家,不久后离开,此外从没上门闹过哭过。   陆少游向他的父亲说明,认为江芸芸有可能蓄意谋害他哥哥然后躲起来了,陆炳生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失神喃喃道:“是我对不起他。”   年轻气盛的陆少游在父亲这里得不到支持,又转头去向母亲告发,娄双宜倒是信了大半,大闹了一场,刑侦队的人被她折腾地够呛,可是,嫌疑人江芸芸一直没有出现,谁也爱莫能助。   更何况,江家已经够惨的了,燕芳婷死了丈夫和女儿,经受不住打击,大病一场,又搬回了她年轻时候逃离噩梦一样离开的老家,江宁宁跟着转学去了乡下。   一别经年。   如今,江宁宁又一脸灿燃地带着酷似陆川航的江波澜回来了,当他陆少游是没心没肺的傻子么?他退一步,似乎所有人都能因此幸福,江宁宁、江波澜、陆炳生和娄双宜,甚至包括他自己,可是他哥哥呢?陆川航呢?   那个长眠在冰冷地下的少年,有谁问过一声,他是否甘愿接受这样的命运?   ......   江宁宁从氤氲的浴室出来,带着一身的潮热,还没来得及呼吸上一口清凉的空气,就被陆少游饿狼扑食地压倒在床上。   嘴唇被紧紧攫住,唇舌交缠,带着倾尽全力的热情和蛊惑。手脚并用,尚嫌不够,用整个身躯纠缠住对方的,毫无章法,却分寸必争。   江宁宁从没被人这样认真地强制对待过,她急的操起手边抓到的东西就往他头上砸,眼前都见血了,陆少游也毫不放松。   江宁宁自己吓得尖叫,“你停一停,停一停,陆少游,让我看看你的伤!”   陆少游用讳莫如深地眼神看着她的眼睛,低声呢喃,“我的伤口不在这里”牵过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的位置,“在这里,你行行好吧。”   江宁宁一时怔忪,那个自年少时代起就默默跟随她的眼神,从没如此清澈而坚定,她想说,陆少游,陆少游,我大概比你更早喜欢上你......   然而一切都不必再说......肢体是比语言更加诚实的表达方式。   ......   江宁宁从没设想过,在无限柔情蜜意一夜后的第二天一早,迎接她的第一句话会是:“所以,江波澜到底是谁的儿子?”   陆少游已经醒来了不短时间,床头用水杯临时充数的“烟灰缸”里,落满了灰褐色的物体。他光着上身,坐在床头,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温度,幽幽地问她。   毫无防备的江宁宁瞬间被击穿心脏,眼圈半红,眼神已经狠戾起来,半晌,她冷冷回他,“不是我的难道还能是你的?”   陆少游弹了下烟灰,看着她说:“从昨晚某些生理现象来看,江波澜似乎不该是你的孩子。”   江宁宁警惕地看着他,“他就是我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不是我想说什么,是你的行为告诉了我些什么。”陆少游嗤笑,“你当我是十几岁的毛头孩子么,嗯?就你,还想骗我说是生过孩子的!我已经亲自验过货了,你何苦再胡扯。”   江宁宁听着他冷漠的用词,感觉极不舒服,她逞强道:“我以前的男朋友他是个牙签男,不行吗?”   陆少游绷不住笑出了声,“江宁宁,你的智商真的在水平线以上吗?就算你所谓的前男友是根牙签,但江波澜也是以牙签状生下来的吗?你的肚子上没有刀痕,也不可能是剖腹。”   江宁宁一时语塞。   陆少游借由这个笑却又恢复了一派轻松自在,他起身光着身子下床,给江宁宁倒了一杯温水,哄她道:“宝贝,别生气,我就好奇问问。江波澜不是你生的我更开心,当然我待他只会比亲生儿子更亲。嗯?”   江宁宁被陆少游一早的变脸弄得快心脏病发,她恨恨地一甩手,杯子里的水洒落了一床,陆少游也不以为意,干脆将整床被子扯落在地。   江宁宁一声尖叫,两只手不知道捂上还是捂下,最后蜷成了一只虾米,她气急败坏地喊:“快把被子给我盖上!”   陆少游两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站在床头,目光如有实质地打量着江宁宁裸露在外的身体,啧啧道:“昨天黑灯瞎火地没看清......”   江宁宁揪住一只枕头挡在身前,崩溃尖叫,“我不要听,你快出去!”声音已经破音,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   陆少游呢喃:“昨晚也不见你这么大反应!”终究善心大发,一床味道怪异的被子蒙头飞来,将江宁宁盖了个囫囵。 作者有话要说:   ☆、33   虚岁25,虽然算不得很青春,但还是太嫩了。   江宁宁万分懊恼因为自己的一己私欲——一晌贪欢,让江波澜的身世暴露在陆少游跟前。   陆少游这之后再没有开口询问过江波澜的事情,这让江宁宁愈发的不安,她默记了江芸芸的联系号码,连发了几条短信让她如果回来千万务必当心,并且不要主动联系自己,然后在手机里抹除了一切痕迹。   江芸芸如约没有再主动联系她,但从最后的几条信息来看,她三个月后回国的决心并没有动摇。   江宁宁在创作组的工作慢慢进入轨道,从一开始的四处打杂、到处赶场,到作为一个小尾巴参与团队项目,负责各种杂乱累的前期市场调研、后期档案整理类的工作,不出一两个月,他们组的老大已经放心漏一两个小case让她独立完成了。   这其中固然有看大股东的独生子的绯闻女朋友面子的因素,但江宁宁的业务能力和工作态度也足以让人信服。   江宁宁觉得这段日子简直是她多年以来梦寐以求的一段美好时光——事业顺遂、前途光明;爱情甜蜜,身边那个人正是她想要的;爷爷身体还算康健,儿子江波澜调皮可爱;就连X生活都很和谐(大雾).....   因为陆少游出面认下了这个儿子,江波澜在陆家的进出越发频繁起来,陆少游和江宁宁有了更多的时间独处。对那种事情,陆少游丝毫不计较时间地点,江宁宁的卧室大床,他的爱车后座,他在市中心的公寓露台,甚至是在陆宅他的房间浴室,见缝插针,时间长有长的情调,短有短的激情......   江宁宁对他的任何胡作非为只要一表示反对,陆少游就各种鄙夷她,“你是不是90后啊?怎么跟只老古董似的。”   1990年出生的江宁宁不想承认自己青春不再,已经跟不上潮流,只好猪油蒙心跟着陆少游厮混了。   ......   娄双宜对江波澜日渐爱得深沉,陆川航早年夭折,陆少游是脱缰野马,她的一腔母爱多年郁积在胸,如今猛烈迸发出来,经常抢在江宁宁或是梅阿姨之前把江波澜和陆阳一并从幼儿园接走。   虽然陆阳是个小可怜儿,娄双宜这两年十分疼爱他,但架不住江波澜是自己亲孙子的血缘亲情,更何况是“失而复得”的,简直稀罕地不得了了。   陆阳有一天郁闷地跟舅舅诉苦,“姨姥姥她不喜欢我了,她只喜欢波澜。”   陆少游摸摸小孩的头,把他抱到了腿上,安慰说:“怎么会?你和波澜都是她的孙辈,你们两个她一样喜欢。”   陆阳埋头在他怀里,闷闷道:“你骗人。我都知道了,波澜是舅舅的亲儿子,你也只喜欢他,你们都不要我了。”   陆少游错愕,问他,“谁告诉你这些的?”他“认下”江波澜只是在陆家几口人之间成为一种默认,江波澜至今不明他身份的转变,仍旧称呼他为陆叔叔。   陆阳委屈道:“我妈妈告诉我的。”   陆少游想起她那个离婚后,把儿子仍给他们家,满世界风流潇洒的表姐,也只能一声叹息。小孩的身心健康这种问题,她大概是从来不会考虑的。   陆少游又安慰了小孩两句,但效果不佳,他胸前的衬衫渐渐被陆阳的眼泪浸湿。陆少游哭笑不得,不得不让陆阳抬起头来,厉声道:“陆阳你这是在跟我撒娇吗?男子汉大丈夫的也不知道害臊。不管波澜他是不是舅舅的小孩,你都是舅舅的亲外甥。舅舅对你的喜欢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姨姥姥也一样。你不准再哭了......”   这次的教训却起到了反效果,陆阳哭的更大声了,“还说波澜不是舅舅的孩子,你就只会凶我,从来都不凶波澜。”   陆少游一时怔楞,细细回忆,还果真如此,他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态,对江波澜有着十二分的耐心和柔情,想来以后他自己有了小孩,也不会有这种待遇。   陆少游抱歉地摸摸陆阳的头,逞强道:“小孩子说什么瞎话,我凶江波澜那小子凶的可狠了,你没看到罢了。呵呵。”   陆阳是不是在说瞎话,立见分晓。   晚餐时候,江波澜照旧跟着陆阳一起放学回陆宅,在江宁宁的默许下,江波澜和陆家人的关系简直一日千里,他要吃蟹,娄双宜绝不会让人买虾。   陆炳生最近的公司正是多事之秋,自然不能回家吃饭,陆少游倒是回来了,陪他们老的小的一起,娄双宜自从有了这两个小的在跟前,也不是很在意。   只是,江宁宁有了前几次的“教训”,不敢再贸贸然前来接江波澜了。   江波澜恃宠生娇,在桌子上也不好好吃饭,一边和陆阳打闹一边慢吞吞地扒饭,饭粒撒了一桌子。   从小严格管教陆少游兄弟俩餐桌礼仪的娄双宜,竟然也没说什么,只是让人把打翻的饭菜及时处理了。   陆少游忍不住道:“妈,你这也太偏心了,我小时候打翻了汤碗,还被你打手心了。波澜他们这样,你就不管管?”   娄双宜满脸慈爱地看着江波澜,给他夹了个拼成熊脑袋形状的鱼丸子,哄他,“宝贝,多吃点。”转头对陆少游道:“你要现在只有波澜这么大,我也不打你了。”   陆阳巴巴地看着江波澜的碗,陆少游赶紧给外甥也夹了一个稀奇古怪形状的鱼丸,这整桌的菜都奇奇怪怪的,胡萝卜雕成了兔耳朵,鱼丸捏成了熊脑袋,茄子倒是摆成了一条鱼......饶是如此,也没见两个小的赏脸多吃一口。   江波澜不爱吃鱼,但娄双宜说鱼肉有营养,哄着他吃,江波澜趁娄双宜没注意,把鱼丸扔给了陆阳,陆阳正为姨姥姥不给他夹丸子怄气呢,怎么肯要,又给扔回去了。   两个小孩碟子筷子乒乒乓乓的,“哗啦”一声一齐掉到了地上,娄双宜赶忙站起来,焦急地问:“怎么搞得,你们两个?没划到手吧,波澜,来奶奶这里看看。”   江波澜被娄双宜牵了去检查小手小脚,陆阳却突然大哭起来,“呜呜,姨姥姥你偏心江波澜,他是舅舅的儿子,你不要我了,姨姥姥。江波澜才是你的亲孙子。”   陆少游想要补救已经来不及,只对上了江波澜一双明亮无波的大眼睛。   陆少游觉得自己有必要和江波澜谈谈,在送他回江宁宁的路上,他斟酌着开口,“波澜,今天陆阳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江波澜小情绪还挺稳定,他看着前面开车的陆少游,问“你是我的爸爸吗?”   陆少游沉吟了下,“你自己觉得呢?”   小孩拐了个弯,说:“娄奶奶也说你是我爸爸。”   陆少游想了想,将汽车拐进了一条僻静的小巷,停下来,他回头看着江波澜,小孩也看他,眼神里有点忐忑也有期待,陆少游看着他的眼睛跟他说,“波澜,叔叔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比你能想到的还更喜欢!但是,叔叔不是你的爸爸,你的爸爸他......他如果能看到你,一定会很宠爱你的。”   江波澜问:“你认识我爸爸?”   陆少游点头,“你的爸爸很爱我,我也爱你爸爸,所以我会任何孩子都更心疼你。我虽然不是你爸爸,但没有人比叔叔更心疼你,知道吗?”   江波澜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哦。”   虽然江波澜没表现出明显的情绪,但陆少游还是能感觉到他不开心了,此后的路程他垂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江宁宁和谐幸福的人生奏鸣曲出现的第一个杂音,起于她的儿子江波澜。   江波澜最近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没精打采的,也不愿意去陆家了,但又拗不过热情似火的娄奶奶。他私下跟妈妈抱怨为什么不能早点接他回家。   江宁宁以为他在陆家受了什么委屈,再三盘问,江波澜终于委屈道:“陆叔叔他不是我爸爸。”   江宁宁反问,“难道之前有人说过他是你爸爸吗?”   江波澜小嘴一撇,竟然滚了两滴泪水下来,“那我的爸爸在哪?我要我自己的爸爸。”   江宁宁语塞,她耐心问,“那又是谁告诉你陆叔叔不是你爸爸的?”   江波澜嚎啕大哭,“陆叔叔自己说的,他还说他认识爸爸。我要爸爸,要爸爸!你把爸爸还给我。”江波澜犯了牛脾气,对着江宁宁又踢又闹。   江宁宁见状,收了可怜他的心,把他拎起来放在沙发上,“江波澜你好好冷静冷静,看看该不该这么对待辛苦养你的妈妈。没有爸爸怎么了?陆阳也没有爸爸,他连妈妈都没有,你的同桌张小阳,也没有爸爸,他们都过的很好。这个世界上的小孩,只要有人疼爱,自己听话,有没有爸爸一样能生活地很幸福!”   江波澜在沙发上默默抽噎、反省,很是伤心了哭足了两个小时,才慢慢睡着了。   江宁宁咬牙切齿地跟陆少游打电话,劈头盖脸地骂:“你还想不想当波澜的爸爸了?想分手趁早说!你干嘛揭个小孩的伤疤,你不是他爸爸,那我这个波澜的妈妈算什么?你不想这个儿子没关系,不稀罕你要,除了你姓陆的,我还给波澜找不到一个疼他的后爹了?!”恶狠狠地挂了电话。   陆少游赶紧回过去,被挂断,再打,再挂断,好容易等那边的姑奶奶接了电话,他生的那点火气根本不敢拿出来了,怕又被撂电话。   陆少游尽量压低了声音,但还能听得出些微恼意,“我不过是心疼你一个大姑娘白白给人当了妈妈,我是为我自己么,我还在乎多个便宜儿子?”   江宁宁回:“那你也不要胡说八道呀,你还认识他爸爸,江波澜现在管我要爸爸呢。”   陆少游在那头似乎很淡地轻笑了一声,说:“是我考虑不周,江波澜不管是你从哪个旮旯里捡回来的,都跟他亲生的父母没关系了,你既然是他妈妈,那我就是他的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   ☆、34   向江宁宁幸福安稳的现世生活袭来的第二股风浪又跟陆少游有关。在一个风平浪静的周末午后,江波澜跟陆阳被娄双宜领去了游乐园,陆少游和江宁宁得以关在无人的出租房里,共同探讨人体结构艺术。   事毕,陆少游用交待晚餐内容物一样平常的语气向她提出了订婚的请求。   彼时,江宁宁正在套上胸衣,背后的扣子老也扣不上,陆少游伸手过来帮她一一钩好,又探手向前兜住一只绵软掂量了下,笑:“在家不用穿这么严实,反正一会儿也是脱。”   江宁宁拍了他的咸猪手一巴掌。   陆少游反握住她的手,下颚轻柔地搭在江宁宁的肩上,温声道:“这个月底请几天假,我们把婚定了,你看地点定在哪合适?如果你不喜欢我爸妈家,就定个温泉酒店吧。”   江宁宁一时迟疑,有些怀疑自己听岔了,因为毫无预兆也就罢了,既没有鲜花红酒也没有月光海滩,就这样?   陆少游的目光告诉她就这样,你还想怎样?   江宁宁想,等等,她不是要计较陆少游在这种大事上的敷衍和草率,重点是,她要和他订婚?   按常理看,江宁宁和陆少游毕竟深度交往了两月有余,她出入陆家几次,娄双宜基本能和她和平共处,陆炳生更是一如往昔地不掩饰对自己的喜爱,江波澜也渐渐适应了陆家的生活......   可是,她真的能跟陆少游订婚乃至于结婚么?且不说她还默默包庇着一个江芸芸,就是江卫国的死也还有疑问。   当年陆川航、江芸芸的死亡和失踪,简直轰动一时,猜测什么的都有,陆炳生和燕芳婷的事情也再包不住火,成为人们探究这桩离奇意外真相的线索。   江宁宁和父亲江卫国是那个时候才听闻了一些风声,江芸芸当时生死不知,尽管陆川航已经死了,但陆卫国还是坚持要去陆家问个明白。   问问他老婆的事情,他最最信任的战友是不是一直觊觎着自己的妻子,问问他女儿的事情,为什么陆川航要逼着孩子一起上山,他们在吵些什么,毕竟江芸芸之前是个多听话优秀的孩子,谁都看得见,和陆川航在一起就很可疑!   江卫国最终什么也没问出来,他那晚喝了不少的酒,壮了胆气,踉踉跄跄地往陆炳生家里去,半路就失足落水死在了水塘里。   江宁宁激动地觉得父亲的死太凑巧了,她也听到了一些匪夷所思的传闻,说什么失踪的江芸芸其实没有死,是故意谋害陆川航设的局。然后,江卫国就死在了去找陆炳生理论的半道上,世界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   燕芳婷却坚持认为江卫国的死就是一个意外,不让她去陆家吵闹。江宁宁跟陆少游一样,不认邪,自己风里来雨里去地查了半个月,一无所获,按时间推测,江卫国是还没到陆家就掉进了水塘子,陆家人根本就不知道江卫国要来找他们。   江宁宁只恨自己当年人单势薄,查不出更多有用的东西,但娄双宜的做派却实实在在恶心到了她,她之后因为儿子的事情红了眼睛,居然上门唾骂卧病在床的燕芳婷,骂江卫国死的活该!江宁宁一直以来恨得吐血的就是,她觉得燕芳婷的早逝绝对有娄双宜一笔“功劳”!   江宁宁后来跟着燕芳婷转学回了她的老家,才知道江芸芸的生父真的另有其人,那个qj犯、小流氓已经在一次严打中吃了“花生米”,他的父母亲却还健在,甚至还来看过她们母女俩一次。   再再后来,直到燕芳婷病死,才告诉他还有个江波澜寄养在他亲生的外祖家,嘱咐她一定要照看好这个孩子。   江宁宁和燕芳婷的关系那几年其实并不融洽,她同姐姐一样,埋怨着是母亲毁了整个家庭,可等她真的咽气,江宁宁才惊觉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已经去了多半,而燕芳婷的一辈子至苦、至涩,是个真正的可怜人。   她江宁宁真的能和陆少游结婚么?   熟男熟女的感情世界,不能更进一步,大概就只有退步的份儿。   自从江宁宁支支吾吾地算是拒绝了陆少游看上去也没什么诚意的的求婚后,陆少游已经“冷落”她好几天了,不要说亲吻、拥抱、么么哒这些情人间的亲密统统消失不见,就是见了面,也不怎么搭理她,好像她就是一个路人甲。   不要说江宁宁,陆家的人都看出了些端倪。娄双宜很天真地问儿子,“你不跟江宁宁好了?”   陆少游不耐烦地说,“好什么好!就没好起来过?”   娄双宜听得心花怒放,劝慰他,“儿子,别伤心,听妈妈说,虽然江宁宁她给你生了一个儿子,但她绝对不是什么好对象。不是妈妈对她有偏见,你想啊,她年纪轻轻心机就这么深沉,把波澜留下来还不是看中了我们家的钱。这种女人,不要也罢。”   陆少游对着完全状况外的他妈也没什么好说的,静静听着,娄双宜以为儿子听进去了,喜不自胜,再接再厉道:“江宁宁她看人才看长相也就是个中等水平,等你见了更好的,就不会对她这么迷恋了,我这里有不少名媛闺秀的照片,你要不要看看?”   娄双宜终于有机会拿出她从陆少游和苏梗月厮混时候起就四处寻摸积攒起来的选秀照片,心里那个美呀。   陆少游真是服了她妈了。他真心疑问:“妈你以为我是第一天出来混社会吗?还没见过更好的,我好歹也是陆炳生的儿子,风逸的行政客服部总监,香的臭的女人只会比你有更多机会见识。这些照片你自己留着吧,或者以后给江波澜请个保姆,还当你儿子我是小学生呢。”   娄双宜气得吐血,冲儿子远去的背影怒吼:“我可还没答应让江宁宁进门呢,你尽管气我!”   陆少游小声呢喃,“无所谓,反正女主角也不答应。”   ......   刮向江宁宁的各种歪风并没有停息。   这天傍晚,许久不见的池城也没打招呼,直接敲响了她家的房门。   池城似笑非笑道:“终于让我瞅见了一个陆少游的车不在楼下的空档,他不在吧?”   江宁宁有些尴尬,“池城......你?”   江波澜好久没见到他的池城叔叔,秋得不得了,顺着池城的两条大长腿就往上爬,“池叔叔,你好久没来看我了,是不是找女朋友了啊?”   池城把江波澜抱起来,举了个高高才把他环抱在胸前,他看着江宁宁说,“这要看你妈妈的同不同意啊?”   江波澜小心地看了一眼他妈妈的脸色,人小鬼大地跟池城咬耳朵,“可是,江宁宁好像在和陆叔叔谈恋爱,你晚了一步.”   池城也小声问他,“那你喜欢陆叔叔还是喜欢我给你当爸爸?”   江波澜被勾起了伤心往事,怅惘道:“我喜欢我自己的爸爸。”   “只能在我和陆少游中选一个呢?”   江波澜眨眨眼,“那还是你好了,我们都认识好多年了。”   池城苦笑出声,心想如果你妈妈也跟你一样讲究先来后到就好了。   江波澜在客厅拆池城带来的模型,江宁宁把池城让到小餐桌上,给他沏了一杯茶。   池城笑,“好久没来,你真把我当客了,茶都斟上了。”   江宁宁咬咬牙,道:“一直没机会见你,你可能也知道了,我跟陆少游在一起了......”   池城苦涩道:“嗯,从你的同事那里听说了一点。上次,我刚发现,波澜他......还没来得及高兴,没想到,你们进展地这么快。”   江宁宁狠狠心,“是挺快的,我们可能这个月底订婚。你要来吗?”   滚烫地茶水烫得池城的上颚一片通红,他放下杯子,缓了缓道:“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陆炳生的儿子订婚怎么也不是件小事啊。”   江宁宁想在你来之前,这件小事我还没同意,你们自然没听说。   池城在江宁宁家喝了一肚子的热茶,强颜欢笑,神情落寞,江宁宁都忍不住想安慰他,好朋友你先别这么沮丧,我跟陆少游只怕最终也搞不成啊。   池城那晚待到深夜才走,他笑着说:“再不走不行了,要避嫌了。宁宁,你别急着和陆少游结婚好吗?我是说你和陆少游交往了也就2个月,我也不放心你就这么嫁给他。陆少游这个人,不像我们打小亲近、知根知底的,之前他和我表妹梗月也是冲破家庭阻力,要死要活在一起的,最后还是说甩就甩了她,梗月她这两个月也很痛苦......”   江宁宁心里一沉,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听到有关苏梗月的任何信息,听到名字都会觉得心情不好。   跟陆少游“重归旧好”以来,她自我逃避地完全屏蔽了这个人,也选择性遗忘了陆少游在她面前秀过的恩爱。如今听人提起,真像在她心上揭开一道血淋淋的伤疤。   她低头含糊地回应,“嗯,我知道了。”   池城道:“陆少游还在风行上班,最近我们公司也有不少事情,可能他终于还是会回风逸上班,生活和工作的环境大不一样,这些都是不稳定的因素......总之,宁宁,你千万不要着急,不管怎么说,我都在原地等着你。”   江宁宁大急,这一晚上都白说了,“池城你不用这样,正因为我们关系好,所以更不能这样对你。”   池城拍拍她的头,“没关系,我愿意的,我比你还小着月份呢,等得起。我走了,你好好休息,话说现在要见你一面也挺不容易的,还是以前读书时候好啊,能天天在一起。”   江宁宁被他语气里的黯然弄得自己也有点神伤,她正关门,一股强力袭来阻止她关门,吓得她开口就要喊池城回来打强盗,“池城...呜...” 作者有话要说:   ☆、35   来人捂住她的嘴,低沉的男声里酝酿着醋意,“怎么,想叫你的老情人来帮忙?也不看看就他那个小白脸,我一拳就能揍趴下。”   对于神出鬼没的陆少游,江宁宁也只有白眼伺候,眼神里飞刀子,还不放开我?!   陆少游不放手,他用手掌在江宁宁的嘴唇边暧昧地蹭蹭,淫邪一笑道:“我突然发现这个主题也不错,英俊无匹的入室抢劫犯和对他一见钟情的寂寞少妇什么的。我们就从这里开始怎么样?”   江宁宁弱弱地点点头。   陆少游放松了对江宁宁的钳制,把她往门里推,“快快,关门!小胖子睡着了吧?”   江宁宁等他关上房间门,冲着他的下体就是狠狠一脚,怒道:“不是要演抢劫犯吗?就从这里开始!”   陆少游下意识地挡了挡,但毕竟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还是被脚风伤到了一点根本,他的脸涨得通红,吊着一口气,勉强挪到沙发上坐下,半天做不得声。   江宁宁出脚也觉得自己用力过猛,但已经收不回来了,她吐吐舌头,讪讪地去拿了红药水,蹭到陆少游旁边坐下,也不好看他的那个地方,就擦了擦他淤青的手背。   陆少游缓过来劲,脸色还是铁青的,他看着江宁宁缓缓道:“我发现自从我们在一起,你真是越来越蹬鼻子上脸了。”   江宁宁听他语气严肃,没有轻易放过她的意思,乖乖锤头挨训,“对不起,真不是故意的,你疼我心里也跟着疼的。”   陆少游冷笑,“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就不说你大晚上的在门口和人拉拉扯扯的了,我们都多久没亲热了,调戏了你一下就值得你这样?”   江宁宁认错,“对不起,我错了。”又小声辩解,“我没和人在门口拉拉扯扯。”   “江宁宁,你是不是也应该讲点良心?稍微考虑下我的感受。你自己犯了错,还对我几天不闻不问。我不计前嫌的地大晚上跑来看你,就看到池城的车堵在楼下。出电梯就看到你们两个你侬我侬舍不得分开的样子。我不过是想宣示下我的主权,你就把我打成这个样子!”   陆少游越说越憋屈,怒吼:“你心里到底有我吗?就算你暂时不同意跟我订婚,我总算是你的男朋友吧,你真当我是供你排遣寂寞的超大号按摩棒吗?”   江宁宁暗自大翻白眼,真够吹捧自己的,却不敢讽刺他,小媳妇状道歉,“你别生气了,我错了,我都后悔死心痛死了你不知道。”   陆少游斜睨她,“真知道错了?”   江宁宁小鸡啄米状点头,“嗯。”   “真的心痛了?”   “真的。”   陆少游倏然变了脸,邪笑着小声道:“你是心痛按摩棒被踢坏了,怕今后不能用了吧。嘿嘿,放心,它性能好着呢,再等我缓5分钟,保证跟从前一样叫你满意。不过你得先用口水给它消消毒。”   江宁宁手一抖,一整瓶红药水都浇在了陆少游的裤裆上。   陆少游到底还是逼着江宁宁给他的小弟弟赔了大半夜的罪,第二天早上,江宁宁才想起来因为这个插曲,她倒忘了陆少游来之前的插曲了。   江波澜看见陆少游一早从妈妈的卧室钻出来,嘴巴张成了他手里的煮鸡蛋大小。   陆少游扒了扒微乱的头发,表情微赧,咳嗽一声,“你以后习惯就好了。”   江宁宁想起昨晚池城跟她说的话,越想心里越堵,煎蛋的锅子也能被她敲得叮当作响。   陆少游瞄了一眼厨房,他的盘子里还是空的,趁着江波澜不注意,把他手里的煮蛋一口咬掉大半个,还振振有词地说:“小孩子不能吃太多蛋黄,我帮你消灭掉。”   江波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掀起桌上倒扣的盆子,“陆叔叔,这里还有很多。”   江宁宁在厨房“砰砰乓乓”地忙活了半天也没出来,陆少游和江波澜吃完了一盘子的水煮蛋,等的花儿都快谢了。   江宁宁终于姗姗来迟,手里端着两个盘子。一个递给江波澜,一个放在自己跟前,坐下来开始上筷子。   陆少游疑问,“我的呢?还在厨房?”他在厨房转了一圈出来,灰败着脸色说:“你这又是怎么了?翻脸比翻书还快。”   江波澜好奇地瞄瞄这个又瞄瞄那个,却不敢开口说话。   江宁宁找的借口没有一点新意,她干巴巴解释了一句,“家里没食材了,你委屈下吧,总不能饿着女人和孩子。”   鬼才信她的鬼话!   陆少游一晚上身心舒展,懒得跟她计较,自己去冰箱翻出来个冷嗖嗖的馒头,几口干掉了,幸好之前的煮鸡蛋挺多,勉强算是吃饱了。   陆少游开车送江波澜进了幼儿园,回头问后座上的女人,“你到底怎么了?早上你那么虐待我,我都没吭声,你还有理了。坐前面来。”   江宁宁没动,忽然问他,“陆少游,你之前为什么跟苏梗月分手?”   陆少游笑了下,在后视镜里观察她的表情,“你猜?”   “没跟你开玩笑。”江宁宁的眉心向中间拢起,一个浅谈的川字若隐若现,“你为什么突然跟她分手?据说你们谈了也有半年时间了,可别说是因为我?”   陆少游沉吟了下,说:“不是因为你是因为什么。”   车里骤然沉默下来,江宁宁张了张嘴,又阖上了,如此反复几次,终于说:“听说她最近过得很痛苦,你要去看看吗?”   陆少游从镜子里盯着她的眼睛,“你真的想要我去看她吗?”   江宁宁违心地点点头,“嗯......如果有一天我跟你分手了很痛苦,我一定也很想你能来看看我。”   陆少游怒,“那怎么能一样,我可没跟她求婚什么的。”   江宁宁瞪着他,“我很讨厌你用这种口吻谈起你的前女友,好像她不是你爱过的女人,而是什么讨厌的东西一样。”   陆少游一声叹息,重新发动车子,“我要是一副怜香惜玉的德行,你会更讨厌我。好了,我不提江波澜的爸爸,你也别跟我谈什么前女友了。”   过了好久,江宁宁小声说:“江波澜不是哪个旮旯里捡来的么?”   陆少游笑笑,答非所问,他解释说:“我姨妈家的事情你可能也了解一点,简单来说,苏梗月是我姨父的私生女,我妈比起......我妈妈非常讨厌她们母女。”   江宁宁小声嘀咕,“你妈妈一样讨厌我。不过我也不喜欢她。” 作者有话要说:   ☆、36   两个月后。   窗外,繁花盛景,宾朋满座。   江宁宁看着镜子里粉黄素雅的婚纱尤不可置信,她真的就要结婚了?和陆少游?她就这么不管不顾地结婚了……哪怕以后是洪水滔天!   其实就是一时的脑子发热,好吧,或许也是为了满足心底最隐秘的愿望——穿一次婚纱,和陆少游并肩站在礼堂上。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知道,谁还天真地相信那些在众人面前公开承诺的誓词就一定要遵守么?   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她向陆少游求婚,他迟疑了几秒后,答应了。   ......   两周前,陆少游带江宁宁回了陆家,以自己女朋友的身份,郑重地重新介绍给他爸妈,娄双宜事前受了儿子老公的双重敲打,面对江宁宁,也很难有什么好脸色,最后更是被丈夫和儿子对江宁宁的殷勤小意气得提前离席——精致的骨瓷汤勺砸在碟子里清脆作响!   陆炳生对陆少游使了一记眼色,安抚江宁宁说:“少游他妈妈性子有些燥,这个我不多说,你应该也知道的。她很喜欢波澜,今天这样也不是针对你,换了任何一个女人来抢走他的儿子,她都不会高兴的。”   江宁宁淡淡回应:“没关系的。”是真的没关系,她也没有要和娄双宜处好关系的打算。   陆少游不动声色地追出去,在花厅的拐角截住她妈妈。   娄双宜暴怒:“你追上来做什么?嫌我做的不够好,在这里家里还不够委屈么?你要是敢让我回去跟那个死丫头道歉,我宁可不认你这个儿子,反正我现在有波澜了,我怕什么......”她又气又急,几乎要语带哽咽。   陆少游上来给了他妈妈一个轻柔的拥抱,“妈妈,真的很谢谢你,肯为我做到这一步。我知道你为了我受了天大的委屈,我爱你,妈妈。”   娄双宜的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她恨恨地捶了儿子的背几拳,“你越长大越没有良心了,你就是故意气我!你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们一家三口开心开心的,膈应死我这个的老太婆了吧。”   陆少游矢口否认,“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越长大越有本事也越有主意了,你要找苏梗月就找苏梗月,要找江宁宁就找来了江宁宁,现在都带到家里来了。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妈吗?你明知道我最讨厌她们两个,你像是存心跟我作对似的。我就不明白了,天下好女孩那么多,你娶谁我都不会反对,为什么偏偏要找她们?”   陆少游问:“除了她们,你真的谁都不反对?”   “绝对不反对。”娄双宜语气铿锵。   “文葳雯你都不反对?”文葳雯是文阿姨的独生女,挺好一姑娘,20来岁,活泼开朗,就是太过心宽体胖了一点,   前段时间才被文姨强制到医院借助器械减肥,说是再不控制体重,怕是她们家门都挤不出去了。   陆少游故意说:“我倒是没什么,就是晚上睡觉怕被压着,你儿子这身条苗条了一点。”   娄双宜想了一下那个画面,也觉得有些滑稽可笑,“你这孩子,跟你说正事呢,打什么岔。我还跟你说,要真的只能苏梗月、江宁宁、文葳雯她们三个中选一个,你老妈我还就选葳雯了,知根知底的姑娘,也不闹心,只不过你肯定不愿意就是了。”   陆少游循循劝慰,“那我也没选最差的那一个啊,江宁宁她好歹......养着波澜呢,将功补过了,更何况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说到底也跟她没什么关系。”   娄双宜知道儿子绕来绕去,还是在帮江宁宁说话,可恨他儿子一腔计谋与苦心,那个丫头却在饭桌上拿自己当空气,一点没有要讨好巴结她的意思。   娄双宜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儿子洗脑太甚,她竟然有觉得江宁宁这种摆明了和她井水不犯河水的态度,比之前苏梗月假惺惺一味来奉承巴结自己还顺眼点。   娄双宜只能一声叹息,人生岂能事事如意。她早年托生在了有权有势的家庭,又嫁给了才貌俱全、前途无量的丈夫,这两件大事用光了她所有的好运,此后丈夫出轨、儿子早夭、至亲的姐姐家庭破裂,现在又可能面对这样一个儿媳妇......一件件、一桩桩,全都是霉运了。   娄双宜想到动情处,背过身去擦了下眼角,道:“我并不是一定要和你们对着干,只是江宁宁——你叫我怎么接受她?她妈妈勾引你爸爸的那些烂事我就不说了,燕芳婷也死了这么多年了,我也不怕被人看笑话。可是你哥哥......你哥哥他,江芸芸至今没找到尸骨,谁知道怎么回事呢?你爸爸他猪油蒙了心,你也要跟他一样吗?航航他从小就性子霸道,唯独最疼你这个弟弟,你都忘了吗?”   陆少游紧紧搂着他妈妈,“没忘,我怎么会忘。”   “你记得就好,现在江波澜也大了,你们之间的乱账也理不清,我也管不动你了,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只是,你不要忘记,不管你喜欢谁,有多喜欢,她都有可能伤害你、背叛你,只有你的血亲才会无条件爱你包容你。”   ......   娄双宜和陆少游一去不返,剩下陆炳生和江宁宁大眼对着小眼,也没什么意思,草草结束了筵席。   江宁宁迟迟不见陆少游回来,也不等他了,跟陆炳生简单示意后拿起包就要走。   陆炳生开口把她留了下来,“宁宁,陆伯伯想跟你谈谈,好吗?”   陆炳生是为了江宁宁和陆少游的婚事——他恐怕才是这个家里最想要促成这桩婚事的人。   “宁宁,我听说你拒绝了少游的求婚,是吗?是因为还怨恨伯伯吗?”   江宁宁摇摇头,不想也解释不了真正原因,敷衍说:“时候不到而已。”   陆炳生欲言又止了几次,最后像是下定了决心,沉声道:“如果你是因为你姐姐......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知道江波澜是芸芸给川航留下的孩子。”   江宁宁猛然抬头,满脸震惊地看着他。   陆炳生面容愁苦,一字一句都很费力似的,“你姐姐当年......你妈妈以死相逼地求我......我只是不知道她后来还生下了江波澜。川航和芸芸弄成这样的死局,我和你妈妈悔痛了后半辈子,你妈妈的病也是因这个而起。但是一切都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你真的不能原谅伯伯和你妈妈吗?”   江宁宁木木的,浑身发冷,根本做不出正常反应。   陆炳生继续道:“我可以向你保证,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去追究江芸芸的下落,只希望你和陆少游不要再被我们带累,少游他从小就喜欢你,为此他妈妈没少‘教育’他,他从不听。伯伯看的出来,你也喜欢少游的对不对?好孩子,和少游结婚吧。我想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还活着,也不忍心为难你,不会反对的。”   ......   陆少游开车送江宁宁和自己回家,江宁宁失魂落魄的,陆少游挤兑她,“怎么了?我看你气场比我妈还足点啊,她都被你气跑了,也没见你怎么样。这会儿醒过味来了?”   江宁宁的牙齿上下打战,抖落出细细碎碎的声音震荡在耳边,她很想问,陆少游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江波澜是江芸芸的儿子,所以才从一开始就对江波澜毫无芥蒂、全心宠爱,还一直把自己蒙在鼓里。   她很想问,他是什么居心?!可又不敢开口透漏半句,万一,万一他不知道呢?   她换了个问法,“你为什么要跟我订婚?”   陆少游没有停顿地回答:“因为我爱你。但我不会就此认为你拒绝我的求婚是因为不爱我。”   江宁宁恶向胆边生,把心一横,“陆少游,我们结婚吧。”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数至今没有突破O!!!!!   作者君已经哭晕在厕所...... ☆、37   江宁宁和陆少游的婚讯一出来,小杨和王前前就对她表达了诚挚的祝福和热烈的祝贺。   小杨为自己提前了那么一丢丢知晓她和陆总的“好事”暗自得意,王前前则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他暗搓搓地想,既然江宁宁和陆boss修成了正果,那他之前,那个,稍嫌有点猥琐的举动是不是也不算什么罪过了,反倒是加速了他们的进展?   总之,这种无意中提前和未来老板娘处好了关系的感觉真好啊!   虽然时间仓促,但这场婚礼仍旧准备地豪丽奢华、尽善尽美、气派俨然,宾客亦是鑫光熠熠,城中显贵济济一堂。   江宁宁做了几个深呼吸,由陆炳生挽着手走到红毯的尽头,身后是江波澜和另一个小女孩捧着她长长的裙摆。   江宁宁这边几乎没有什么亲友参加,公司的同事也多半是冲着陆少游的面子来的,她跟陆少游解释,她爷爷身体的很不乐观,奶奶要在家看顾他,可其实,她并没有通知他们。   至于江波澜——之前江宁宁在考虑怎么把这件事情告诉他的时候,破费了一点思量,毕竟是给一个幼小的孩子找后爹的大事。可是,江波澜的反应大出她的意料。   江宁宁万分忐忑的,曲曲折折的告诉江波澜,她大概可能也许要和陆叔叔结婚了。   小孩酷酷地一点头,“知道了。”   江宁宁绞尽脑汁地描补,“......波澜,你要知道。妈妈不管和谁结婚或是离婚,你都是妈妈的孩子,妈妈对你的爱不会变,以后会有更多的人来爱你。你的生活也不会受到影响,只会生活地更好bulabula......”   波澜头也不抬地摆弄着一个小魔方,不耐烦道:“我知道我们以后会生活地更好啊,因为陆叔叔比你有钱多了。”   江宁宁倒!觉得自己一腔多愁善感的慈母心被愚弄了。   饶是如此,江宁宁仍然不敢放松小心观察儿子。婚礼之前,婚庆公司安排了江波澜和另外一个世交家的小美女来给新娘子捧裙子,小姑娘是个混血儿,黑发褐眼,皮肤雪白,跟个洋娃娃似的。   可惜江波澜这个臭小子一点不懂得欣赏,他大发脾气要和他的好哥们陆阳一起走红毯。可怜的小姑娘穿着公主裙,戴着花皇冠,显然是精心装扮而来,她眼眶红红地看着撒泼耍赖的江波澜。陆阳也在一旁可怜巴巴地看着大人们。   陆少游喝斥江波澜,“不许胡闹!”   江波澜很讲哥们义气的,“陆阳不走我也不走了,哼!”   江宁宁看着满脸期待的小陆阳,问工作人员,“非要一男一女么?加个小男孩可以么?”   婚庆公司经理为难地说:“陆总,一男一女是金童玉女,又正好寓意一个‘好’字。再加个小孩就成单数了啊。”   陆阳很严厉地瞪着这两个西装笔挺的小伙伴,“你们都听到了,今天是个非常重要的日子,谁也不许再胡闹了!江波澜你再犟就让陈爷爷把你送回家里去,婚礼也不要参加了。”   顿了顿,还是“安慰”了垂头丧气的陆阳一句,“以后等你妈妈结婚,你还有机会的。”   陆阳看着他舅舅,小脸一跨,都快哭了。陆少游一不小心说错了话,尴尬地摸摸鼻子跑了。   ——江宁宁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在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奏章中一步一步地往前踏去......   江宁宁和江芸芸预定的三月之期已到,江宁宁以前只觉得姐姐狠心,迟迟不肯回来,看看爷爷,看看她自己的儿子,看看故去的父母,也看看她......   可现在,她却觉得太快了,可以再推迟一些也没关系。她发短信告诉了姐姐自己月底会和陆少游结婚,江芸芸什么也没说,只回了一个好字。   再豪阔大气的婚礼现场,红毯的长度也有限。江宁宁觉得自己才刚迈步,眨眼就到了陆少游跟前,他一身黑色修身套装,长身玉立、风姿卓然,头发分毫不乱,面如冠玉,眉目深邃——江宁宁莫名想起了小的时候,她第一次见到的陆少游,依稀就是这个样子,风度翩然气度沉稳地不像话,让她忍不住去骚扰一下。   而现在,她就要嫁给他了。   江宁宁的手从陆炳生的臂弯里松开,眼睛里有晶莹的光华闪动......   王前前和小杨状在远处的角落观礼,王前前突发奇想,“我也好想嫁入豪门啊!呜呜!”   小杨环视了婚礼一圈,给他指了一个身材发福谢顶,打扮却很花哨的老头子给他看,“喏,如果是这种豪门,你还是有机会的。”   王前前弯腰做呕吐状。   小杨扯了扯他的袖子,“快看快看,那里有个女人在哭诶!哎,我就知道,像陆总这种豪门公子,结婚的时候怎么可能没有女人来闹场。”   王前前往前看去,只见一个身材长相都很一流的女人戴着一副太阳镜,站在人群之后,默默地看着两个新人掉眼泪。美女注意到有人围观,很敏锐地调头离开了。   王前前眨眨眼,再眨眨眼,纳闷:“我怎么觉得她长的有点像江宁宁啊。”   没等他得出结论,婚礼的中心一片哗然......   江宁宁的手放在陆炳生的掌心,正待被交接,身后的裙子猛地被人一拽,她回头看去,江波澜怒气冲天地瞪着不小心摔倒在一旁的“洋娃娃”,抱怨:“妈妈的裙子都被你弄脏了!你是白痴吗?这么大了走路还会摔跤?”   陆炳生赶紧示意身边的人,工作人员吓白了脸,在“洋娃娃”放声哭出来之前赶紧把她抱下来带到孩子妈妈那里去,陆阳如愿以偿地迅速顶替上来,两个小孩这下满意了,笑嘻嘻地对看,江波澜乖乖地分了一半裙摆给他。   江宁宁觉得这样也挺好,这个小小的插曲反倒放松了她的心情,宾客也是觉得逗趣的居多。陆炳生再次执着她的手要递给儿子陆少游,江宁宁身上的裙子又是猛地一紧,她再次回头,以为是两个小孩又在调皮。不想被一瓶不明液体劈头盖脸地砸中,脸上的皮肤迅速火辣辣地燃烧起来......   苏梗月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冲了出来,被人拦住还在又踢又打地挣扎,嘴里又是哀嚎又是咒骂:“陆少游,少游,你不可以娶别的女人!你说过要爱一生一世,要娶我照顾我一辈子的......江宁宁,你抢别人的老公,你不得好死!我要让你下地狱!”   江宁宁眼前一黑,直直地向后倒去,她满面都是气味难闻的粘稠液体,又痛又痒,她预测到了开头——她和陆少游的婚姻可能不会顺利,指不定哪天就戛然而止,却没料到这结尾——婚还没结成,她就倒下了。   如果她成了一个废人,或者就此死去,江波澜怎么办?哦,对了,陆炳生会照顾自己孙子。爷爷奶奶也习惯了照顾自己,江芸芸也承诺了会回来看他们,既如此,也没什么好牵挂了的吧,可是,为什么如此不甘心! 作者有话要说:   ☆、38   江宁宁再次从医院的病床上醒来,正是白天。病房里空空荡荡,简洁单调的陈设逼得人发疯。   江宁宁和姐姐都继承了妈妈燕芳婷的长相——大眼睛、白皮肤,鼻梁挺翘,乌发如云,标准的美人芯子,否则陆川航也不会那么痴缠江芸芸。   可能因此成长际遇特殊,江宁宁以前从来没有重视过自己的年轻漂亮,为了工作家庭忙进忙出,很少精心装扮自己。江宁宁默默地躺在病床上掉眼泪,她好后悔!如果时间可以倒流,她一定买好多好多的漂亮衣服,每天画最精致漂亮的妆容,拍许多许多的照片记录下来......   她既害怕这个房间的空荡,又很感激此刻他们放她独处,她真的没有做好准备见任何人,尤其是某个人。   ......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她最不想见的某个人猝不及防大大咧咧就进来了。   江宁宁尖叫一声,躲进被子里,浑身发抖——她心里也明白,自己现在这幅尊容在她昏迷的时候,那个人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他还能回来看她,算是有良心的了。   陆少游慢慢靠近过来,小心翼翼地拍拍她的被子,“出来吧,别闷着自己。”   江宁宁在黑暗中已是泪流满面,“你出去吧,我不想见到你。”   陆少游轻声问:“那你想见谁?”   江宁宁语滞,她谁都不想见,就是儿子江波澜,她也怕会吓着他。江宁宁一边默默地哭泣,一边想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会不嫌弃她现在的样子,一时没想出来,爸爸妈妈肯定是不会嫌弃她的,可惜已经不在人世了,爷爷奶奶大概也不嫌弃,可那么大年纪的老人家,她能瞒一时是一时......   正在胡思乱想,头顶居然有人在揭她的“保护罩”,江宁宁慌的尖叫乱骂:“你走开,走开!陆少游你别逼我,我知道我成了这个样子,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可能了,你别再假惺惺地来看我了,你......你,你因为良心谴责能看顾我一时,还能照顾我一世么?你这样只会让我更痛苦,你明白吗?”   外面的人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掷地有声,坚定地回答她,“我能。”   江宁宁奔溃地哭泣,“陆少游,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即使我相信你现在是真心的,可是一辈子是那么长,比我们从认识到现在还要长很多很多。你怎么可能和我一辈子,就算你愿意,我也不愿意!陆少游,你走吧,别再来看我,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会拒绝你在经济上对我的援助,但我不会再想见到你这个人,这是你能对我最大的仁慈。”   陆少游沉默了,似乎想不出更好的措辞来安慰她,陪着她静静地坐了一会儿,他再次道:“你真的要出来透气了,再闷下去要生病了,你的脸......还有伤,我亲自帮你抹的药膏,不能被这么粗暴对待。”   说完就上来抢她的被子,江宁宁捂着耳朵,心想我不听我不听,我不知道你在暗示我你什么都看到了。   男女天生力气殊别,江宁宁暂时的“保护罩”被陆少游暴力拆除,他没什么眼色的拎着一盅粥在江宁宁眼前晃晃,“你都饿了几个小时了,吃点东西吧。”   江宁宁的内心简直是奔溃的!现在是说吃饭的时候吗?现在是可以说吃饭的轻松气氛吗?她都痛苦地要去自杀了,他还在一派轻松自然地问她吃不吃饭!   见她不回应,陆少游道:“你不吃,我可要吃了,饿了一天了。”   江宁宁真想把这个人从窗口扔出去。   陆少游毕竟没有真的自顾吃饭去了,他很温柔地低下头吻吻江宁宁裸露在外的额头,江宁宁立刻手掌上移,把整个脸都埋进去,陆少游掰了掰她的手指,江宁宁死死地捂住不放。   陆少游叹息一声,说:“我这么说你又要尖叫让我不要同情你,受良心驱动给你希望又把你抛掉。可是我是认真的,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一如既往地爱你!我从很小时候起就喜欢你,从我记事之前、懂得男女之情以前,就已经喜欢你了,这辈子就你一个,你让我还能去喜欢谁?”   江宁宁想,不管他以后要怎么抛弃我,现在还能听到陆少游说这种话我也此生无憾了!   陆少游哄她,“来,起来吃点东西,我不对你看就是了。要我背过身去吗?”   江宁宁心情复杂地起来胡乱吃了点东西,她一直垂着头,偶尔很小心地瞄一眼陆少游,陆少游果真看着别处,不直视她的脸。   饭毕,江宁宁进了厕所,镜子里的影子一闪而过,她慌忙背过身去,吓得冷汗淋漓,她还没有勇气去看自己现在的样子,手指摸在脸上,触觉凹凸斑驳,想必异常触目惊心!   江宁宁洗手的时候,头快要低进面盆里去,她问陆少游,“我躺了几天了?”   陆少游答:“呃,到现在4个小时。”   才四个小时,江宁宁蹙眉,讽刺地想,她还真是身强体壮啊,遭遇这么大的伤害,被硫酸泼了一脸,才四个小时就能吃饭下地上厕所了   ......等等,有什么不对......   江宁宁按捺住内心蠢蠢欲动破土而出的那一点奢望,鼓足了勇气眯缝开一只眼睛,瞄了镜子里的影子一眼,再一眼,然后瞪大了双眼。   她再次开始尖叫:“啊啊啊啊啊!陆少游!”   陆少游掏掏耳朵,“耳朵都要被你喊聋了,你就不能淡定点么?”   江宁宁冲进病房,颤抖着手指着他又指指自己的脸,不知道该喜该怒,表情十分精彩。   陆少游道:“今天你是一昏了之了,我又要担心你,送你进医院,又要疏散宾客,跟人赔礼解释,还要配合公安机关抓捕犯人,已经快忙趴下了,你且饶了我吧。”   江宁宁还记得,在自己倒下去之前,是陆少游及时揽住了自己,听到他暴跳如雷地吼:“快准备车,去医院!”   江宁宁还哼哼了一声,“波澜,江波澜......”她担心苏梗月伤害她的儿子。   陆少游抱着她只顾埋头往前狂奔,嘴里颤抖着喃喃道:“宁宁,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后,江宁宁就彻底昏过去了。   江宁宁决定暂时放过他,她赶紧又蹦回了厕所,开了全灯,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她的脸上浅浅地浮肿了一层,微微泛红,眼睛严重一点,红通通的跟兔子眼睛似的,但能看出,伤的不重,以后应该能恢复原状。   苏梗月还是没有丧心病狂到拿浓硫酸泼她,今天这一出大概是为了破坏婚礼来的。也是,如果真当众泼了她,苏梗月就是不给自己留后路了,还怎么嫁给陆少游。 作者有话要说:   ☆、39   泼在江宁宁脸上的液体后来被检测出是辣椒水,浓度也不算很高,江宁宁没有大碍,但短时间内肯定是没法见人了。   她和陆少游这个婚结的半途而废,出院之后陆少游把她带回了他在市中心做婚房的跃层公寓,江波澜和陆阳都在这里,文阿姨领着人给他们做了大餐,照顾两个小孩。   江波澜的眼睛红红的,看到江宁宁进门就趴在她怀里,不动也不说话,估计是吓坏了。   江宁宁跟他再三保证,妈妈没事了,脸上看着红红的,就跟蚊子叮了一样,很快就会好。   江波澜却突然哭了起来,哽咽着说:“妈妈,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发脾气了。”   陆阳站在一旁,看江波澜哭,也跟着哭,抽抽噎噎:“对不起,对不起…”   江宁宁苦笑不得,把陆阳也抱在怀里,好一通哄:“这件事情跟你们没关系呀,有时候我们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虽然有我们自己的疏忽,但我们并没有犯错,错的是伤害别人的人啊。所以都不要哭了好不好,有了这次教训,以后我们要更注意保护自己对不对,看到可疑的叔叔阿姨要赶紧远离他们。”   陆少游看着江宁宁顶着一张红通通的脸,似模似样地安慰两个凄风苦雨中的孩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文阿姨怪异地瞪了他一眼,忍不住唠叨:“你还笑的出来啊,宁宁多可怜啊,多重要的日子啊,全被人毁了。”   江宁宁在家休养的这几天,接待了N波访客。   首先是她的公公婆婆发表官方声明,陆炳生和娄双宜夫妇对她的受难表达了沉痛的悼念,对她的伤情表示了深切的关怀,陆炳生表示陆家一定会做她的坚强后盾,将此事追究到底,并且承诺在不久的将来补给她一个更豪华的婚礼仪式。   江宁宁表示,感谢领导对她的关心,她认为对犯罪嫌疑人不可太过穷追猛打,以免刺激对方更疯狂的报复行为,至于补办婚礼一类的,可以暂缓不议。   然后是“老情人”代表池城,泪眼汪汪地来了。他代表江宁宁的追求者们对陆少游这个既得利益者的护花不力表达了强烈的谴责,同时作为犯罪嫌疑人的家属对江宁宁表达了十二万分的歉意,最后,他表示,陆少游不是她的良人,自己等着她回心转意。   江宁宁表示……她还没来得及表示,池城就被陆少游轰出去了。   随后是公司代表,小杨领着王前前溜溜达达地来了。他们先是对于江宁宁位于黄金地段,面积逆天、装修豪奢的新房进行了沉痛的资本主义作风批判,然后一边和伤员江宁宁亲切交流,一边顺嘴吃完了他们带来的水果,最后享用了一顿五星级大厨准备的家宴,就圆满完成任务打道回府了。   江宁宁从他们这里才知道,风逸最近事情不少,高层争权夺利,股价动荡,连陆少游都已经从原谅的广告公司辞职。   最后,庄羽、朱晓萌这帮小伙伴们也结伴而来了。朱晓萌因为和苏梗月走的近,她眼泪兮兮地跟江宁宁道歉,“宁宁姐,我是真的不知道苏梗月想要破坏你的婚礼。她从我这里偷了请柬,我也是后来才发现的。真的,宁宁姐,你别不信我,也别误会我……”   小姑娘伤心地不得了,“宁宁姐,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怎么会害你……我,我跟你说句实话,之前,因为池城哥哥,我是有些膈应你,可我知道是我自己忌妒心作祟,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样。现在,你都结婚了,我......我们还是好朋友对不对?”   江宁宁顶着猪头脸,尽量露出个善意的表情,怕对方误解她的意思。她安慰朱晓萌:“当然是好朋友,一直都是啊。你忘了,从小我们几个小伙伴,我就最偏心你这个小跟班,为了庄羽欺负你揍了他多少次,你别为了有的没的事情跟我生分了才好。”   几个小伙伴吃吃喝喝的,夹着江波澜一起游戏打闹,开心得不得了,仿佛又回到了小的时候,他们一起聚会玩乐的时光。   临走之前,朱晓萌忧心忡忡地告诉江宁宁:“池城哥哥忙了好几个月了,他和他爸爸在风逸闹得厉害,陆董都很头疼。”   她看看左右,放轻了声音嘀咕:“我听我爸爸说,陆少游也加入了争斗,虽然他还没在风逸正式入职,但他本来就是凤逸的董事,现在私下接触公司元老,帮他爸爸收复失地来了。”   江宁宁心想,怪不得陆少游最近早出晚归的,有时候回家身上还带着酒气,一点没有身为新婚丈夫的“自觉”。   朱晓萌想了想,还是跟江宁宁说:“大人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我爸爸也说了,池城和他爸爸完全没必要这么激进的,是池城他执意要这么做的......我觉得,他可能是对你还没完全死心,想用公司做筹码挽回一些什么......宁宁姐,我挺担心他的,最近池城哥哥他变得好吓人,我都不敢劝他。”   江宁宁表示,她知道了,也只能是知道而已。她可没有朱晓萌这么天真,以为男人争权夺利是为了女人什么的,不过关心下“战况”还是可以的。   晚上,陆少游回来。江宁宁问他,“你从公司辞职了?”   陆少游眉心有掩饰不住的疲倦,“嗯,婚礼之前就计划了,你生着病,我也没跟你说。”   江宁宁试探,“是凤逸出了什么状况么?我听......人说,池城他爸爸在和陆伯伯争董事局主席的位子。”   陆少游斜她一眼,“你足不出户,打听地还挺深入,这种事情......谁告诉你的?总不能是池城吧。”   “他没事跟我说这个干什么?你不也没告诉我么。”   陆少游扯了领带,衣服也没换就坐到床边,盯着江宁宁的眼睛,“我以为他迫不及待跟你邀功来了?我父亲这两年步子走的有些急,公司扩张改组动作很大,很多原来的老臣既害怕风险太大,失了眼前的富贵,又怕我爸爸甩了他们,重用新人去了。所以,池靳涵抓住了这个机会,煽动了一批董事会成员,想要取代我父亲的位置。”   江宁宁听得惊心动魄,陆炳生为人如何暂且不提,但凤逸是他一手打造的江山,现在也还是凤逸占绝对优势股份的最大股东,但商场就是这么诡谲无情,大家都是为了利益,角逐之下势必要求得平衡。   “你要回凤逸帮你爸爸了?”   陆少游点头又摇了下头,“太晚了,现在进凤逸时机不合适,但我确实在帮我父亲做事。”   江宁宁问:“你有把握吗?”   陆少游谨慎回答:“一半一半吧,主要是距离下一次召集董事会的时间太紧。很早之前,他们就有矛盾,池靳涵这两年放出风声想从凤逸撤资,他自己另外控股的一家公司引进了大笔外资,正在筹备上市,我父亲被他迷惑,以为池靳涵追求的不过是个好价钱,也乐得踢他出门,却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打算离开凤逸。”   江宁宁了然,“池城进凤逸也是为了这个?”   “嗯。”陆少游点头,“他们父子不动声色地筹备了大半年了,最近终于露出了獠牙,不过,他们还是心急了一点,如果再等个三五两月,我也不必迎战了,直接准备东山再起好了。呵呵。”   江宁宁沉吟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这叫她怎么说,说朱晓萌白天过来通气,池城这是要挟江山令美人呢,还是说,池城早跟她暗示过了,陆少游没有那么喜欢自己,假如有一天陆少游因为别的什么放弃了她,他还是会在原地等她的。池城说这话的时候一副深情款款的偶像剧男主角范儿,江宁宁想,如果这世上没有陆少游,她和池城可能也是挺好的一对儿。   江宁宁甩甩头,吐了吐舌头,她这会儿还躺在陆少游的婚床上呢,想什么呢?罪过罪过。   陆少游一直看着她的眼睛,似乎捕捉到了一点她的思路,安慰她,“池城他这么拼命,可能是有点歪门邪道的想法。但是,你放心,他搞错了方向,我对陆炳生的江山其实没什么兴趣,只是见不得他被小人欺负。即使这一仗真的败了,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什么大事,我至多花个三年五年的帮我爸捡回这个面子就是。”   江宁宁心虚地瞄他一眼,心想原来我在陆少游的心中这么忠贞可靠,其实,我一点也不担心啊。   陆少游一边跟她说话,一边脱了衬衫西裤,直到不着寸缕,他两眼放光,饿狼扑食状地压向江宁宁,画风突转,哼唧着:“你老公在外面这么辛苦,这么拼命,这么被人欺负。你是不是应该尽尽义务,好好犒劳一下你老公啊。”   江宁宁尖叫,用被子捂住脸,手忙脚乱地踢陆少游,她的脸至今还是猪头样,跟陆少游同床共枕就已经是极大地让步了,她可不想这种样子和人xxoo,更别说陆少游这件卧室还变态地装着不少镜子,她可不想留下阴影好吧。   陆少游一不小心,脖子上舔了一道血痕,他无限怨夫地控诉,“世界上不会有比我更悲惨的新婚丈夫了!”   江宁宁辩解,“多了去了!”   “哼!明天你要是再敢发短信,暗示我早点回家,我就跟你急!!”陆少游这晚最后发出了愤怒的呐喊。 作者有话要说:   ☆、40   然而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江宁宁小心呵护着自己的猪头,背对着陆少游而卧,呼吸清浅,床很大,她和陆少游之间至少还能躺两个江波澜。   江宁宁最近虽然不上班,但心很累,睡眠比往日更沉一些,梦里纷繁杂乱,她和陆少游在现实里从来没有一起看过电影,在梦里却手牵着手甜甜蜜蜜地去了,放映室里人很少,稀稀拉拉三两对情侣。   江宁宁学着别的女朋友的样子,将半个身子倚靠在陆少游怀里,陆少游从后面怀抱着她,胳膊有力,触感真实。   然后......梦风就诡异起来,大荧幕上的男女主角调情了没两分钟,居然直奔主题,脱光衣服,没羞没臊起来,男人的粗喘声和女人的呻吟声毫无顾忌地荡漾在放映厅里。   江宁宁不忍直视,想站起来离开,身后的人却禁锢着她不放,陆少游对着她的耳朵吹气,“怕什么,别人都是这样的。”   说罢,陆少游色胆包天,在黑漆漆的影厅里居然......居然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江宁宁......江宁宁想起来她是在做梦,也就半推半就了。陆少游憋了太久,动作勇猛而凶残,像是要把她拆吃入腹。   江宁宁的胸口又涨又疼,却摆脱不开那只肆意揉捏的大手,忍不住嘤咛出声。   陆少游尤不放过她,又换了一个姿势,掐着她的腰迫着她摆出羞人的姿势。   江宁宁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只见天光已经大亮,卧室的窗帘拉了一半,这哪里是什么荒僻的电影院,分明就是卧室的床上啊。   身后某个做着规律动作的某人边抽着气还跟她打招呼:“亲爱的,你醒了?”   “陆少游!”江宁宁一声怒吼,情急之下将猝不及防的某人一脚踹下了床。   ……   江波澜今天没要人动家法,自己早早就爬起来了,可惜没人想起来表扬他。妈妈一直窝在厨房,陆......叔叔脸色比锅底还黑。   江波澜一边吃鸡蛋一边好奇地打量陆少游,陆少游没好气地训他:“看什么看!专心吃你的饭。”   江波澜小嘴一撇,作势假哭,“呜呜......妈妈,陆叔叔他欺负我!”   江宁宁这才从厨房出来,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瞪他一眼说:“陆少游,你幼不幼稚,跟小孩撒什么气。宝宝不哭哦,乖,妈妈在这里,谁也不敢欺负你的。”   陆少游看着这装腔作势的母子俩,真是早饭都快吃不下了。   吃完早餐,陆少游进卧室拿手表,江宁宁的手机落在沙发凳上,有新的信息进来,手机屏幕亮起,陆少游瞟了一眼,“宁宁,你好些了吗?等你方便的时候,我们见个面吧。”   来人信息是一串数字号码。   陆少游喊了一声江宁宁,“宝贝儿,有你的信息。”   江宁宁火燎屁股地冲进来,拿起手机看了看,说:“哦,一个许久没见的大学同学,最近才联系上的,我记得我存了她的号码了呀,难道忘了?”   陆少游回她,“你不方便出门,可以把人请到家里来。我把小余留下,让他去接你同学。”   江宁宁摇头说:“算了吧,我这个样子还是不见人的好。”   陆少游偷袭,吻了下她还泛肿红亮的额头,道:“宝贝儿,对不起,全是我的错,害你受委屈了。”   江宁宁一手捂住额头,一手捏了捏拳头,“你知道就好,欠我这么大一个情,以后就做牛做马来还吧。”   陆少游邪笑,控诉她:“小骗子!早上我倒是做牛辛勤耕耘来着,差点被你踢坏。”   江宁宁捂脸,“流氓!赶紧滚......”   陆少游和江波澜一齐出了门,江宁宁把刚才的短信调出来看,懊恼地连连锤着头,“叫你粗心大意,叫你手机乱放,哪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陆少游和江波澜并排坐在车厢后座,江波澜捧着iPad,争分夺秒地看着动画片,被陆少游无情收缴。   江波澜耍赖,“你还我还我!这是我的电脑。”   陆少游回他,“准确来说,这是江宁宁的电脑,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所以这是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我有权没收。你要往后排,懂吗?小孩。”   江波澜撒娇,“陆叔叔......爸爸!陆爸爸,你就让我看一会儿嘛,就这一次,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了,最后一次。”   陆少游糗他,“叫爷爷也没用。”   江波澜瞪眼,噘嘴,威胁他:“你欺负我!我回家要告诉江宁宁,哼,没爸的小孩子就是可怜。”   陆少游不动如山,睨他一眼,“我连你妈一块儿欺负,进了我陆家的门,就是我的地盘了,懂吧?小子!”   江波澜气绝身亡!   陆少游等江波澜下车,才拨通一个电话,吩咐对方:“你帮我查一个手机号码,号码是187xxxxxxxx......越快越好。”   号称不宜出门见人的江宁宁在父子俩走后,乔装打扮了一番,戴着遮了半张脸的墨镜和一条包头的丝巾,想了想,还是撇了丝巾,改带了一顶宽沿帽。   她的心情激动又紧张,怕自己记错,在删除短信之前特意将地址抄写在便签本上。   江芸芸和她约定的地方在一处僻静的茶楼,江宁宁在服务生的带领下上了二楼,她站在木质的推拉门前,停了下来,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地在门扉上叩了两声。   过了几秒钟,面前的门从里面拉开,一张和自己有几分神似的脸出现在眼前,服务生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两个见了面却不说话的大美女。   江芸芸接过他手里的茶盘,示意他可以先离开。   江芸芸乍一看没怎么变,可细细看去,却又变了很多、很多。毕竟她走的时候不过是20来岁的小姑娘,如今都要过而立之年了。   江宁宁的表情凝固了几秒,她想着自己应该笑一个的,还没来得及,眼泪已经先滚出来,哽咽道:“......姐姐。”   江芸芸倒是表现地比她更镇定,先把她让进来,摘了她的帽子和眼镜,细细地观察她脸上的伤势,心疼地说:“那天你婚礼我去了,悄悄混进去的,只是提前离开了。后来看报纸才知道你受伤了。你没事吧?”   江芸芸是江宁宁自己死催硬逼地叫回来的,可她真到了自己眼前,江宁宁却觉得很不真实。   江宁宁以前一直以为江芸芸死在了那个寂寞的山谷里,尸骨无存,可直到看到江波澜的那一刻,她才确认了江芸芸还尚在人间。可是,燕芳婷始终对江芸芸的下落讳莫如深,江宁宁还是从江芸芸亲生的爷爷奶奶那里辗转得知姐姐的零星半点消息......   如今江芸芸就真的在眼前了,江宁宁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她看,反复确认,这真的是江芸芸,她回来了,就在我眼前。   江芸芸轻柔地摸着妹妹的眼睛,端详她的脸,“我那天远远看见你,比小时候更漂亮了,气质也更沉浸,小时候你就跟个假小子似的.......”   江宁宁忍不住问她:“姐,这些年来你过的好吗?”燕芳婷死前,江宁宁才知道江芸芸还给陆少游生了一个儿子,抚养在她亲生的爷爷奶奶家,后来老人家身体不济,她又接过了抚养小外甥的重任。   江芸芸语气迟滞,说:“挺好的。”嘴角却不自觉牵起一个苦笑,怎么可能会好呢?   她当年一时冲动铸下大错,而后紧张、后悔、迷茫,母亲做主把她送走,她松了一口气不用下半辈子都在监牢里渡过,可是捱不过去良心的拷问。   后来,她发现自己竟然怀孕了,没怎么思考就把孩子生了下来,算是赎一点对陆川航犯下的罪孽。   燕芳婷掏毕生积蓄将她偷渡到了北美一个远房亲戚家,江芸芸头几年在那边过的是暗无天日的生活,永无止境的活计,低廉的工资和岌岌可危的处境都折磨着她的身心。她常常做梦,梦见她和陆川航一起跳下了山崖,而后尘归尘、土归土,没有活着的人再收折磨。   江芸芸憋在水面之下的生活持续了几年,才终于等到了合法的身份,而后她一边打工养活自己一边艰难的继续求学,获得了一个社区大学的文凭。但直到上个月才勉强还完了助学贷款。   这样东躲西藏,独在异乡又贫困交加的生活,哪里称得上好呢,不过是缺乏一死了之的勇气罢了。   姐妹两个互相交换了近况和这几年的际遇,都赶着好的一面说,可仍旧听的出来,都过的艰难而辛酸。   江宁宁是在江卫国出事的那天晚上回的家,家里只有一个燕芳婷在,那天雨下得很大很大,江芸芸不知道在哪躲了一天,浑身狼狈,又冷又饿,且精神恍惚,她神情惊惶、语无伦次,她不停咒骂着燕芳婷,指责是她毁了这个家庭,也毁了她的人生。   燕芳婷默默地听着、受着,之后还是要安抚照顾一身狼藉、精神崩溃的江芸芸入睡,第二天凌晨,燕芳婷去了一趟陆家回来,就“安排”了江芸芸从此人间蒸发。   再后来,江卫国落水死亡,江宁宁是很久很久之后才听说。那个时候,江波澜都满月了。   江宁宁想象当年那个多事之秋,燕芳婷是怎么一个人默默承受所有这些事情,好容易“以死相逼”保住了女儿的性命,又惊闻丈夫意外死亡。她突然有些后悔、有些自责,诚然燕芳婷是背叛了她的丈夫和家庭,但她真的很不容易,对子女的爱也没有任何可质疑的地方。   江芸芸期待地看着江宁宁,问她,“这些年你带着江波澜一定很辛苦吧?难为你了,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波澜他......婚礼那天跟在你身后的小男孩就是他吧?长得很高......”   江宁宁点头,“个头是比同龄人都高大一点,姐,我现在和陆少游住在一起,不能被他察觉我跟你见面。等找合适的机会,我带他出来见你。”   江芸芸失神喃喃道:“我看照片,觉得江波澜长得越来越像陆川航,我们刚认识他的时候,他也还是个小学生。”   江宁宁理解地抱姐姐入怀,宽慰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陆川航已经死了,当初先做错事的人也是他,活着的人才更重要。波澜也需要你这个妈妈。”   江芸芸点头,又哽咽着说:“爸爸妈妈死我也没能回来,见他们一面。如果不是我这个不孝的女儿,他们也不会这么早过世。”   江宁宁心知父母亲的早亡确实跟姐姐有脱不开的联系,如果江卫国能早一点知晓江芸芸尚在人间,或许......她早先也在心里埋怨过江芸芸,可这会儿也只能安慰她:“别瞎想,爸爸的死是意外,妈妈是生病过世的,跟你都没什么关系,天灾人祸,是天注定的,挡也挡不了。”   江芸芸哭了一会儿,冷静下来,问她:“我知道妈妈最后是心肌梗塞死去的,可爸爸呢?他怎么出的意外?怎么偏偏在我和陆川航出事后就凑巧落了水?都查清楚了吗?”   江宁宁脸色骤变,嗫嚅道:“公安机关的人来查过了,我自己也暗访了很长时间,没有目击证人。但那天爸爸确实喝了不少的酒,这个我是知道的。”   江芸芸看看妹妹,说:“宁宁,我知道你和陆少游好,我也希望你能幸福。我不是在逼你,只是,一码归一码,这件事情我要调查清楚,你也别拦着我,如果爸爸的死真的跟陆家的人有丁点关系,也就是说爸爸的死是因为我,这让我怎么安心。”   江宁宁摇头,“我不是那种被爱情冲昏头脑的人,虽然确实很巧,但据我观察,应该跟陆家人没关系。”否则娄双宜也不会那么理直气壮地讨厌自己,“不过,姐姐你要查个清楚,我是支持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41   江波澜晚上放学回家,第一时间去看他妈妈的脸,却发现江宁宁的脸似乎比早上更严重了,之前是脸盘子红肿发亮,现在两只眼睛也红红肿肿成了桃子。   江波澜捂住小嘴,惊奇地“呀!”了一声。   江宁宁拿了一兜子冰块正在敷眼睛,见状冰了江波澜的小脸一下,江波澜赶紧跳开,“妈妈,你这个药不要用了,眼睛都肿起来了。”   江宁宁竖起食指,放在嘴边,“嘘!波澜,妈妈跟你变个魔术好不好,你等等看,我的眼睛一会儿就不肿了,你不要跟你......陆叔叔说好不好。”   江波澜若有所思,然后勉为其难地点点头。   更晚一些时候,陆少游回到家里,江宁宁的魔术已经初见成效,眼皮还有一点点的肿,陆少游探究地看了她几眼,江宁宁假装没看见,转过脸去。   小胖子悄悄跟陆少游咬耳朵,“妈妈下午哭过了,让我不要告诉你,还骗我说要变魔术,哎,真当我是3、4岁的小孩么。”   陆少游:......   晚上,陆少游从背后把江宁宁揽入怀里,问她,“你今天出去了?”   江宁宁脊背一僵,没应声,在想怎么回答他。   陆少游说:“小胖子告诉我的,还鄙视你拿他当三岁小孩哄。”   江宁宁暗自握拳,这个死孩子。她背对着他,喃喃:“今天去见了我那个大学同学,她挺惨的。本来新婚不到一年,发现老公出轨,正准备离婚又发现自己怀孕......”   陆少游轻轻嗅着江宁宁睡衣领口处散发出来的气息,随口附和,“是挺衰的。”   江宁宁继续,“还没完呢。医生跟她说,她流了这个孩子,以后会很难再怀孕。现在我同学是骑虎难下,想跟那个渣男再凑合,又听闻小三儿也怀孕了,还比她月份大。”   陆少游也有点无语了,“这么惨啊。”   江宁宁握着拳头在半空挥了挥,“要我是她,就拿剪子把他老公下面剪了,然后一个人把孩子养大。”   陆少游莫名觉得下体一痛,讪讪转移话题说:“苏梗月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但根据现行的法律,最多有三个月刑罚。”   江宁宁重复:“最多......你对你的前女友也挺心狠的?”   陆少游闻了一丝危险的味道,问她:“怎么?”   江宁宁低头轻声说:“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抛弃了我去跟别的女人结婚,我虽然不会像她一样做这么疯狂的事情,但她的心情......我能理解。”   陆少游放开怀抱她的手,躺平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壁画,叹息,“你呀,如果我对她存怜悯之心,你只会更不高兴。”   江宁宁认同,“说来说去都是你的错,苏梗月干嘛泼我辣椒谁呢,应该泼你才是!”   陆少游翻过身去,把被子扯过来盖在身上,话不投机半句多,“睡觉。”   江宁宁的脸渐渐恢复,但她却并不急着回去上班。陆少游好奇:“你哪次生病了不是心急火燎地回公司复职,怎么了?以前都是因为想在公司看到我么?现在不着急了。”   江宁宁好心情地摆弄着斗柜上的插花,懒洋洋道:“你懂个P,以前我是个朝不保夕的单亲妈妈,有上顿没下顿,不急着回公司复职等着喝西北风么?”   陆少游颔首,“现在有我养你了?”   江宁宁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手艺,摇头说:“这个倒是其次,主要是我们婚前也没签什么协议,没作什么公证,就是离婚打官司,我也能分得一笔赡养费,以你的财力和人品,我不说后半辈子衣食无忧,至少不会饿死吧。”江宁宁转头对他一笑,“我还是相信你的人品的。”   陆少游被噎得不轻,“江、宁、宁,我们结婚才17天,你不能说点好听的嘛。”   江宁宁道:“说什么有什么重要,关键是做什么。我正努力把这个家装扮得更温馨,这比我出门上班捞钱对这个家更有意义,你不要打扰我。”她撞开杵在路中间的陆少游,到对称排列的斗柜上,侍弄花草。   陆少游心道我信你就有鬼了,他吩咐她,“也行,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我把司机留给你,方便你出门。”   江宁宁拒绝,“不用了,你最近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也不想拉你的后腿,我没病没灾的,胳膊腿健全,出门打个的很方便。”   陆少游道:“那好吧。”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把那个从早上起就忙东忙西没正眼看他的女人强行搂在怀里,索要了一个又长又深的早安吻,才扬长而去。   陆少游的心情其实并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淡然,凤逸的董事会在即,他回来抛头露面帮他父亲筹划了一段时间,情况比他们父子预计的还要糟糕一点。   最大的问题在于公司第二大股东法人,是一家国际蜚声的境外投资机构,当年公司转型起步之处,遭遇了资金周转困难,是池靳涵牵线引入了这家公司的注资入股,这么多年来也一直和其高层保持着良好的私人关系。   这两年,陆炳生的想法自然是尽量减弱这家外资机构对凤逸的影响,但池靳涵不知道私下答应了对方什么条件,无非是帮助其增持一类的,惹得对方不惜和陆炳生翻脸,也要扶池靳涵上位,加上池靳涵刻意笼络的一部分国营厂时一起转型创业出来的老股东,陆炳生的位子岌岌可危。   陆炳生这个人大权独揽很多年,商海沉浮多年,还带着一点国有企业领导的风格,对下属严格、苛刻,鞭策他们为自己赚取最大利益,在金钱的回报上却稍嫌吝啬。自然不讨人喜欢。   陆少游说服了陆炳生在这方面让步,也努力一个个说服过去,但他之前毕竟没在凤逸工作过,大家不了解他的行事作风和能力,谁能相信一个从天而降的太子爷的许诺呢。   陆少游头疼地要命,陆炳生又不愿放下身段,池城更是步步紧逼,一想到这个人这么拼命的原因,陆少游就怄个半死!   所以当有人打电话告诉他,之前他委托查询的号码是临时办理的黑户,仅凭一个号码查不到任何有用信息时,陆少游心头火起,将手里的文件夹砸在玻璃墙上。   池城正好从他的办公室外经过,得意地看了看气急败坏的他,留给他一个轻蔑的眼神。   陆少游坐在椅子上做了几个深呼吸,又到门口把文件夹捡回来,继续埋头研究集团去年高价入手的一块“废地”,这是陆炳生力主拿下的地,却在拍卖入手后被人向上级部门告发,这里临近自然遗产景区,不宜大规模开发,破坏自然环境。这是池靳涵向陆炳生发难的一大利器。   陆少游仔细研究着招标文书和下属呈上来的其他资料,他摁了摁眉心,虽然现在走不开,但恐怕还是要亲自跑一趟,到征地现场去看看。   陆少游通知江宁宁他要出差两天,江宁宁蹙眉道:“我正准备告诉你,奶奶打电话来说爷爷身体不大好,我还想着你能跟我一起回去躺,上次结婚你也没见着他们。”   陆少游皱眉掏出手机,“很严重吗?要不我把出差再往后推推。”   江宁宁拦住他给助理拨电话,“不严重,老毛病了,老人家就是想波澜了,想看看他。现在正是关键的时候,我可不能拖你的后腿,你尽管去办你的正事,等你大胜归来,我们再一起回去看爷爷,顺便在乡下度两天假。”   陆少游神色莫测,点了点头。   第二天一早,陆少游提着新婚妻子准备的行囊踏上了飞临市的飞机,江波澜兴奋地背了一书包子零食、玩具和游戏机,准备拿到乡下和他在那里的几个小伙伴分享。   江宁宁领着他出门,却没有带他去汽车站,又到了上次那家曲径幽深的茶楼。   江波澜对这种附庸风雅的地方兴趣不大,他兴趣缺缺地问:“妈妈,我们不去看太爷爷呀?”   江宁宁蹲下身子,和他平视,用最最严肃的声音和他说:“记住啊,波澜,妈妈今天带你去见一个阿姨,一个非常喜欢你的阿姨......这件事情你绝对不能跟任何人提起,这不是上次妈妈跟你变魔术,千万不能跟任何人说,不然妈妈就不要你了。”   “听明白了么?做不做的到?”   江波澜有点被江宁宁吓到,他不自觉挺了下背,懵懂点头:“知道了,妈妈,我不跟别人说。”   江宁宁摸摸他的头,“乖孩子,妈妈以后会跟你解释原因的,等你长大一点之后。” 作者有话要说:   ☆、42   冬实村。   一早上,河滩上起了一层薄薄的雾。江致远从河牙子上遛弯回来,顺便在村口买了两根油条,进门的时候却显得有些步履匆匆。   江宁宁的奶奶邢红英正在院子里切青菜,预备晒干了做成坛子菜,见老伴进门,又忍不住唠叨,“你说你大早上的,天还冷,你出去溜什么弯子,当自己还是火力壮实的小伙子呢。你那腿是不准备要了是吧?”   江致远进屋把油条搁好,洗了把手,“你看你,我不过是出去买点吃的,也值得你说我,我的身体我还不清楚?现在比开春时候暖和多了。”   邢红英进门把稀饭和小菜布置在桌上,问他,“今天倒是比往常回来的早点,要我说你以后实在要出门,早上晚点出门,晚上呢,又早点出去,最好是大中午的出去逛一圈,别一早一晚的跟自己过不去。”   江致远帮老伴盛了一碗稀饭,道:“我回来时候不是从东东他们家后面绕了下路么,远远看到前面路口停了一辆警车,这里面就我们这几户人家,进进出出的都要打那过。你说会不会是......”江致远不放心地朝院子里望了望,压低了声音说。   邢红英跟着丈夫看了一眼院子,风平浪静,晒他,“我们这村里面有人作奸犯科,也不是一两回了,怎么就跟我们扯上关系了。我们两个老家伙,还能上哪抢钱去不成。”   江致远小小声喃喃,“那不是什么,宁宁说......芸芸她回来了么,我这心哦,就像在油锅里滚的,是既盼着看看她,又怕见她哦。”   邢红英也小声回她:“都多少年的事了,谁还能找到这乡下来,你别疑神疑鬼的。”   江致远吃完早饭,犹豫着要不要给江宁宁打个电话说下,邢红英说:“老头子,你就别打电话了,一会儿我出去看看,孩子好容易回来一趟,别还没到家门口,又让你吓回去。”   江致远想到芸芸一回去外国,又不知哪年哪月才回来,终于忍住了没打电话。   ......   陆少游从临市出差回来,又紧急召集陆炳生的幕僚开会,直到第三天早上,才又回到家里。   江波澜眼巴巴地看着他的箱子,以为出差回来的陆叔叔会循例给他带礼物。   陆少游抱歉地对他说,“叔叔这趟实在是太忙了,下次一定记得。”   江宁宁教育江波澜,“谁规定的出门一定要给你带礼物,小孩子家家的学那么矫情。”   江波澜鼓鼓嘴,他也就是期待了那么一小下,脾气都没发,妈妈也要“骂”他,哎。   陆少游摸了把他的头,以示安慰,问他:“周末在太爷爷家玩的开心吗?”   江波澜按照事先妈妈吩咐好的回答他,“嗯,小花又长胖了。”小花是江致远家喂养的一条小土狗。   “是么,太爷爷身体还好吗?”   江波澜依稀记得太爷爷身体不算太好,他含糊回说:“不太好。”   陆少游问:“这样啊,那你邀请太爷爷来我们家了么?”   江波澜毕竟是个小孩子,被连番追问有些卡壳,匆匆丢了一句“没有”就跳下了餐桌,“妈妈,我吃饱了,我的书包在哪?”   江宁宁在他卧室门口候着他,“你自己过来看看,还少没少什么东西。”   江波澜风一阵地跑进去,又风一阵地出来,“没少东西。”   江宁宁还不知道他,从他的外衣口袋里,拎起四脚朝天的小乌龟,“‘听话’没收,不许带去学校。”   陆少游揉了揉眉心,说:“等我两分钟,我送你们去。”江宁宁彻底恢复健康,又回去了广告公司打卡上班。   江宁宁心疼他,“不用了,昨晚又是一通宵?你好好在家休息。”   江宁宁和江波澜乘公交出门,江宁宁给他买了一根炸鸡腿,奖励他今早的表现。   江波澜乐呵呵地啃完了,咂咂嘴,幽幽地说:“妈妈你教我骗人,还给我鸡腿吃,唉,这样教育小孩子很不好的。”   江宁宁扬了扬拳头,“就这一件事,其他事情你骗我试试!”   江波澜看着他妈妈“嘿嘿”地笑,公交车停靠一个中转站,不少人起身下车,江波澜眼尖,炮弹一样冲到后面占了两个座位,招呼江宁宁,“妈妈,到这边来。”   江宁宁施施然在儿子争取来的位子上坐下,心里美滋滋的,江波澜这一点好,最近都是陆少游或者司机送他上学,也没见他变娇气,还是公车小能手。   江波澜从书包里掏出他周末完成的油画作业,自我欣赏陶醉了一番,突然说:“妈妈,我喜欢昨天那个阿姨。”   江宁宁温柔地摸了摸他软软的头发,问他:“为什么呢?”   江波澜眉开眼笑,“因为阿姨喜欢我啊!”   江宁宁想小孩子的心多么通透敏感,谁是真心喜欢他,有多喜欢他,他都能感觉的到。   江宁宁周末两天都带着江波澜和江芸芸一起玩,江芸芸还帮着他一起完成了他的油画作业,江波澜起初被江芸芸的眼泪汪汪给吓到,大概觉得这个阿姨有点奇怪。   后来习惯了就好了,江芸芸对他很温柔,几乎是有求必应,给他买很多好吃的好玩的,虽然被妈妈拦下了不让买太多玩具,但他还是很喜欢这个很喜欢他的阿姨。   江波澜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跟别人说,他见过这个阿姨,但如果只能保守这个秘密才能和阿姨再见面的话,他还是愿意保守秘密的。   陆少游熬了一个通宵,上午先后被几个电话吵醒,先前一个是他在市刑侦队的朋友挂过来的,告诉他这个周末他们在冬实村的埋伏一无所获。   陆少游早有预感,沉着脸挂了电话,心里也不知是紧了还是松了一口气。   再睡过去不到5分钟,又被电话吵醒,他火大地拿过手机,是池城。陆少游冷笑一声,大概知道这小子在打什么算盘,他干脆关了手机,看看火烧屁股的是谁。   中午,陆少游重新起床开机,池城透过秘书约了他下午见面。   陆少游洗漱一番赴约,远远看见池城身边还坐着一个女人,面相有些眼熟,他心道这可是新鲜事,难道是他想错了,池城找他还有别的事情。   池城看着赖在他身边不走的朱晓萌,头疼地要命,“我说你真要等我翻脸才走么?我干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干涉!”语气隐隐已有压制不住的怒火。   朱晓萌不为所动,劝他说:“你这么做,叔叔不会同意的。你信不信我现在给池叔叔通个风报个信,他能飞来拔了你的皮。”   池城一着不慎,让这丫头听到了自己和心腹助理的通话,这几天一直缠着他,要搅黄他的好事。   他狠了狠心,说:“我跟你挑明了说,就算我跟江宁宁没什么结果,也不会找你,你明白吗”   小姑娘的脸白了一瞬,忍着眼泪说:“那也没关系。我是为了你好,你被爱情冲昏了头脑,这件事事关池叔叔多年的心血,不是你随便就能豁出去的。”   池城眼角瞟见陆少游已经进来了,压低声音威胁她说:“那是我爸!这是我们家的事,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你赶紧走!不然我换地方......”池城作势站起来就要走。   朱晓萌拉住他,忍气吞声道:“行,我走!只是,即便你不管不顾,疯子一样什么都豁的出去,别人也未必愿意上钩,你还不知道自己妹妹是怎么被甩的吧?”她最后还是忍不住刺了他一句,扭头走了。   陆少游走到池城桌前,看着含恨离去的朱晓萌,还有心情打趣他,“你什么时候起这么不受女人待见了?要不要我传授你两招,嗯?”   池城气的吐血,“不劳你费心,只是如今的女孩子眼神都不太清亮,分不清男人的优劣好坏,我只好自己多劳点神了。”   陆少游大咧咧地在他对面坐下,抿了一口服务生新端上来的柠檬水,慢悠悠道:“恐怕不止是你自己劳神吧,连自己的亲妹妹都能算计进监狱,对比你这种‘好’男人,我自然只能甘拜下风。”   池城被人戳中痛脚,怒斥,“你?!”   陆少游好整以暇,“怎么,你想说苏梗月的事情跟你没半点关系?”   池城冷冷一笑,也不否认,“我们彼此彼此,你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陆少游否认,“我们可不一样,苏梗月可不是我的表妹,一个前女友?或者是一个标志着我姨父品德败坏、作风下流的私生女?你觉得我会怎么定义她?”   池城想到苏梗月和朱晓萌对于两人分手的原因,吞吞吐吐的只言片语,联想到了一种可能,震惊出声:“你利用她?!”   陆少游啧啧,“话不要说得这么难听,男欢女爱,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管它是哪种情那种愿。更可况,我可没碰过你妹妹一根头发丝,就是要负责任也找不上我。”   池城气的脸色发红,他想通了其中关节,真恨不能把陆少游一枪毙了,然而还有正事要跟他谈。   池城压了压心中的怒火,也不饶弯子了,开门见山跟他摊牌,“你跟江宁宁离婚,我在董事会上投陆炳生一票。” 作者有话要说:   ☆、43   你跟江宁宁离婚,我在董事会上投陆炳生一票。”   陆少游轻笑一声,不得不承认池城开的这个条件还真是很有诱惑力。   当前陆炳生和池靳函的董事局主席之争胜负难以预料,双方大概各有百分之五十胜算,这种时候,如果他的儿子能反戈站在自己一方,那他们父子基本算是胜券在握了。   更精彩的是,不知道池靳涵听闻了儿子这种决定,会作何感想。   池城带着势在必得的笑容,继续引诱对手:“我甚至不需要你真的和江宁宁离婚,只要你提出和她离婚的请求,我就无偿送你一票。怎么样,这桩买卖划算吧?”   是挺划算的,想近两个月,他和父亲陆炳生一掷千金、四处游说,要争取来这些老狐狸的一票也难于登天,这些人都被池靳涵画的饼养大了胃口,不见血他们是不会罢手的。   陆少游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从小跟在他媳妇身后的跟班,第一次见面就为虎作伥,充当打手来攻击自己,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摆脱不了跟班、打手的命运。多么悲惨!   陆少游叹息一声,摇摇头,问他,“你这么做,可想过可能的后果?你老子能饶了你?就算你们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不想想我父亲能饶了你们父子?”   池城隐隐一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你只说你答不答应。我知道风逸是陆叔叔毕生的心血,如果临老让外人抢了去,也不知道他老人家受不受得了。听闻陆总自去年起进了几次医院,说是心脏不大好,你为人儿子的,是不是也得替老子分分忧解解难。”   陆少游没有开口,似乎还在迟疑。   池城逼问,“怎么样?只是让你和宁宁提分手而已,你对你们的感情这么没信心?”   陆少游反驳,“这个自然是很有信心的。”   “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陆少游坦言,“在想你还有什么后招。”   池城大大方方的,“我还能有什么后招,我的目的也很明确,做出这么大牺牲,不过是想再争取一回江宁宁罢了。宁宁她从小就跟我要好,却被你娶了去,我是怎么都不甘心的。”   陆少游嗤笑,“就凭我跟她提分手,你就能争取到?”   池城无所谓的,“试试呗,还能怎么样。你跟她提离婚,不能告诉她原因,态度要坚决一些,我会去向宁宁验证的。”   陆少游被他这种莫名的自信打败,“听起来真是一桩不亏本的生意......行,就当是跟你打个赌,考验下我们夫妻的感情,我今晚回家就跟她提离婚。你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   ......   陆少游晚上直接跟江宁宁说:“今天我见了你的老相好。”   江宁宁飞了他一记眼刀,不轻不重地噎他,“我可没有这种东西。”   “好吧,”陆少游讨了个没趣,讪讪说:“池城约我下午见面了。你猜他找我谈什么?”   “嗯哼?”无非是那一套生意经呗,江宁宁腹诽,难不成还能找你谈恋爱?   “他让我跟你离婚。”陆少游一语惊人。   江宁宁下巴骸都要掉下来了,愣愣地看着他,试图洗清嫌疑,“这,这......这我可不清楚,跟我一点关系......”   陆少游用金属的叉子捡了一颗草莓塞进江宁宁因为吃惊而张开的嘴里,“准确的说,是让我向你提出离婚,代价是在董事局会议上支持我父亲连任。”   江宁宁沉默了,没什么滋味地把嘴里的草莓咀嚼咽下,“哦。”   陆少游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让江宁宁转过脸来,“怎么不说话,怕我把你舍出去?我不是第一时间跟你报备来了么。别说是争这些东西了,就是让我明天立马变个穷光蛋,睡到大街上去,我也不会放弃你啊。”   江宁宁这才笑了一下,“你要真睡大街上了,难道不该发扬风格,放了我不连累我跟你一起受苦么”   陆少游大摇其头,“这种蠢事我可不干,到什么时候都不能放了自己老婆。就你老公我这样的,能文能武,智勇超群,还没有东山再起的一天,断不会让你过苦日子的。”   江宁宁跟他说笑了一阵,心里却略微觉得有些异样,池城为了她也是什么都豁的出去的。   陆少游没察觉自己老婆这点小心思,叮嘱她说:“我觉得池城这小子还有什么后招,下午我敷衍他来着,一会儿他可能会给你打电话,你虚与委蛇两句试试他?”   江宁宁白了他一眼,“幼稚!”   晚上9点多的时候,池城果然打来了电话,陆少游先行一步抢过江宁宁的手机,接通并且开了免提。   江宁宁兀自瞪着陆少游,那边池城已经说话了,“宁宁?”   “......池城。”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江宁宁迟疑着没吭声,陆少游在一旁示意她说“是”。江宁宁含糊地“嗯”了一声。   池城道:“陆少游今天有跟你说什么吗?”   江宁宁无视陆少游的张牙舞爪,道:“没什么。”   “是么?宁宁。我今天下午和陆少游见面了,我提出以董事局改选投陆炳生一票的条件交换他跟你提离婚,而他答应了。我不知道陆少游是还没来得及跟你说,还是他反悔了。宁宁,不管他是什么原因,换了我,你知道的,我不可能为了任何利益放弃你,这种念头都不会动。”   陆少游听着这话不对头,和池城下午忽悠他的不一样,在一旁恨得咬牙切齿的。   “真的,宁宁,你相信我,我不是骗你,更不是故意离间......你们的感情。如果你需要,我这里有录音......”   陆少游的脸已经开始发青了,他不知道池城这小子这么阴险,幸亏他选择向江宁宁坦白在先,否则真是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江宁宁打断他说:“池城,你别说了,我相信你。只是,池城,我已经结婚了,而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值得你这样做。如果你因为我损失任何利益我都不会安心的。”   池城沉默了一瞬,继而语调激动地说:“我知道你们结婚了,可是陆少游他甚至连一场平常的婚礼都不能给你。况且,你们两个宿怨重重,即便现在勉强在一起,迟早也会分开的。”   陆少游克制着自己不要怒吼出声,他倒是要见识见识,这小子能下作到什么地步。   江宁宁说:“那也是我和陆少游之间的事情。”   “不!这就是我的事情。如果这世上没有陆少游,你扪心自问,会一点机会都不给我吗?我们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我知道你对我不是完全没感觉的。”   陆少游抬头看了她老婆一眼,发现江宁宁居然没有反驳池城这等歪理邪说,气得鼻子都要歪了,也不“钓鱼”了,直接就要挂断电话。   他的手刚摁住红色的拒绝通话键,还没撤离,池城终于放出了重磅炸弹,“宁宁,你和陆少游,你们......是不能在一起的。宁宁,这么多年,我一直保留着这个秘密,是不想翻出陈年往事再伤害你,可是,现在我不能再沉默......宁宁,江叔叔死的那天晚上是不是去找陆炳生的,他喝了酒,还很生气......”   陆少游脸色大变,手指挫动,慷慨激动的男人声音戛然而止,满室寂静。陆少游万万没想到池城这小子抓的七寸在这里,他回头去看江宁宁,对方正用一种掩饰不住的惊疑不定的目光看着他。 作者有话要说:   ☆、44   陆少游先发制人,质问江宁宁:“你这是什么眼神,难道你真相信池城说的?!他现在为了拆散我们,为了得到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疯狗一样地乱咬!这种简单的圈\套你也要往里钻吗?”   江宁宁回以他冷冷一笑,“我还什么都没说,你着什么急?!”   陆少游正要发怒,又惊觉自己中了池城的圈\套,他停了几秒,冷静道:“我暂时不会再对这件事情发表意见,因为不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会觉得形迹可疑、其心可诛。我等你自己去看,自己去听,自己去想,你会有你自己的判断。我不相信池城他还能把白的扭曲成黑的。”   江宁宁见陆少游态度和缓,也检讨了下自己刚才的态度,“对不起,我刚刚态度也不好。”   “没关系。”陆少游靠近一步,把江宁宁在搂在怀里,“我们两个能在一起并不容易......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不管牵扯到谁,我们彼此对对方才是最重要的,不要让任何人任何事影响我们两个人的感情好吗?”   “嗯。”江宁宁心有戚戚焉,闷闷在他怀里点头。   知易行难。   江宁宁再次偷渡江波澜去见江芸芸的时候,深刻领会到了这句话的含义。   说是不要为了其他人或事影响她和陆少游的感情,可人又不是活在真空里,怎么可能不受影响呢?   就像她现在做的,偷偷带着江波澜来见江芸芸,绝对是对陆少游的一种欺骗和伤害,但能不带他来见么?这是她姐姐的亲儿子,一辈子也不知道能见上几面。   江波澜已经习惯了和妈妈偷偷约会阿姨,他坐在植物园的草地上,一边舔着冰淇淋,一边问江芸芸,“芸阿姨,你是我妈妈的好朋友么?”   江芸芸迟疑着点点头,“是的。”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江芸芸回忆说:“从你妈妈生下来,我们就认识了。她小时候可调皮了,经常在幼儿园欺负小朋友。”   江波澜兴奋地瞪大了双眼,“跟我一样啊!”   江芸芸想说江宁宁欺负小朋友,最多是抢了小朋友的水果糖的程度,动手打架还是不常见的。江波澜这么皮,三天两头和人动武大概是继承了他爸爸的基因,江芸芸想起陆川航,他死的时候只有21岁,还是少年的眉目,江波澜和他小时候长的很像很像......   江芸芸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眼睛直直地看着地面,直到江波澜伸手来摸她的脸,“芸阿姨,你怎么哭了?”   江芸芸用手背蹭了一下,才发现自己流了满脸的泪。   傍晚时分,江宁宁领着江波澜回家,小家伙情绪明显有些低落。   江宁宁问他,“宝贝,不喜欢和芸阿姨一起玩么?”   江波澜摇头道:“芸阿姨今天哭了,她还说我长的很像我爸爸。”   江波澜抬起小脑袋,巴巴地看着江宁宁,“妈妈,陆叔叔说他不是我爸爸,我爸爸到底是谁呀?”   江波澜的爸爸到底是谁?江宁宁答不上来。曾经很长一段时间,江芸芸的爸爸是谁,也是一道尴尬晦涩的伤口,到现在,江宁宁自己也是没爸爸的小孩。   生活,不如意者十之八九,江波澜没有爸爸只是其中之一。江宁宁今天和江芸芸交待了从池城口中听来有关江卫国的事情,江芸芸只是安慰她这些事情和她与陆少游无关,江宁宁多么希望所有这些事情真的和她与陆少游无关,就像江波澜,她宁愿他是自己和随便哪个男人的私生子。   晚上,一家三口的小餐桌上。   陆少游背着江宁宁,悄悄帮江波澜把菜里面的姜丝挑出来,小家伙突然问他,“陆叔叔,你真的不是我爸爸吗?”   陆少游择菜的手一滞,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   小家伙紧追不放,“那你知道我爸爸是谁吗?”   陆少游放下碗筷,坐直了身体,他看着江宁宁,缓缓道:“让你妈妈告诉你。”   江宁宁被陆少游如有实质的目光盯得难受,那眼神太过镇定,好像他早已对一切了然于胸。   江波澜再次眼泪巴巴地看着自己,江宁宁被两道目光逼视着,心情本来就糟糕的她,狠了狠心,硬邦邦说:“我不知道!”   这下捅了篓子了,江波澜突然发难,把碗砸在地上,发脾气吼:“你骗人!芸阿姨都知道我爸爸是谁,还说我长的像爸爸。”   空气骤然凝结了一般,江宁宁满眼都是江波澜哭闹不休的画面,她根本不敢扭头去看陆少游的表情。   “哗啦”一声,江宁宁低头去看,才发现她手里的碗什么时候也掉在了地上,她本能地弯腰去捡,破碎的瓷片如锋利的刀子在她的手心划过一条长长的疤痕。   江宁宁没觉得痛,蹲在餐桌子下,耳朵里充斥着江波澜的哭闹声,突然觉得很心烦,很烦很烦,与生俱来的烦!   过了半晌,江波澜的哭泣尖叫声到了她耳边,“妈妈.......你受伤了.....对不起,我不发脾气了。”   江宁宁欣慰又心酸地想,即使江波澜继承了陆川航的臭脾气,可跟着江宁宁长大的他,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   母子两个乱成一锅粥,陆少游哄了小的上床睡觉休息,又来劝大的。他递过纱布和酒精,想拿起江宁宁的手看看,被人一巴掌掀开,江宁宁声音冰冷,“你早知道了?”   陆少游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坤直了身体,抬眼看她,问:“知道什么?”   江宁宁奔溃地捂住头,“你不要再跟我打哑谜了,我玩不了这些猜来猜去的游戏!你是不是早知道了?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的?你知道你还跟我结婚?你存了什么心思?”   陆少游逼近两步,抓着她的肩膀,看着江宁宁的眼睛,说:“你说我存的什么心思?我明明知道江波澜是江芸芸给我哥生的儿子,明明知道江芸芸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依然坚持要跟你结婚,你觉得是为了什么?你自己呢?你宁愿瞒着我所有这一切也同意跟我结婚,你又是为了什么?”   陆少游顿了顿,柔情道:“......我以为我们是为了同样的理由。”   江宁宁单刀直入,“你想怎么样?”   陆少游垂下眼睑,淡淡道:“你是你,江芸芸是江芸芸,我是我,我哥哥是我哥哥。每个人都应该在他应该在的位置上,不是吗?我们相爱所以我们结合在一起,我哥哥强求一份不属于他的爱情,付出了最惨痛的代价!而江芸芸也不应该例外,不是吗?”   江宁宁不想回答他,“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的?”   “可能跟你差不多时候,你把江波澜接到了你身边,宁宁,你太低估我对你的......心了,我怎么可能仍由一个莫名其妙的小孩出现在你身边,而不查个清楚呢。我也不相信你除了我还会给别的哪个男人生孩子......刚知道的时候,我又气又怒,看你带着江波澜劳累奔波也不闻不问,后来我才渐渐想明白,我有多思念我哥哥,你就有多爱江芸芸,在一点上,我们永远不可能彼此理解。我希望你因为我放弃维护江芸芸的念头,简直幼稚可笑,也很自私,对你太苛刻。”   江芸芸冷眼看他,“所以呢?你想明白了,决定自己动手,从我这里找到你要的东西了吗?”   陆少游抓紧她的手,急切道:“宁宁,你不要这种口气和我说话。我知道你很生气,可请你也理解理解我的感受!我只会比你更不好过。我哥哥在你们眼里,也许只是一个死有余辜的恶霸,可他在我这里,是疼爱的弟弟的兄长,是我血肉相连却不幸惨死的兄弟!”   江宁宁低着头,光可鉴人的地板上有眼泪滴落,很快汇聚成一小滩。江宁宁压了压声音,最后说:“陆少游,我能理解你,真的!就像我知道也许我做的不对,但我还是会选择这么去做!我不会跟你承认任何东西,我也不知道江波澜口中的芸阿姨是谁。我们都有自己的立场,如果一切能糊弄的过去,我们就继续在一起,万一不能,那也只能好聚好散,我不会埋怨你分毫,希望你也不要因此怨恨我。”   当晚,新婚的小夫妻俩头一次分房间睡。江宁宁躺在主卧的床上,翻来覆去地想最近发生的事情、以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今天晚上她和陆少游的对话,她突然想起,自己读中学的时候,其实没有任何“偏向”陆少游的蛛丝马迹,甚至她自己,也是和陆少游分开之后,借由不应该有的思念才渐渐有所体悟。然而,即使你不告诉任何人,甚至不告诉自己,陆少游还是会自信江宁宁不会给除他以外的人生孩子,而池城之前却误会江波澜是陆少游的儿子......   感情的事情,谁骗的了谁?就像江宁宁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的——或许燕芳婷和陆炳生真的是有感情的,而陆川航曾经或许也是很爱很爱江芸芸的。 作者有话要说:   ☆、45   江波澜第二天恹恹地起床,看见江宁宁和陆少游前后脚从不同的房间出来,他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什么都没敢问。   一家三口的早餐桌上,气压低得吓人。   江宁宁意识到了这一点,对江波澜笑笑,“宝贝,你们是不是快要期末考试了。”   江波澜没精打采的,“妈妈,跟你说过了,我们幼儿园没有考试。是快要放假了。”   江宁宁“哦”了一声,并没有放在心上。幼稚园每学期末也会有名目繁多的各种测试并且反馈给家长的好不好。   她问:“你歌唱准备的怎么样啦?”江波澜是个天生的破锣嗓子,上学期末哼个美羊羊喜洋洋都能要了他半条小命。   江波澜苦着眉头,小小声说:“我今年还唱喜羊羊和灰太狼......”   “你还记得吗?”   江波澜努力回忆着哼唧了两句,连不太起来,音调也怪怪的,他快要哭出来了。   陆少游安慰他,“这有什么大不了的,直接跟老师说你不唱,谁规定的每个小朋友都要又唱歌又跳舞的。太没有个性了!”   江波澜两眼放光地看着陆少游,又用巴巴的眼神勾他,想让陆少游帮他去跟老师说。   陆少游还没开口,江宁宁对江波澜说,“你先别着急,凡事重在参与。这样吧,这几天妈妈教你一首特别简单的儿歌,才四句词,通俗易懂,朗朗上口。你保证能学会。”   江波澜再三跟江宁宁确认了只有四句歌词,皱着一张包子脸同意了。   陆少游开车先送了江波澜去上学,再送江宁宁上班,他主动问一早上没跟他说话的江宁宁,“你想教江波澜什么歌?如果实在学不会就算了,我去跟波澜的老师说明。”   江宁宁直视前方,并不看他,板着脸道:“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唱歌、跳舞、画画,是想让所有小朋友都参与进来,并不一定要表现地多好。”   陆少游在开车的间隙瞄了她一眼,说:“可是,波澜如果表现太差,会打击他的自信的。”   停了一瞬,陆少游又说:“波澜他不会唱歌是遗传他爸爸,我哥哥以前就从来不唱歌......我唯一一次听他唱歌,是有一年你姐姐过生日。他买了玫瑰花和蛋糕,偷偷摸进你们家院子,还让我给他捡小石子敲你姐姐的窗户......”   江宁宁扭过脸去,生硬打断他,“陆少游,别说了.......”她不知道自己该以什么表情和语气跟陆少游一起回忆这些往事,那个蛋糕他还记得,江芸芸分了大半给她吃,自己一口没动,江宁宁很不解,这么好吃的蛋糕为什么不吃。   江芸芸没好气地斜她,“要不是你馋,这东西就喂小狗了。”   江宁宁嚷嚷,“那多浪费啊!”   江芸芸笑,“所以喂你了啊!”   江宁宁在姐姐过生日那天明明见到过陆川航兄弟俩在他们家附近晃荡,却从没把这个蛋糕和她隐约听到的生日祝福歌和他们联系起来。主要是那祝福的歌曲,被人唱的怪腔怪调的,声音既小又拖着长长的尾音,让人听不真切,含混地听成是悼念时的挽歌也不违和。   江波澜晚上回家,江宁宁给了他播放了一曲“世上只有妈妈好”,哄骗他说:“这个歌不错吧,只有4句歌词,曲调又简单,你肯定能学会。”   江波澜脸色发白地看着江宁宁,一句话没说。   江宁宁继续劝他,“不好吗?我觉得挺好的。还很有意义,你们老师也是当妈妈的人,一定会感动的。”   江波澜捂脸,哀嚎,“小朋友们一定会笑话我的!”   江宁宁挑眉,“你还有别的会唱的歌吗?”   江波澜包子脸皱成了一团,“要不我还是唱喜羊羊吧。”   江宁宁气定神闲地问:“你还会唱么?”   江波澜晚饭前,一直哼来哼去,他妈妈的手机外放最大音量,循环播放着喜羊羊和灰太狼的主题歌。   到了吃晚餐的时候,江宁宁考校了下江波澜,他会唱的还是只有开头两句,“别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儿的本领很好,天再高......”   唱“再”的时候就破了音,后面既忘了词又忘了曲,哼都哼不下去。   江宁宁大摇其头,说你这样是不行的,你不要对妈妈选的歌抱有偏见,你先听听看,不管是什么歌,能完整地唱下来总比唱一半跑调好嘛。   陆少游回到家,就见江波澜抱着个iPad一句一句反复跟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   陆少游瞄了江宁宁一眼,小声问江波澜,“你妈妈让你学的?”   江波澜一张脸已经皱成了小笼包,“陆叔叔,你说我唱这个歌,小朋友们会笑话我吗?”   陆少游看到江宁宁端着果盘过来,大声回答他,“怎么会呢?!这首歌表达了你对辛劳养育的母亲最深厚的爱意和感恩之情,别的小朋友听了都会羡慕你的!”   江波澜半信半疑地看看他。   事实证明,江宁宁选的歌曲有她的先见之明。江波澜临睡前通过反复吟唱洗脑,已经熟练掌握了头两句的唱法,字正腔圆,一点没跑掉。   辅导了他一晚上的陆少游倍感欣慰,“波澜,你真棒!照这个速度,明天晚上你就能通唱整首歌了。”   江波澜自己也有点小得意,这还是他第一次在唱歌这件事情上找到点成就感,也就不在乎唱的是什么了。   江波澜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后背靠在陆少游的怀里,一遍一遍重复,“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   他瞄了瞄背后的陆少游,小小声地改了词,“世上只有陆叔叔好,有叔的孩子像块宝......”   陆少游一愣,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你小子,算你有良心!”   江波澜狡黠的笑笑,接下来歌词分别改成了“世上只有太爷爷好......世上只有陆爷爷好......世上只有太奶奶好......世上只有池叔叔好......”   陆少游玩笑地敲了一下小孩的头,吃醋道:“还记得池叔叔呢。”   江波澜回头笑笑:“池叔叔对我也很好呀。”他接着唱:“世上只有......阿姨好。”   陆少游揉着小孩头发的手一滞,“哪个阿姨?”   江波澜头也没回,心情很好,“芸芸阿姨啊。她可喜欢我了。还陪我坐了过山车,江宁宁可没出息了,都不敢上去。”   陆少游停了停,再出口的声音有些艰涩,“你很喜欢......芸阿姨么?你们经常见面?”   江波澜晃了晃脑袋,“喜欢啊,我们都,嗯,见了4次了。”   陆少游听见他自己的声音在问:“哦,是吗。那你们下次约好了什么时候见面,去哪里玩吗?”   不待江波澜回答,他自己又赶忙道:“没什么,算了。波澜,我们最后再温习两遍就睡觉好不好?凡事要讲究循序渐进,你一个晚上也是没办法变身儿歌小王子的。”   江宁宁握在儿童房门把上的手冷汗涔涔,她觉得不行,白天她没有把利害关系跟江芸芸澄清清楚,江芸芸她必须走,马上走!   江波澜的房间里,还合奏着男声二重唱,江芸芸的电话却迟迟无人接起......   江宁宁昨天和陆少游摊牌,早上前脚被陆少游送到公司,后脚就去见了江芸芸。她一面心急如焚着,一面也不确定自己是否需要这般大费周章,毕竟陆少游也不是昨晚才确认的江宁宁的存在。然而,正因如此,才更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总之,她还是要尽快告之江芸芸。   可是,江芸芸的反应比她预计的轻松的多。   “没关系,这是......我跟陆家的事情,这本来就跟你没关系。”   “你怎么能这么说?”江宁宁激动地说:“这能跟我没关系吗?”   江芸芸笑了下,摸摸她的手,“别着急,你自己也说了,陆少游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也没能把我怎么样。我不会主动出现他面前,他半年一载的也找不到我。更何况......就算他找到了我又能怎么样呢?当年的事情......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江芸芸的笑容有些苦涩,“所以,是真的没关系。”   江宁宁急剧跳动了一晚加一早上的心终于落回了腔子里,然而奇怪的失落感接踵而至,她想起就在半个小时前,陆少游回忆他哥哥陆川航的样子,眼神温柔又痛苦,昨晚他的咆哮犹在耳边,“我哥哥在你们眼里或许只是一个讨厌的人,可他在我这里,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兄长,是疼爱弟弟血肉相连的哥哥......”   孰是孰非,已辨不清,然而选择还要继续。   “这么晚了还在跟谁打电话,我的太太?”陆少游幽暗的声音突然在她耳后响起,江宁宁吓了一跳,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手机“啪”地摔在地上。   陆少游把摔成黑屏的手机从地上捡起来,递还给她,讪讪道:“没有干涩你隐私的意思,你怎么吓成......”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声音低下去,“.....这样。”   “喏,你的手机。看看摔坏了没有?”   江宁宁一句话也没说,接过手机转身就走,进了主卧室并关上了卧室门。 作者有话要说:   ☆、46   江芸芸在当地找了一家做外贸服务的公司入职,坐吃山空不是长远之计,更何况她并没有握着一座小山包可以让她无所事事几个月。   公司的部门经理是一个很爱热闹的人,经常下班组织聚会,联络同事感情,江芸芸再不合群,作为新人也难免要应酬几次。   这天江芸芸从人声喧哗的包厢出来,步行至走廊的尽头透气,她点燃了一只香烟,不是她从前抽惯的女士烟,劲头有些呛人,却更能让人头脑清醒。   从四方的窗户望出去,夜幕晦涩不明,近处的灯光却交相闪耀。江芸芸出国的早,没经历过灯红酒绿就到了洋对岸那个寂寞的大农村,再回来的时候,她的年纪已经适应不起,只觉得歌声鼎沸、霓虹耀眼,所有的热闹都是旁人的,跟她无关。   如果当年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她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江芸芸缓缓吐出一个漂亮的烟圈,慢慢地想,反正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爱好死读书,有那股子痴劲,或许留在哪个大学读研读博做学问,或许早早离开校园,和三五朋友一起创业奋斗,谁知道呢?   以她的年纪,这会儿或许刚刚嫁人生子,或许感情波折不顺、一直剩在那里,无论如何描想,都好过现在的半生寂寥。她欠那个人的,早在无数个难以安眠的长夜里悉数还给他了......   “美女,借个火。”   江芸芸循声看去,她们部门的老大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江芸芸正从裤子口袋里掏打火机,老大叼着烟凑到她的嘴边,“不用这么麻烦。”   少顷,男人的身体退开,各自沉默了一会儿,男人一笑,“招你进来的时候,可没想到你是个这样的小姑娘。”   江芸芸无可无不可,“什么样?”   男人摇摇头,笑了下,“挺有意思的。”他抽完了一根,碾灭了烟头,回头冲她道:“感概完了人生就快进来,等你喝酒呢。”   江芸芸想直接走掉,但包还在包厢,她不得不回头再次走过长长的灯光晦暗的走廊,期间撞到了一个一脸焦急小姑娘,江芸芸觉得她有些面熟,没有多想,低头过去了,却听到她在叫人。   “池城,池城,我们过来了,你到底在哪?”   一个年轻男人紧跟在小姑娘身后,安慰她,“你别着急,池城哥不过是喝醉了而已,常有的事,迟一会儿也不会怎么样。我们等服务生来领门就好。”   小姑娘很凶地瞪他一眼,“常常喝醉还能是什么好事么?池城哥......池城!”   临近的包房有了回应,厢门打开,江芸芸瞄了一眼,池城比她离开那会儿高大了许多,已然是个成熟男人的模样。   江芸芸正待离去,却听见池城醉醺醺地喊人,“宁宁.....宁宁......江宁宁!”   江芸芸扭头就走,池城却拉住她的胳膊不让她走,朱晓萌和庄羽连连给她道歉,“对不起啊,美女,他喝醉了。”   “快放手,池城,你认错人了。”   江芸芸始终低着头,仍由他们两个拉开醉酒的池城,一言不发地回了自己的包厢。   池城宿醉醒来,头脑还很亢奋。池靳涵很不赞同地看了儿子一眼,隐忍未发,今天是他的大日子,不容有任何差错。   池城坐在商务车的副驾,脑海里不断浮现昨晚在会所碰到的那个女孩,她的眉眼和江宁宁极为相似,年纪稍长,看着心事重重,很有江宁宁长大以后的风格。   池城苦笑了下,实在不行,他也只能找个赝品了,聊甚于无不是么,对着这么相像的两张脸,某种时刻就是幻想也来得更容易些么。   上天是垂怜他还是讽刺他,竟然让他遇见一个和江宁宁如此相似的女人,像到跟姐妹似的......   池靳涵在后座叮嘱儿子,“一会儿我带你先见见赵树海和王建生他们几个人,这次的事情虽说十拿九稳,但也万不可疏忽大意,每一票都至关重要。”   黑色商务车到了风逸总部大楼,还没停稳,池城像炮弹一样从车里弹出来,一句招呼也不打,飞跑着扬长而去。   池靳涵喊了儿子几声没反应,气得脸色发白。   池城冲进了昨晚那家会所,会所一早还没开张,他火急火燎地把昨晚的值班经理薅起来,打听到了昨晚隔壁包房的公司信息。   ......   董事局会议即将开始,陆炳生和陆少游是最后一拨入场的,父子俩统一的面无表情,会议室里公司的大小董事济济一堂。   唯有身边的位置却还空着,池靳涵已经给不知道抽哪门子疯的儿子打了20多个电话,均无回音,池靳涵眉心聚拢,愁眉紧锁,也顾不得从气势上压倒对手了。   好在儿子还没糊涂到底,会议正式开始前1分钟,池城素白着一张脸,失魂落魄地进来了,他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陆少游,随即在池靳涵身边坐下。   池靳涵这才长出了一口气,暗地给负责主持会议的董事使了个眼色,会议正式开始......   投票结果还没出来的时候,池城主动走到陆少游身边坐下,嗤笑一声,“陆少爷今天身边有点冷清啊?”   陆少游谦逊地笑笑,“我已经占了爱情甜蜜,家庭幸福,如果事业也得意,岂不是对有些人太残忍。”   池城挖苦不成,反被噎个半死,他狐疑地眯起眼睛,“你似乎对结果不大关心?”   陆少游看了他一眼,云淡风轻道,“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和我父亲占有风逸百分之六十几的股份,无论谁上台,不过是替我们打工,帮我们家挣钱而已。换了你是我,你会担心?我倒是相信这个屋子里的每一个人,为了挣钱都是不遗余力的。”   池城沉着脸道:“陆少游,你少得意。”你绝对想象不到,昨晚我见到了谁。”   陆少游头也不抬,显见是漠不关心,“谁?”   池城怪笑一声,“我好心给你点提示,昨晚我在顶城见到了一个女人,她和江宁宁有7、8分相似,年纪比宁宁大几岁,这样的女人,你有印象吗?陆少游。”   陆少游心下一个咯噔,他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池城却奉送了他一记看神经病的眼神,“江芸芸前段时间从美国回来了,你不知道吗?宁宁没告诉你?抱歉,我以为你早知道,其实我从不干涉宁宁的交友,没想到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现在都这么生疏了。”   池城:......他觉得自己忐忑不安又殷殷期待了一上午的心情都喂了狗了。   ......   江宁宁还没下班的时候,办公室里已经吵翻了锅,人人都或兴奋、或忐忑、或八卦地窃窃私语,只有少数几个人做事不关己的淡然状,其中一个就是江宁宁。   她是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同事们今天都有点奇怪,人人议论纷纷就是不带她,瞄看到走过来都马上闭口不言。   直到她在茶水室堵到了王前前。   王前前一脸讨饶状,“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呀,人家尊的尊的是无辜滴呀!”   “少来,赶紧从实招来。”江宁宁斜他。   “呜呜,宁宁姐,好姐姐,你能不能换个人问啊?不要逼人家嘛。”王前前表情各种扭曲纠结。   “不能!你忘了姑奶奶我现在什么身份了是吧?你大boss上面的boss媳妇,你惹得起么?还不快说!”江宁宁恶狠狠地扬起了拳头。   王前前心一横,眼一闭,吐槽道:“其实也没多大个事,就是你的现任老公的爸爸被人从董事局主席的位子上踢下来了,上台的是你前任男友的爸爸,池靳涵池总!呜呜,可怜我刚抱上你这根大腿没几天,你说小池总因为不会因为没追上你,恼羞成怒,迁怒我们这些小鬼吧......”   江宁宁扬在半空的锤头散开放下,呆滞了半晌,恹恹道:“放心吧,池总若要炒你鱿鱼,我会拦着的。”   ......   晚上回家,陆少游果然已经在家里。他见她进门,殷勤地帮她挂好通勤包,“今天没应酬,我回家的早,做了几个菜。为了凑齐这4菜一汤,我也算是展示毕生厨艺了,你先去洗个手,波澜我让人去接了,一会儿就到。”   江宁宁盯着陆少游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你还好吧?”   陆少游讥诮地笑了笑,“你也知道了?牛鬼神蛇而已,先让他们一次性蹦个够,各路小鬼该现行的都现行......公司也是时候来个彻底地清顿了。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父亲倒是有些伤怀,不过也没关系,他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这件事情牵扯到池城,江宁宁也不好过问太细,听陆少游说的轻松,江宁宁自己也松了一口气,从知道这个消息起,她的心里就像坠着一块铁石,现在也没完全解除重量。   陆少游亲昵地刮了下她的鼻子,“放心吧,我把你娶进门不会让你跟着我喝西北风的。正好我趁这段时间休整一下,我们两个把蜜月补上,嗯,你喜欢哪里?”   江宁宁没回应他这个话题,洗了手,帮他把流理台上的盘子一个个挪到餐桌上。   陆少游犹自在问:“喜欢哪里?宝贝。欧洲,海岛?南美洲也还不错。或者就在国内,我知道你的工作也忙。”   江宁宁被缠的没办法,敷衍道:“我最近工作很忙,走不开。”   陆少游争取道:“就几天时间,两天也行,我们俩去海边转一圈,就我们两个人。”   江宁宁硬梆梆地回应,“两天也抽不出来。”   陆少游道:“是么?”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又问:“那我今晚可以搬回主卧室来睡么?客卧的床太软,我睡不习惯。”   江宁宁眼皮子也不抬,“可以,你搬过来吧,我睡软一些的床没关系。”   陆少游拿在手里的餐盘“哐”一声砸在餐台上,“江宁宁!你这样有意思吗?你要犟到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好好维护我们的婚姻,维护这个家吗?”   江宁宁垂眸,半晌道:“对不起,陆少游,我们离婚吧。”   陆少游先是像炸了毛的猫一样从椅子上弹起来,来回踱步,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开口:“江宁宁,这个婚也是你自己要结的,现在却不是你想离就能离了。你不想度蜜月,我们可以不去,你不要我跟你睡,我可以离你远远的。但离婚这件事情,这辈子你想都不要想,我是不可能同意的。”   江宁宁怔怔地坐着,滴了两滴泪下来,固执地说:“对不起,陆少游。”   陆少游别开脸,不去看她的泪脸,他狠着心道:“不就是一个江芸芸嘛,她值得你用终身幸福去维护吗?或许你认为,我们离了婚,我就不再追究她了......宁宁,你不要这样,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你不能因为包庇一个罪犯而毁了你自己的幸福,也毁了我,这对我不公平。”   江宁宁把陆少游前晚说过的话原样还给他,“江芸芸她,在你那里只是一个可疑的犯罪份子。可她在我这里,是我最亲的亲人,是我最心疼的姐姐。我没办法客观公正地看待这件事情,这对我也不公平。正因如此,我才特别理解你,我不能也不愿意要求你任何事情。所以,分开也许对我们都好。”说了几句话,江宁宁的语声渐渐哽咽,泪眼已经婆娑。   陆少游正待说什么,房门响动,江波澜回家了。小孩儿今天心情不错,蹦着跳着就进来了,一边哼着“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曲调,一边嚷嚷:“有饭吃了吗?饿死了,饿死了!”   江宁宁和陆少游有志一同地放弃了刚刚讨论的话题,陆少游安抚小胖子道:“先去洗手,马上开饭,今天是陆叔叔亲自下厨做的饭,你一会儿鉴赏鉴赏。”   小胖子先伸头在桌上逡巡了一番,带点怀疑的目光看了看陆少游。   陆少游拍了下他的后脑勺,“你小子,还没吃就嫌弃上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好在,真上了桌,江波澜还挺给面子,丁点大个小孩添了两次饭碗,干掉了不少菜肴。   晚上,江宁宁给江波澜讲睡前故事,其实这项活动从去年起就变得断断续续的,江宁宁工作越来越忙,江波澜也渐渐长大,不再那么“迷信”和渴求勇士斗恶龙的故事。   今天,江宁宁给他重温了三只小猪的故事,江波澜不怎么喜欢这个故事,因为他的行事风格大概是猪兄弟里面的老大和老二,缺乏耐心,急于见到成效,这样不能免掉被狼吃掉的命运的故事结局是他所不喜欢的。   江宁宁今天讲的三只小猪却是另一个版本,盖草房的大哥和盖木屋的二哥都没有被狼吃掉,他们和三弟一起同心协力,设计赶跑了灰狼,一家人开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江波澜对于这个故事表示满意,他突然问:“我们一家人也会一直开心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吗?我,妈妈,还有陆叔叔。”   江宁宁看着他清澈的黑眼睛,问:“如果一家人只有我和你呢,或许再加上芸阿姨。”   江波澜问她:“你和陆叔叔吵架了吗?我回家的时候看见你在哭。”   江宁宁抱紧他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问他:“波澜,如果我和陆叔叔分开,又搬回原来的小房子去住,你会习惯吗?”   江波澜转了转眼珠子,他现在住的这间儿童房专门设计过,充满了童趣的壁画和摆设,还有一张特别定制的海盗船,江波澜喜欢的不得了。   江宁宁正在担心,江波澜收回目光,回头冲她笑笑,“妈妈,别担心,我习惯的,我们搬到这里才两个月啊。之前的小房子我们都住了2年了。”   江宁宁看着江波澜,心里暖暖的,怪不得都说小孩是贴心的小棉袄,她摸摸江波澜的头,“你放心,妈妈一定努力挣钱,不会让你一直住小房子的。” 作者有话要说:   ☆、47   江宁宁今早起来,就感觉妖风阵阵。   她们租了一辆6成新的马自达,江芸芸在美国考的驾照,江宁宁有驾驶证,但不怎么会开车,凑合着由江芸芸无证驾驶,躲躲藏藏地回了冬实村。   江波澜只以为是去郊游,路过了冬实村村口的大槐树,才一个激灵,“呀,到太爷爷家了。”   陆少游说是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在家歇了不到三天,就骤然忙碌起来,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江宁宁也并不关心,她后来渐渐宽心,其实这些所谓的阴谋诡计亘古存在,跟她实在半毛钱关系都没有,她不过是反过来受其拖累而已。   更何况,陆少游自己都不担心,日进斗金的财富股份也没有凭空消失,实在轮不到江宁宁来操这个心。   陆少游忙乱,她乐见其成,和江芸芸约定了一起回一趟冬实村。   来之前,她和江波澜在家打着春游的小包袱,江波澜学校组织了卧龙湾一日游,陆少游在卧房门口安静地看着他们。   江波澜很有风度地笑笑,邀请他,“陆叔叔要一起去吗?”   陆少游做了个遗憾的表情,“叔叔也很想跟你们一起去,但叔叔工作走不开呀。”   江波澜撇撇嘴,“哎,也没关系,很多小朋友还是一个人去的,我有妈妈陪我就好了。”   陆少游几步过来,拧起江波澜挤得鼓鼓囊囊的书包,说:“行了,缺什么到那边再买,我不在,你们两个也拧不动。”   江宁宁往包里不停塞吃喝的手一滞,默默地把堵塞在书包开口的饼干又拿出来。   江波澜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捂着嘴笑笑,“陆叔叔,不用担心,我会照顾好妈妈的。”   陆少游拍了下他的小脑袋,“你个鬼精灵,你和妈妈要互相照顾......”   他看着江宁宁,亲呢道:“早点回家,我下午忙完了去幼儿园接你们回来。”   江宁宁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   江波澜和江宁宁被司机载到幼稚园,江波澜兴致勃勃地刚隔着栏杆和其他小朋友打了个招呼,就被江宁宁拎着后领子拖到了另一条巷子里,芸阿姨温温柔柔地靠在车头,见面就弯下腰把他抱起来,亲了他一记。   “波澜,想没想我?我想死你了。”   江波澜跟美女阿姨非同一般地亲热,“芸阿姨,我都想死你了,好久好久好久没看到你了。”   其实左右不过一个星期,在小孩子眼里已经是不可计数的连着三个“好久”了。   江宁宁拍拍他的肥屁股,“算你个小胖子有良心,快上车。”   江波澜被江芸芸轻轻放在后排的儿童座椅上绑好,他开心地问:“芸阿姨跟我们一起去玩吗?”   江宁宁含糊地应道:“嗯。”   ......   陆阳在幼儿园引颈以盼了一早上,刚瞟到了江波澜的一角小肥脸蛋,还没来得及跟他打招呼,江波澜就被拖跑了。   他急了——本来之前爸爸、妈妈、舅舅问了一圈没人有空陪他去玩,他眼眶红红地跟老师请了假,娄双宜哄他带他去也不管用——好容易,他的妈妈终于良心发现跟着来了,他亟不可待地要和波澜分享这份喜悦,结果他关系最好的小伙伴却没有来。   他哭着跟舅舅打电话,“波澜请假了,他不去玩了,舅舅,波澜现在是你的儿子,你不能当后爹。”   开会到一半被迫出来听电话的陆少游听得一头雾水,“怎么了?波澜请什么假了?”   陆阳的妈妈好整以暇地接过电话,质问他,“说的是你那个便宜儿子,江宁宁带过来的小胖子江波澜啊。我跟你说啊,老弟,这都什么年代了,越是别人的小孩越要金贵着养你知道不?幼儿园的活动别的小朋友都来了,就他自己请假。你天大的事不能抽一天陪陪孩子?这样别人会说闲话的你知道吧?”   陆少游心念电转,立马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匆匆挂断表姐的电话,点击出另一个号码,拇指抬起来又放下,最后还是默默收回了手机,重新步入了会议室......   5分钟后,会议室的厚重双推门再次洞开,陆少游一边往外疾走,一边吩咐秘书,“我临时有事,帮我请假一天,让人备车,算了,我自己开车过去。”   他匆匆地扣上外套扣子,手里拨着电话,“喂,李局长......”   话说半截儿被摁掉电话的表姐,老大不高兴,摇摇头对仰着头看她的陆阳说:“哎,还以为你舅舅多喜欢人家呢,未婚带孩的都要娶进家来。结果还不一样,爱屋不及乌,买大不喜小。阳阳你放心,妈妈为了你,这辈子也不准备结婚了。你永远都不会有个虐待小孩的后爹,好不好?”   陆阳委委屈屈地缩着小鼻涕,懵懂地点点头。   ......   江波澜天生比同龄人多个心眼,在车上睡了一觉起来,发现窗外貌似是去太爷爷家的路,也不吭声,见到了村口的大槐树,疑惑落了实,也不过一句,“到太爷爷家了啊?”语气听着没有多少不开心。   江宁宁回头摸摸他的脸,“波澜,太爷爷身体不舒服,我们回家看看他,卧龙湾下次妈妈再带你去好不好。”   江波澜点点头,没有发脾气,他其实多少有点不开心,自己去玩和跟幼儿园的小朋友们一起玩自然是不一样的,但太爷爷身体不好,他也有点点担心,他还是很喜欢疼他的太爷爷的。   江芸芸从后视镜里温柔地看着江波澜,“波澜,委屈你了,阿姨下次带你吃大餐,你想吃什么?”   江波澜晃晃身子,把脑袋凑前了,很有礼貌地说:“芸阿姨,你也是来看我太爷爷的吗?谢谢你。”   江芸芸眼含泪光,转头亲了他一口,缓缓道:“不用谢,你的太爷爷也是我的爷爷。”   ......   江致远第一眼看到江芸芸的时候,犹有些不可置信,他从江宁宁那里知道了江波澜,见过了活蹦乱跳的小孙子,知道了江芸芸还活着,又知道她回来了,甚至在电话里听过江芸芸的声音。   但直到这一刻,江芸芸切切实实地就站在他眼前,微红着脸,很歉意地看着他,叫他一声,“爷爷,您还好吗?芸芸回来了。”   江致远干涸了十来年的眼眶迅速蓄积起了泪水,他左右地看着江芸芸,个子还跟十几岁的时候差不多,貌似是瘦了一些,其他都没怎么变,连翘在一边的虎牙都还是当年那个印记。   老人垂了眼睑,半晌才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把人让进屋,不过5分钟,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出门锁好了院子,抬头四处逡巡了一圈,又把房门闭的紧紧的。   江宁宁心疼他,“没关系的,爷爷,我们来,谁也不知道。”   江致远叹一口气,看一眼坐在沙发上的江芸芸,小声道:“前段时间我怕你担心没跟你说......总之,还是小心的好啊。”   老人的声音浑浊嘶哑又压的太低,江宁宁只听了个大概,顺从地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跟姐姐说,想让她再回美国去,走之前无论如何要来看看你和奶奶的。”   老人惊惶了一下,问:“又要走?”随即又躬着头,喃喃,“走了也好,只要人平安,比什么都强。”   江宁宁搀着老人的胳膊的手却一僵,一滴热泪打落在她的手背上。   她即将出口的话尽数堵塞在了喉咙里,她本来想跟爷爷说,江芸芸有想留下来的意思,但是太危险了,你帮我劝劝她回美国去吧,只要她活的好好的,大家总有再见面的时候。   江芸芸从美国带了半箱子的药物回来,全英文的标签,也看不懂哪个是哪个,江芸芸特意用胶带粘了翻译好的中文上去,嘱咐道:“多是些特效药什么的,问了宁宁才买的,但也不好乱吃,下次我带爷爷进城看看医生再斟酌用量。”   江致远道:“你回来就好,我跟你奶奶身体还过的去,就我这老寒腿也是一辈子的老伙计了,不妨什么事,你们尽管忙你们的就好。”   江芸芸哽咽,“爷爷,奶奶,孙女不孝,以后我一定经常来看你们。”   江致远摆手,“我好着呢,再说还有宁宁在,你......就是你人在国外,爷爷也知道你疼我的这份心。”   邢红英在江芸芸小的时候不怎么喜欢她,但毕竟是10年不谋面的孙女,一时也红了眼眶,张罗着做几道大菜,庆祝家人团聚。   江波澜刚跳出马自达,就被邻居家的胖孙子勾进了家门,欣赏他养在后院的一窝灰皮耗子,等到他被大人接回家,饭菜已经上桌,离愁的眼泪也暂时止住,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围坐一团。   禁酒了半年的江致远启了一坛小米酒,邢红英也没拦着他,江爷爷亲自给饭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倒了一小盅,轮到江波澜顿了顿。   江波澜好奇地凑上来,闻了闻,说:“太爷爷,这是酒呀。”   “对啊,你想喝点试试吗?”   江波澜瞄了一眼江宁宁,见妈妈似乎没有注意他,忐忑地点了点头。   江爷爷给他添了个杯底,笑说:“今天高兴,人人都喝一口,你妈妈也不许拦着。”   5只细瓷的酒杯子聚拢来碰在一起,江致远激动地说:“为了我们一家人来之不易的团聚......都一口干了吧。”   其余人自然没有二话,只有江波澜小心翼翼地倾斜了小酒杯,伸出舌头舔了舔,辣得“嗷”一嗓子喊出来,说:“爷爷,这是辣椒泡的酒啊。”   一桌子人都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48   夕阳坠金,橘黄色的晕暖光色已经开始涂抹天边的第一道色彩。   江宁宁她们也到了不得不启程的时候,江波澜回家时候还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甘愿,可等到回去的时候,他又舍不得了,第二天是双休日,他磨磨蹭蹭地看着江宁宁,又看看太爷爷,想留在这里玩。   江宁宁哄他,“下次我们再回来,快去收拾你的小书包,零食什么的都留给太爷爷他们,背空书包回家。”   江波澜倒不是舍不得他的零食,他还是不太想走,拎着书包往外掏零食的动作慢慢悠悠的。   江宁宁看着外面天色,心里着急,她走过去倒提起江波澜的小书包,“哗啦”一声,通通空在了沙发上,果冻、饼干一类花花绿绿的小袋子到处都是。   邢红英过来帮着收拾,“这些东西你叫江波澜再提回去吃吧,我们两个老人哪里吃这些。”   江宁宁说:“不吃留着给邻居的小孩们吃吧,我跟波澜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们。”她压低了声音对邢红英咬耳朵道:“我姐姐,让她在家陪你们几天,你帮我劝劝她,让她尽早回美国去。”   邢红英皱了眉头,“这样躲躲藏藏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宁宁,听奶奶的,你好好过你的日子,不要被你姐姐的事情连累了。”   江宁宁没说什么,牵着江波澜的手往外走,江小胖上半身被拉成了一道斜影,终于忍不住呼唤他太爷爷,“呜呜,我不走!我还要玩两天,明天又不上课,太爷爷,我不走,你快管管我妈妈!”   倘或平时,江波澜这样撒泼耍赖,江致远肯定是要站在他这头的,他也舍不得孩子,可今天太爷爷居然没有帮他,哄他道:“波澜,乖乖跟你妈妈回去,下次太爷爷进城来看你啊。乖,听话!”   江波澜绝望挣扎,哭嚎着:“太奶奶,芸阿姨!呜,王壮壮,我不走!我要在这里玩!”   灰皮耗子的主人王壮壮,吊着两根清鼻涕,倚靠在江家的院门口,充满了同情地看着上蹿下跳也逃不开他妈妈手心的江波澜。   江芸芸怕他们母子挣拒间伤到哪里,赶紧小跑向前去开房门、院门,又回头担忧道:“要不,我送你们回去吧,你自己开回去能行么?”   江宁宁一面武力镇压小胖子,一面抽空回她姐,“放心吧,我慢点开就是了,你好好陪陪爷爷奶奶。姐,我走了。”   江波澜的哭嚎声直到出去了很远还隐约能听到,剩下家里三个大人面面相觑、哭笑不得。   江波澜这个伤心哦,一早不问他的意见,就取消了他和小朋友们的郊游也就罢了,明天又不上课,也不让他在太爷爷家多玩两天,简直是丝毫不尊重儿童意愿,罔顾他的人权。   江宁宁毫不留情地挟着他往外走,现在她还勉强能制服这只暴怒的小火龙,再过一两年的,抗也抗不动了。   江宁宁把江波澜立在车门口,反手去包里掏车钥匙,身后江波澜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正纳闷,然后就听到江波澜惊喜的呼唤,“陆叔叔?!”   江宁宁如置身冰窟!   她缓缓地回过头来,陆少游正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他还穿着成套的西装,像刚从某个正式的会议场合匆匆撤离,身后却是闪着两色光芒的警灯在旋转闪耀。   江宁宁定定地看着陆少游,倏然间,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静静蛰伏了一下午的这伙人,迅速行动起来,警笛大作,扰的这个还算宁静的小村庄人心惶惶,很多人探头探脑地出来寻热闹。   江宁宁来不及有其他反应,她三两步跑到陆少游跟前,仰头看着他,在漫天的警笛人声喧嚣中一字一句让他看的清楚,“陆少游,我们谈谈,求你!”   陆少游看了她一眼,回头跟像是头儿的某人打了个手势,奔跑向前的队伍暂时止步,疑惑地回头看着,警笛声也戛然而止。   围观的群众反而更加好奇,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指指点点看向他们。   江宁宁的脸色发白,她咬着牙问陆少游:“不能放过她吗?”   陆少游撇过眼睛,并不看她,他远远地看着江致远院子的方向,他们中午时分就过来了,静静地等了一下午,就是想避开江宁宁,但一个不查被江波澜看到了窗玻璃后的自己,也只能这样了,开弓哪有回头箭。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然后听到江宁宁恨声说:“陆少游,我不是在逼迫你,也不是在恳求你,只是跟你阐述一个事实,如果你非得这么做,我们两个人从此只能恩断义绝,江波澜也不能留给你们,他的父亲已经死了,而他的监护人是我你明白吗?”   陆少游转头看着她,眼眶发红,他出口的声音有些嘶哑,“你这不是逼我是什么?我只是追求一份公义,为我死去的哥哥讨一个说法,我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这样惩罚我!”   江宁宁心道世事二字哪有公道可言,即使是身在高位的人亦不能免俗。   她狠心道:“为你死去的哥哥讨个说法,或者跟我和波澜继续一起生活,你只能选择一样。”   陆少游烧的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半晌没有应答,眼神深邃地像要把她整个人包裹其中......良久,陆少游终究转过了声,一句话也没说,他挥挥手,漫山遍野的警笛声再次大作,吓得人心咚咚直跳,从不作奸犯科的良民也免不了受一回惊吓。   江宁宁面白如纸,江波澜已经完全吓懵了,未干的泪水还呆呆地挂在他的小脸上,他摇了摇妈妈的袖子,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惶恐,“妈...妈...妈...妈,警察往太爷爷家去了,警察到太爷爷家去抓坏蛋....”   小孩惊恐地抬头看着她,完全不明白警察叔叔们要抓的坏蛋怎么会在太爷爷家。   江宁宁勉强笑笑,哄他道:“小孩子不要看太多电视剧,警察叔叔不光是抓坏人,有时候......好人他们也抓......”   江宁宁没有留下来看这一幕,她操控着并不熟悉的车辆,歪歪扭扭地上了回城的路,眼前一片模糊,车速慢比蜗牛,江波澜在后座一声不吭。   不知过了多久,呼啸着警笛的几辆警车呼啸而过,一辆黑色的越野车紧随其后,江宁宁眼皮子跳个不停,不敢往那个方向看一眼,然后她的车不得不停了下来。   那辆熟悉的黑色越野车没有跟着警车继续前行,横亘在了不宽的乡间道路上,陆少游从车上下来,从窗户里看了她们母子两一眼,道:“下来吧,我送你们回去,车我让人开回去。”   江宁宁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吭声,车窗玻璃缓缓上升。   后座的江波澜可怜兮兮地看了陆少游一眼,气若游丝地叫了一声,“陆叔叔。”   陆少游从车窗缝里挤进一只手,按住江宁宁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宁宁,你这样太危险了,你不为自己,总得为孩子想想吧。”   江宁宁面无表情,车窗继续上升,陆少游的手臂很快被挤得变形。   陆少游暴喝一声,“我们没抓到江芸芸,她早溜走了,在我跟你说话的时候,就逃之夭夭了。这样行不行?我还有没有送你们母子两一路的资格?”   江宁宁仍旧是面无表情的,车窗却在缓缓下降,陆少游把手臂抽出来,轻轻抡了抡胳膊,钻心的痛,他皱了皱眉,也没说什么,一只手虚扶在方向盘上,把江宁宁和江波澜送回了家,才又召唤司机送他去了医院。   等他从医院回来,发现人去楼空,也并不意外,衣帽间里衣物少了一半,儿童房里玩具都还在,江波澜常翻的几本故事书不见了。   陆少游只觉得身心疲惫、头脑晕眩,他顺势躺在江波澜的小床上,闭着眼睛却睡不着,久久不能入睡,过了良久,终究从闭合的眼里滑落两道泪痕,没入了浅蓝色的床单中。   ......   江芸芸躲在一推半死不活的耗子身旁,也并没有觉得太多不适,她记得自己小时候还有点洁癖来着,谁不小心碰了坐了她的床是万万不行的,她自己不辞辛劳地扒下来洗涤干净,换上新的,燕芳婷和江卫国知道她这个毛病,也惯着她。妹妹宁宁也会自觉迁就她。   而今这些臭毛病早不治而愈,在异国寒冷的地下室,没有人会惯着她,她自己也力不从心,见不得脏的臭的毛病似乎是一夜之间就痊愈了。   王壮壮的耗子养在一个装过红酒的小木盒子里,他遮遮掩掩地把木盒子放在后院几颗万年青的缝隙里,那几颗矮树长的浓密茂盛,合拢来的一点空隙从来没人注意,家里人也不知道他每天围着几颗树是什么玩头。   他每天搬运了大量他自己不爱吃的米饭啦、猪肉啦、青椒啦、板栗啦过去喂耗子,竟然一直没被发现。   江芸芸目送江宁宁和波澜回城,警笛响起之前,她就发现了不对劲,她并不害怕跟这些人走一趟,她已经下了回来找工作安家立命的决心,就做好了要“交待”清楚很多事情的准备。   只是,在爷爷奶奶家里,如果以这种不光彩的方式被带走,且不说乡邻的非议,就是两个老人自己,怕是也承受不住,徒增眼泪和担忧而已。   外面警笛声响,江致远已然色变,他赶紧去关上了前院的门,隔着篱笆往外张望了一眼,回头对江芸芸道:“丫头,你赶紧从后门走吧,今天我们谁也没见过你。”   他瞥了一眼缩在一旁的王壮壮,交待:“壮壮,你也赶紧回家去,不要跟任何人说你来过我家好不好,爷爷给你买糖吃。”   王壮壮似懂非懂,倒是懂得趁机提要求,“不要糖,要面面。”   江致远知道这小孩家里人不让他吃方便面,这时候也只能应承下来。   江芸芸和王壮壮一同出了后院门,就到了壮壮家菜地旁边,她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走,王壮壮及时为她指点了迷津,“阿姨,你去皮皮他们家里吧,那里没人知道。”   外面的人来得挺多,难免动静挺大,但似乎态度并不蛮横,就听着在江致远的院子里进出了一趟,就分散开来,王壮壮家的菜地也就来人打了一路,没有翻箱倒柜砍树踩地的气势。   等到人声渐渐归于宁静,天也彻底黑透,江芸芸从耗子堆里爬出来,王壮壮还在菜地里一边挖蚯蚓一边给她放风,江芸芸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走过去拍拍他的头,“谢谢你啦,帅哥。”   她在身上掏了半天,只掏出了一小袋江波澜在车上分享给她的手指饼,递给王壮壮,“要吗?这个。”   王壮壮接过,有礼貌地说:“谢谢阿姨,皮皮他们也爱吃饼干。”   江芸芸道别了王义士,理了理头发,轻易翻过两家之间的篱笆墙,又回了爷爷奶奶家里,两个老人正惶惶不安,她走的急,手机都还留在家里,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江芸芸突然出现,两个老人松了一口气,又很快紧张起来,问她:“你怎么又回来了?”   江芸芸轻松笑笑,“不是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他们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来了,我陪你们过这个周末......爷爷你别担心,大不了我不出门。这么晚了,我也没地方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49   江宁宁和陆少游离婚的消息,没有刻意宣扬,却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似乎就人人皆知。   娄双宜自然是乐见其成,但见儿子最近脸色阴沉,心情低落,也不好在他面前拱火,不痛不痒地说了些安慰失恋人的话。   陆炳生倒是跟儿子认真谈了一次,“虽然我是希望你们两个孩子好的,但是我在这件事情上实在没什么立场,我心疼你哥哥,也心疼你。你决定了事情,我也不拦着你。”   陆少游红着眼睛,执拗道:“宁宁没跟我离婚,她要跟我离,我不同意,只是她搬出去了.......”   陆炳生自儿子成年之后,很少看到他这么无助又脆弱的样子,明知道他在自欺欺人,也只能往好的方面劝他,“宁宁一时转不过弯来,也是正常的,你要理解她,不要逼她。等个一年两年的,或许她慢慢想通了,也就好了......”   陆炳生自己是过来人,深知感情的事情哪里经得起一年两年的冷却和考验,他自己曾经不也是敌不过时间与距离的摧残,有抵不住权势与地位的诱惑,才犯了错误,而后又一错再错,伤害了两个女人的感情,更重要的是连累孩子到如此地步。陆炳生此时这样说,也不过是聊以慰藉下儿子受伤的心罢了。   陆少游自己也明白,他低着头,像受伤的小兽一样哽咽着说:“爸爸,我做错了吗?我觉得我没错,可为什么宁宁要这么对我。”   陆炳生心里最柔软的一块被触动,差点落下泪来,这些孩子们有什么错,婷婷也何其无辜,都是他一个人的问题,既爱权势江山,又舍不得红颜知己,早知如此,早知今日,当初又何必呢......   陆炳生在儿子离开后,仍在书房呆了半晌,他自己也追问不出早知今日今时,自己当初是不该背叛年轻的爱人,还是不该在背叛之后重逢燕芳婷又再次背叛婚姻......   娄双宜走了进来,给他端了一杯参茶,劝他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现在是不干涉儿子的感情,你也别想着撮合他们。他们成不成,江波澜都是我们孙子,这个江宁宁,一犯脾气,孙子也不让我们见,真是无法无天了!不行!他们要真离婚,孩子的监护权我们一定要抢过来。”   陆炳生看了妻子一眼,说:“双宜,江波澜不是少游的孩子。”   娄双宜吓的手一抖,参茶泼了半杯出来,“老头子,你认真的?上次的亲子鉴定报告不是说清楚了吗?”   陆炳生苦笑,“你儿子做了假,怕你不接受宁宁嫁进我们家。他对宁宁用情至深,你看他这辈子就交了两个女朋友,之前的苏梗月,现在少游对他们苏家很不客气,这不是他的性格。我后来才想明白,大概是他玩的障眼法,为宁宁铺路呢。”   娄双宜听得触目惊心,“老天爷!少游这是要气死我呀!等等,波澜不是陆少游的孩子还能是谁的,他长的那么像陆少游小时候,连很多小习惯都跟他.....一模一样。”娄双宜突然想到了他早逝的大儿子,他们兄弟两个小时候长相很酷似,习惯也雷同,概是陆川航比陆少游年长好几岁,弟弟小时候的很多基本生活习惯都是他亲自教的。   娄双宜失神地看着丈夫,又期盼又害怕听到他的答案,“波澜是谁的孩子?他不是江宁宁的?”   陆炳生把妻子扶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顺了顺她的胸口,“你先别激动,少游还年轻,以后会有他自己的孩子。这些内情少游都清楚,他最近心情很不好,你也先别去刺激他。   .......   公司的同事听闻江宁宁和陆少游分居疑似离婚的消息,只纷纷感慨,灰姑娘的童话故事这么快就到了头,就跟这桩婚事的凑成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王前前和小杨顶着围观群众的压力,到江宁宁这里来打听虚实,获得最权威的说法,但江宁宁面沉入水,跟执行机密公务的要员一样,四个字:无可奉告!   王前前和小杨泪崩,就是有心安慰江宁宁两句也无从下嘴,至于事情的另一个当事人,自然没有人敢跑去逆龙鳞。   如果说听闻这个消息唯一真心喜悦的,全世界大概只有池城一个,苏梗月在进拘留所待了半个月后出来,似乎有些彻底冷心,听说陆少游离婚,也只冷冷一笑,“离什么婚呀,婊、子配狗,天长地久!”   池城听了直皱眉,也懒得跟她计较,让庄羽把喝得烂醉的苏梗月抬回家里去,一贯对他言听计从的庄羽看了看场子里剩下的朱晓萌,一时没动。   朱晓萌踢了他一脚,“赶紧的,磨蹭什么呢。”   池城哂道:“放心去吧,我不会把你的晓萌怎么样的,我要怎么样她还等现在?!”   庄羽笑说:“大哥,我是怕晓萌把你怎么的了。她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你少喝点酒啊。”   不过是几句玩笑话,朱晓萌却脸色异常难看,连着倒了几杯酒,一口干了,可心里的空洞却没有因此堵上,愈发愤懑难受。   池城抢过她的酒瓶,“干什么呢?!要撒酒疯回家撒去!”   “晚了!”朱晓萌怒吼   “什么晚了?”池城疑惑。   “我说晚了!我已经开始了!”朱晓萌猛地拥住池城的身体,凑到他脸上,两只手臂死死地缠着他,用力凶猛却落点温柔地亲在对方的唇上。   池城一愣,朱晓萌加深了这个吻,舌头轻轻扫过对方的牙齿,池城猛力一辉,“你疯了?!”   他情急之下用力过猛,朱晓萌被扔在角落,她痴痴地看着他,突然哭起来,“我疯了,我早疯了!从你这么狠心绝情地对待我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疯了!”   ......   江芸芸从警局出来,没有打车,沿着河岸的林荫道慢慢地往前走,她知道身后有人跟着她,也不怎么在意,陆少游终究是个光明磊落的人,跟他哥哥不一样,跟她也不同。   其实江宁宁和陆少游是挺般配的一对,从小陆少游就不像他哥哥,从不仗势欺人,学习好、性格也好,是个乖宝宝三好生,而她妹妹宁宁也不跟她似的,偏激、阴暗,从来都是爱憎分明、大大方方的,没有人不喜欢她。他们两个人算的两小无猜、知根知底,只是,这根底纠缠地太过痛苦阴晦,阻碍了他们的姻缘。   江宁宁开始反思,如果不是她执意回家,宁宁是不是可以不离婚,只要她离的远远的,他们或许还能粉饰太平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只是一番无益的畅想罢了,江宁宁今天主动到了警局,把当年的事情推得一干二净,没有任何人证物证,只有残存在她脑子里的那些真相,纵使愧怍,江宁宁也没准备放它们出来再伤害自己一次,她自觉赎的罪已经差不多足够了——飘零多年,陆川航这个名字她从不轻易提起,但这三个字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时时刻刻压在她的心头,让人不能有片刻喘息。   手机有短信进来,是部门经理让她去喝酒,这样非公事应酬的邀约,她已经拒绝了几次。   对方好似认定了她每次找的借口都确有其事,并不以为意,仍旧不计前嫌地一再邀她出来。   江芸芸深吸了一口气,将打上去的一排字“抱歉我已经休息了”挨个删除,把手机揣进了兜里。   曾几何时,她开始对男性这种生物感到恐惧,不要说这种明显带着目的的殷勤,最严重的时候,一度和男同事一起同处一室,她也会觉得心悸恐慌,大难临头的感觉让她耳晕目眩,惶惶不可终日,差点丢了工作。   这种时候,她总会想起陆川航,人都已经死了,她也没什么好怨恨他的,只是时隔多年,她会站在他的角度,一遍一遍问他自己,为什么一定采用这种卑鄙的手段呢?用暴力、用迷药、用威胁,强迫自己和他发生关系,一次又一次,他真的得到快乐了吗?   还是像他当年宣称的那样,是因为爱她吗?江芸芸这辈子因缘际会,没有爱过人,不知道男女之爱是怎么样的,但也多少渐渐领悟一点,陆川航当年未必是存了心要和她玉石俱焚,他只是,大概天真地以为,他们在一起的时间长了,她也会慢慢爱上他,哪怕这段感情的开头不怎么光彩。   江芸芸到上次那家会所的时候,正碰到庄羽搀扶着苏梗月出来,她对陆少游这个大脑婚礼“前女友”自然有印象,多看了他们几眼。   庄羽一边抬人,一边唠叨:“看着点路,摔坏了我可不负责啊!你那个混账哥哥,每次都把你扔给我算怎么回事,他自己和晓萌在一块,明知道晓萌对他......也不知道避讳点,哎,我这小白菜的命啊!”   江芸芸在寻找约定的包厢时候,留了个心,四处瞅瞅,然后就听到有人摔倒在地上的声音,包厢门没有关严,年轻女孩子的低泣声隐约传到走廊上,“我疯了,我早疯了......” 作者有话要说:   ☆、50   池城勃然色变,怒道:“你胡说什么?!”   朱晓萌泪光盈盈,“我胡说?!你自己做过的事情你都忘了吗?那时候我小我不懂事,你也慌了神,可我们现在还小吗?还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池城挫败地低下头,低声辩解,“那只是个意外,我们说好了这辈子都不再提起的!”   朱晓萌嘶吼道:“你到现在还是这个态度吗?那是我的第一次啊,你知道女人的第一次有多重要吗?以后我老公因为这个嫌弃我怎么办,你毁了我一辈子的幸福啊!”   池城冷笑一声,“都什么年代了,你还想用这个要挟我?”   “我不是要挟你,我只希望你能讲点良心。”朱晓萌连连摇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一直这么爱你,把我最好的一切都给了你......”   池城从沙发上站起来,匆促道:“这件事情是我对不起你,你要我赔偿多少我都愿意,但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他捡起仍在一旁的外套,就想往外走。   朱晓萌伸手抓住他的裤子,歇斯底里道:“你别走,你不许走,你要去找江宁宁吗?你不许去找她!”   池城用力掰开她的手指,朱晓萌被掰开一根,又缠上来一根,死死抓住不放,哭着怒吼:“池城!你要是敢走出这个门,我就把我们的事情告诉江宁宁。你看她还要不要你!”   池城的动作滞了一瞬,很快更不留情面地踢腿要甩开她,声音冰冷,“我说过了,你拿这个要挟我没用,你尽管去昭告天下,除了给我增添麻烦,你看看哪条法律支持我必须对你负责。说起来,那天晚上喝醉的人是我,我把你当成了江宁宁......你却是清醒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你比谁都清楚。”   “放开!别让我看不起你,朱晓萌!”池城已经耐心告罄。   朱晓萌被他蛮力推到一旁,池城毫不留情地疾步往外走,朱晓萌在他身后,痴痴地笑起来,又笑又哭,“看不起我?看不起我!嗬嗬,我为了做了这么多,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池城,你真以为陆少游和江宁宁离婚了,就轮到你了吗?你忘了江卫国是怎么死的了吗?”   池城浑身一僵,立在当场,再不能挪动半步,门外的江芸芸,心猛烈跳动起来,两腿发软,再支撑不住重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上。   过了半晌,他听到池城干巴巴的声音,“你想说什么?江叔叔的死跟我没关系,你明明知道这一点!”   朱晓萌冷笑,“是么?那你紧张什么?那天晚上你怎么会把我当成江宁宁,难道不是因为你正心虚和害怕吗?”   “朱晓萌,你别逼我恨你!”   “是你先逼我的!你就这么弃我如敝履,那你当初就不要把我认错,不要跟我发生那种关系,不要害我......”朱晓萌歇斯底里地吼叫着,最后几个字声音却小了下去,让人听不清。   池城已经很不耐烦跟她纠缠,但又不得不站在原地,他冷冷说:“江叔叔当年是意外失足,他喝醉了酒,雨里的池塘边上本来就滑,这一点我们两个都清楚。”   “是吗?那在江宁宁四处找目击者的时候,你为什么不站出来,你为什么要隐瞒下来,你到底在心虚什么。那天晚上,我远远地看到你爸爸和江卫国争执,拉拉扯扯的,然后原本要去陆家的江卫国回了头,这才不小心掉进池塘里。你想要过去救人,却被你父亲拦住了。”   “你想要说什么?!”池城怒极反笑,“我父亲不过是劝阻江叔叔不要去陆家找陆炳生的麻烦而已,动机也很单纯,想巴结陆炳生而已。那晚雨下的那么大,池塘的水浑浊不清,我父亲阻止我下水白白再添一条性命,又有什么错。”   朱晓萌阴侧侧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觉得你错没错一点也不重要,要看江宁宁听说了这些事情膈应、不、膈应你!”   池城沉默了,良久,方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即使你再怎么破坏我和江宁宁,你这么做,我就能喜欢你了?”语气是极度的无奈与灰心。   朱晓萌擦了擦眼泪,狠狠道:“不干什么,我不痛快,也见不得你跟别的女人痛快罢了。”   ......   房间里的两个人还说了些什么,江芸芸已经不再关心,她头昏脑涨地从地上站起来,挎包的金属扣撞在包铜的门把手上发出“嗡”的声响,她充耳不闻,头重脚轻地往外走,眼神浑浊,眼前似乎是一片雨雾,她的父亲、养父,世界上最最称职的爸爸,就在那个漆黑的雨夜里绝望地上下挣扎着——他要去陆家找谁的麻烦?他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人,对陆炳生从来都充满了感激和敬畏,是因为她吧?——因为她当晚没有回家,家里人以为她死掉了吧。   身后有谁在叫她的名字,一声接着一声,“芸芸......芸芸?江芸芸!”她已经听不太清,也不想回头,然后脚下似乎空了一拍,紧接着痛苦袭来,她下意识地抱住了头,在幽长而广阔的台阶上蜿蜒而下,额头上有血腥的味道蔓延。   江芸芸摔了惨痛的一跤,似乎才跌清醒了点,她看着赵云扭曲着一张俊脸,一面朝她飞奔而来,一面呼唤着她的名字,她刚想答应一声,安慰他说“我没事”,眼前却骤然一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江芸芸在医院醒来,外面照旧是黑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闷闷的想,其实池城和朱晓萌的对话顶多算个插曲,跟江卫国之前被认定是酒后失足落水的定论并无二致,只不过丰富了细节。   但有时候有阴谋的存在,会给你一个仇恨的方向,一旦发现并没有人施加什么诡计,这个时候,你又要怪谁呢?难道怪自己吗?   江芸芸有点领悟自醒来起就徘徊在心头不去的滞痛感是什么了,是愧怍、是后悔、是痛悟,是对自己的不满。   赵云推门进来,提着一个大大的超市口袋和一束鲜花,瞥见她的脸色,笑言:“看见是我,这么不开心?太不近人情了吧,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呢。”   江芸芸有些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花,问:“这是什么?”   “很普通的风信子,你没见过?”   这其实是江芸芸人生中收到的第一束花,在以热情奔放文化为主流的异国,她也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而在此之前,陆川航竟然也从没想起过给她捎一支花。   她对鲜花的认识还肤浅地停留在玫瑰、百合之流,就是百合花也还是拜她读中学时候一部风靡大江南北的言情剧所赐。   她有些赧然地笑笑,“怪漂亮的。麻烦你了,赵经理。”   “麻烦的是我送你来医院这件事情?还是说你觉得这束鲜花有点麻烦,抑或我这个人?”   赵云弯下腰观察了一会儿她的表情,刮了下她的鼻子,“吓到了吧,跟你开玩笑的。救助下属是公司章程规定的基本义务,更何况你还是我叫出来的。至于花,给女士的病房装点鲜花是基础礼仪,所以安心躺着吧,想吃什么?我去买。不过医生交代你不能吃油腻辛辣的。”   江芸芸在医院躺了一天就出院了,她浑身跌得青紫,却并没有什么内伤,也没有伤经动骨,最严重的伤在额头,缝了两针,包了块显眼的纱布就出院了。   回公司上班还怕有碍观瞻,干脆搬来和宁宁、波澜挤着住。   江宁宁看着她姐姐露出来的手臂直叹气,一边给她抹点红药水,一边质问她:“你在那边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   江芸芸轻轻抽气,笑着回:“怎么会?大概是回到家,知道有你们在,所以大意了。”   江宁宁故意用力摁了摁棉签,“从楼梯上滚下来,你可真够行的,比江波澜还出息了。”   无辜躺枪的江波澜无奈地从画报里抬头看了她们一眼。   江芸芸疼得抽气声猛然加剧,她对江波澜说:“波澜,我真同情你,有这么一位暴力的妈妈。”   江波澜点点头,做心有戚戚然状。   江宁宁横他们母子一眼,“远香近臭!换你自己带两天,指定比我暴君多了。”   江芸芸小声说:“是要换我带,但不是两天,宁宁......你看我现在工作也稳定了,身份也合法了,没人能再找我麻烦,波澜他......你一个没结婚的小姑娘带着他总归不合适。”   江宁宁瞪着她姐姐,“你失忆了不成,你不是还去参观过我的婚礼嘛,那样别开生面的婚礼,你就忘了?”   江芸芸嗫嚅道:“宁宁,那天我在夜色碰到池城和朱晓萌,偷听到他们两个人说话,爸爸他确实是意外失足的,没有人故意要陷害他......你和陆少游,其实......这几天我常常想,如果是现在的我再遭遇当年的事情,会是什么样?想来想去都不会是今天这种结局,是我偏执了,把大家害成这样......现在你还因为我离婚......”说道后来,语声渐渐迟滞且带了哽咽。   江宁宁握着江芸芸的手,紧紧握着,“姐,过去的事情就让它们过去了,我离婚跟你没关系,即使有关系,那也是因为,在我心目中,你才是最重要的,陆少游也一样,他死去的哥哥比我和江波澜重要。这没什么可说的,现在我们三个人在一起,不也是完整的一家人嘛,比什么都强。” 作者有话要说:   ☆、51   时隔多年,陆少游再一次见到江芸芸,他以为自己会情绪失控,会忍不住质问、诘难,甚至是咆哮,但当他真的坐在江芸芸对面时,他的情绪意外的平静。   或许是陆川航已经死了太多年,久到一腔不平的热血都冷透了下来,亦或者是已经下定了某种决心,心都成了死灰,只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去做罢了。   江芸芸点燃了一支女士香烟,轻轻浅浅地吸了两口,她发现自己在陆川航的弟弟跟前,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释怀,不得不用烟草来镇定心神。   陆少游直直地看着她,意外地镇静,他问她:“你约我出来做什么?”   江芸芸碾灭了烟头,“你觉得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我要约你出来。除了宁宁.......陆川航,我们之间还有别的好聊的吗?哦,对了,还有江波澜,谢谢你前段时间对他的照顾。”   她冷静地抖出那个人的名字,对面的人瞳孔不易察觉地微缩了一下,伤痛一抹即逝。   陆少游冷冷回她,“江波澜他是我的亲生侄子,我照顾他天经地义,就跟江宁宁宁可一个人辛苦也坚持要拉扯他是一个道理,轮不到某些只管生不管养的人来谢我。”   江芸芸点点头,“你说的对,我没这个资格道谢。江波澜是宁宁和你带着长大的,你们两个其实.......可以接着带他直到他真正长大,波澜他其实没有必要知道他的亲生父母是谁,不是吗?”   “你以为我会说什么?你以为我会欣然接受甚至是感激你这个‘慷慨’的决定吗?”陆少游有些动容,他一字一顿道:“江波澜,他是我哥哥陆川航的儿子,他死前唯一的儿子,任何人都别想取代他这个父亲的位置,因为我哥哥他为了这个位置付出了他的生命!”陆少游说到最后,几乎是怒吼出声。   江芸芸又拖出一支烟来吸,没吸几口又碾灭,“这么说,你是宁可放弃江宁宁,也要把我送进去咯?”   陆少游道:“你有这点觉悟很好,至于江宁宁,她跟你是完全独立的两个个体,你不用把这两件事情捆绑在一起。她这些年,没有父母、没有姐姐,独自一人,还要帮你抚养江波澜,过的是什么日子不用我跟你一一描述。如果你真的还有一点点良知,还有有一点点心疼你这个处处为你着想的妹妹的话,该怎么做你应该清楚。”   江芸芸良久没吭声,半晌,摇了摇头,低声道:“你太贪心了,鱼和熊掌哪能兼得,你既要对付我,又要和宁宁在一起,她不会同意的,这不是我表个态就能扭转的事实。”   陆少游心里一痛,他知道她说的是事实,咬牙攻讦:“所以你就来拿我开刀是吗?我就活该当个缩头乌龟不敢动你分毫,就像当年我那个父亲做的那样是吗?!因为心爱的女人忍下这滔天的仇恨和耻辱!江芸芸,你打错算盘了,我不是陆炳生,他或许当年亏欠燕阿姨的,我也亏欠江宁宁,但我不会妥协!”   江芸芸拿起手包,起身道:“那我们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我就在这里,你尽管来动试试看!另外,你不必一副受害者家属的嘴脸,看的我恶心,我或许手段过激了一些,但你哥哥是什么白莲花吗?他和你父亲做的那些恶心事情,难道不该有这个下场吗?!”   陆少游也站起来,恨声道:“我哥哥真是瞎了眼,喜欢上你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枉送性命!我哥哥他不管对你做过什么,都已经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你也应该为你犯下的事情承担后果。更何况,他罪不至死!他是真心爱你......”   “住嘴!”江芸芸气得声音都有些发抖,她赫然打断他,“你知道什么?!你当年才几岁,一个毛孩子而已,知道什么情啊爱的。你哥哥和我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在这盖棺定论。”   陆少游看着被激怒的江芸芸,突然诡异地笑了一下,“你抖什么?你这个样子,我会误以为你对陆川航还有几分情谊。你是心虚了,还是害怕了?你不敢接受他当初是真爱你的事实吗?......你不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不是打着真爱的幌子为我哥哥脱罪,只是,你自己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吗?那样鲜活的一条生命,那样爱你到痴狂的一个男人,说没就没了,你晚上真的不会做噩梦吗?”   “够了!”江芸芸疾步往外走,“你别说了!”   “不够!!”陆少游擒住江芸芸的手腕,把她拖拽着往前走,“你跟我来看样东西,我在我哥哥的遗物里发现的,他那样一个人,在你眼里是粗鄙的流氓、混混,居然会写日记,居然会为了某个人写日记,这东西你必需要看,一定要看!”   陆少游的黑色越野“吱嘎”一声急刹车在陆宅的大铁门外,院子里的众人只见陆少游一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地冲进来,脸色黑沉,手里抓着一个女人,长得有点像江小姐,但又不是江小姐,一路冲进了这个家特意为陆川航开辟的房间。   大门洞开,房间里与整幢房子截然不同的装饰风格让人仿佛置身于上个世纪,江芸芸近乎痴呆地看着这一切,虽然她从没来过这里,但这个房间却熟悉地让她感觉可怕。   “我哥哥以前的房间,里面的一切都原样搬来了这里,以后,如果我爸妈还要搬家的话,这些东西也会跟着他们一起搬走。这样也挺好的,我哥永远不会娶了媳妇忘了娘,会永远陪着我爸妈......”   江芸芸被陆少游按在书桌椅上坐下,江芸芸记得这张椅子、记得这个桌面,甚至还记得她当年被迫坐在这里面对陆川航时的心情,厌恶的,不耐烦的,紧绷的,其实,偶尔也有快乐的时候......只是,负面的情绪太多,她只记得了自己被陆川航强迫的无奈,势要拼个鱼死网破,无暇顾及其他。   陆少游不知从哪里翻出一本很不像日记的日记本,那是那种年代最常见的2、3块钱就能买到的笔记本,纸张粗糙、暗黄,江宁宁记得自己上学时买过好几打,记满了密密麻麻的笔记。   陆少游冰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这应该是你的笔记本,写了一半,被我哥拿来记日记,它太不起眼,我也是前几年才从他的遗物里捡出来。你看看吧,我觉得你应该看看。”   江芸芸屏着呼吸翻开,前几页是她夹杂着中文的英文笔记,都说人如其名,曾经她的字是娟秀、端方的,何曾像如今这般锋利,而陆川航的字竟然也不难看,遒劲有力,自带笔风,甚至称得上是好看,光看这笔字,想象不出是出自一个成绩吊尾的人之手。   明明在一起不短时间,江芸芸对陆川航的字迹却没有任何印象,对他这个人也有些模模糊糊的......   8月6日   今天大雨,倾盆地下,弟弟急着去给他的小女朋友通报江叔叔的好消息,妈妈不让他出门,他可怜巴巴地来求我,我嘲笑他,“我们家的小姑娘要哭鼻涕了?!”其实,他不来找我,我的屁股也坐不住板凳了,江芸芸这个女人心眼贼小,我几年前骂过她的一句话,她到现在还记得。江叔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只怕已经在家里默默呕血了。   9月3日   开学第一天,终于又见到她了,她一贯对我视若无睹,我看起来对她也同样如此,我们认识有好多年了,一直都是这个相处模式。她只记得我从前对她的不好,各种欺负她,却从不想想我为什么一直揪着她不放。这件事情,我也是最近才明白,似乎有点迟,不过也没什么用。她表面对我敬而远之,内心深处不知怎么看不起我呢!   10月11日   我从没想过自己也有为了女人改变自己的一天,这简直太不爷们了!更不爷们的是,我还不敢跟任何人说,家里人简直欢天喜地,以为我改邪归正,爸爸还劝我要循序渐进,一点一滴地进步,其实他们想多了,不过是高中毕业在即,我不想从此离她远远的,就是让老爸塞钱,也得打点基础吧。   12月24日   江芸芸真的是世上最难把的妹!   我写这篇日记的时候,少游这小子正在我身旁做生物作业,一个没人检查的功课也完成地认认真真,一副乖宝宝的样子。我以前很瞧不上他这幅娘娘腔的样子,现在却禁不住想,如果我也是弟弟这个德行,或许江芸芸会喜欢我,我们两家毕竟是世交,近水楼台嘛。不过陆少游和他的小女朋友似乎也没什么进展,这些人是读书都读傻了吗?就没有人跟我一样在这个年纪正常地发、春吗?   4月27日   我已经跟父亲达成协议,他认可我最近的表现,同意帮我走后门进x大。我又开始有点担心江芸芸了,她最近似乎压力很大,都瘦了不少,万一她进不了x大,我又要找什么理由让父亲把我塞进她所在的学校呢,万一她去的很远,我这司马昭之心不就路人皆知了嘛。   11月12日   今天发生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我觉得江芸芸她永远也不会要我了,她本来就看不上我,出了这种事,只会仇视我!......不管我怎么追,追多久,她一辈子也不会理我了......   我真的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12月1日   胡元说我在走钢丝,而且是架在两座悬崖之间的,过去了算是天大的捷径,但更大的可能是摔下去粉身碎骨。   我笑笑,表现地不以为意的样子。   可其实,我是宁可现在就粉身碎骨也不愿意就此失去她的,她翅膀越来越硬,我要是不拼命拽住,她马上就会飞走。   1月19日   我算是如愿以偿了吗?   肉体的欢愉真的很强大,它能暂时盖过一切惶恐和不安,甚至是良心和负疚,让人一再沉湎,芸芸她,虽然可能还是不太喜欢我,但在那种时候,似乎也是快乐的,我能感觉的到!   我知道我在自取灭亡,可我真的无法自拔,我恨不能时时刻刻跟江芸芸绑在一起,一秒也不要分开。如果她愿意,我恨不能此刻就跟她结婚、生子、白头到老,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改,什么都愿意做,只要她肯要我。她最近对我的态度软化了很多,这给了我一丝希望,我们两家之间的气氛越来越诡异,我跟江芸芸却炒的火热,像是一盆燃烧在冰天雪地的炭火。   3月7日   我听到了江芸芸和她好朋友的谈话,我的心像从晃晃悠悠的十八层高楼上彻底跌入了负十八层,痛彻心扉却也踏实起来。   她恨我!之前的柔情蜜意全是装出来的!我能做什么?她对我虚与委蛇又有什么目的?   这是我欠她的,一切但凭她处置,她要我去监狱,我就去,她要我下地狱,我就下......   只愿来生,我们能有一个不一样的开始,让我能堂堂正正的待在她身边,至少不要我所有对她的好和爱都被当成是垃圾。   5月4日   明天是最后一次露营。   过了明天,我就放她走,我其实也关不住她,而她也一直没走,我就懦弱更不敢开口提。   但是,这一次是认真的。   我要从一场名为江芸芸的梦里醒来了,这场梦做了十几场,还连累了她陪我一起疯......   或许是我从小生活的环境,没有教会我什么是不能得偿所愿,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毕竟,十几年过后,或者更长时间等我有机会重新做人的时候,我或许还是能再开始美好的人生的,到那个时候,我是否能让她看到一个不一样的我......   ......   江芸芸的手不住颤抖,眼泪无知无觉地滴落在纸面上,陆少游抢过日记本,“你别毁了它,再也不会有了......我哥有错在先,有法律有社会去惩罚他,你不至于要杀死他。他对你一片痴情,你似乎也给了他一线希望,为什么一定要采取这么极端阴暗的手段呢,如果当初你饶他一命,这个时候,他或许已经快要出狱了,你或许也真的能看到一个他。”   江芸芸泪眼滂沱地抬眼看着陆少游,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那天晚上和陆川航吵了起来,他的态度有点怪,本来对她很迁就的忽然变正常了,像是故意激怒她似的,以至于后来他们两个人拉拉扯扯,江芸芸在推搡中一个趔趄,失足差点掉下山崖,陆川航及时拉了她上来,她站在他身旁,听着耳旁的风声雨声,还在因为害怕浑身发抖,然后,下一秒,她像中了邪一样伸手去推身边这个毫无防备的男人......   陆川航正转过身跟她说话,感受到身体失衡的瞬间,他   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但很快他居然平静下来,甚至很扭曲地对着她模糊地像是笑了一下。   “砰”!剧烈的碰撞声被掩盖在漫天咆哮的风雨声中,江宁宁在确认陆川航落地的一瞬间,突然想起,这个人没有发出过一声呼救声。   有的人活着,其实他早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他其实一直还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52   江宁宁和陆少游第二次举行婚礼的时候,池城来观礼了。这一次婚礼不同于上次张扬煊赫的风格,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几个亲朋好友,池城在邀请之列。   上一次,他没有来,苏梗月来了,这一次,苏梗月没来,他来了。是不同形式的告别。   近半年来,缠绕在江宁宁和陆少游之间发生了不少事情,失踪多年的江芸芸凭空出现也就罢了,更离奇的是,她居然主动招认自己当年蓄意谋杀陆川航的事实,被判监禁18年。   池城还以为自己终于等到了契机,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绊碍。   江波澜认回了江芸芸和陆川航做父母,但仍旧称呼江宁宁妈妈,叫陆少游叔叔。   这一回的婚礼上,没有小女孩再来碍手碍脚,江波澜,现在应该叫陆波澜和陆阳,一对小金童提着江宁宁大大的裙摆,有模有样地走在红地毯上。   证婚人含笑问这对新人,是否愿意和对方不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一生一世、不离不弃,江宁宁用清脆的声音回答:“我愿意。”   轮到男方的时候,池城在台下轻声地附和:“我愿意。”   看着台上的江波澜真心的笑靥如花,池城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也能放下一些东西了,看到她快乐,一直这么快乐,不就是自己从小到大一直一来的心愿嘛。   只是,到底意难平。   池城回忆起小时候,他们还在读学前班的时候,学校排演舞台剧灰姑娘,江宁宁因为长相甜美被音乐老师压着演了辛迪瑞拉,而他出演的是王子,他那时候好开心啊,每餐饭都少吃了一碗,为了套进王子的小制服里而不显个肚子。做梦都盼着公演。   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陆厂长帅气白净的儿子空降幼儿园,王子的角色自然归他莫属,哪怕他额头上还贴着块纱布,池城被调去了演一颗当背景用的大树。   演出那天,他站在舞台的角落看着陆少游全程拉着江宁宁的手,嫉妒地不得了,演出结束后,一个人躲在教室里偷偷地哭了,江宁宁大大咧咧地跑进来,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池小胖,快起来,我爸爸奖励了我5毛钱,我们去买三色糕吧。”   三色糕2毛5一个,也就是说只有他们两个人。   池城眼睛亮亮地看着江宁宁,江宁宁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嘘,别让小鼻涕和庄小羽知道了。”   他和江宁宁手拉手出了教室,正碰上陆少游还穿着王子服,孤零零地一个人进来,池城之前所有的不甘和委屈都瞬间蒸发,得意地高昂着头从陆少游身边走过,即使那么小,他也知道戏是假的,他池城才真正赢了。   只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了!   灰姑娘最终还是嫁给了王子,他从头至尾不过是舞台上的一颗大树。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sabbaty】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